第93章 入池
岑之笑看着眼下静如铜鉴的池水,心情也有些沉闷。
刚刚的那一幕,似乎让她明白了那日三夫人为何没有戳穿她。
同样身为母亲,加之妯娌情深,大夫人选择为坐棺一事求情。
而那日她登门拜访,三夫人虽不确定消息真假,但既事关于焦松蒙,总归不愿意戳穿大夫人的念想。
目前焦府的此番处境,本就是自作自受,可不知为何,她难免觉得有些惋惜。
毕竟在焦家这潭愚昧腐朽的死水里,好不容易有了些许生机,比如焦松蒙、三夫人,又或许是三夫人教导之下的穆儿。
但这些终究如同蜉蝣,朝生夕死,不复存在。
空气中突然有丝丝缕缕的香气,像是淡淡的青草味道,可细细嗅来,却有几分熟悉。
不知从哪儿飞来了一只蝴蝶,轻轻地落在了焦松蒙的肩头。
他转头垂眸看着欲振翅翩飞的蝴蝶,淡淡开口道。
“姑娘,齐府的五鬼运财术其实相互环扣,我们五位虽灵魂被桎梏,但其实相互都有着微弱的联系。”
“如今我解除桎梏,便可为其搭桥……有一件事等姑娘也已经很久了。”
岑之笑微微皱眉,顺着焦松蒙的视线望去,死水之上渐渐开始弥漫雾气。
隐隐约约间,水雾朦胧竟有鲜花盛开,可仔细看去,好似只是花影。
但这花在岑之笑看来却颇为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印象模糊,又始终记不起来。
她有些狐疑地转头问道,“莫非是与这水池有关?”
焦松蒙轻轻地摇了摇头,“这里毕竟是我的记忆,而那件事与我无关。”
“这水池是我尽力缔结地连接处,入水池,越搭桥便可前往。”
岑之笑瞬间扬起一个苦涩的微笑,她算是明白了,这次又得跳水了呗……
她默默叹了口气,看着肩头蝴蝶似乎在为她指路,飘向池中。
她心下一横,看样子必须得再添勇猛少女的人设了,随即起脚一蹬,越过栏杆,闭上双眼纵身一跃。
就在身入池水的那一瞬间,岑之笑觉得似乎不太对劲儿,根本不像是扎进水里的触感。
反而像是陷进了软绵绵的云雾中。
岑之笑讶异地张开双眼,果然不在水里,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
一只若隐若现的蝴蝶泛着灵光为她指引方向,她急忙站起身跟了上去。
越往里走,那雾气中蔓延生长的便是她觉得颇为眼熟的花朵,奇怪的是,在无风之地却仍旧摇曳。
在一片白茫茫中,这种诡异的空旷反而让她心里有些不安,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另一处记忆。
……
齐府厢房里,傀儡模样的杭芜声正假意照看着躺在床上,同样傀儡模样的岑之笑。
看似风轻云淡,而在床榻外围,众人对峙,早已弥漫着剑拔弩张的硝烟味。
“方小侯爷亲临寒舍,该不会只是单单为了这两位姑娘讨要个说法吧?”
那齐老爷谦逊地笑着,但眼中的寒意仿佛阴鸷的毒蛇。
方截云不甚介意地摆了摆手,顺势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他的目光似是随意地打量着周围,故意笑言道,“这偌大的齐府,构造新意,布局巧妙,怎么能是寒舍呢?”
“我看这齐府的后院花园便是独具一格啊。”
方截云本是不愿意搭理这老狐狸的,但既然齐府说话都喜欢阴阳怪气地打哑迷,那他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那坐在轮椅上的齐老爷眼中的目光突然凝聚,似是寒锥钉入骨髓。
他又看向仍旧气定神闲的梁峋,突然朗声大笑,但仍旧掩盖不住嗓子眼里的沙哑。
“后辈们喜欢玩,老夫当然要陪着,就是不知道这游戏方小侯爷会不会满意。”
齐老爷阴恻恻的笑容里透着一股狠厉,甚至还能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莫名的享受。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兴师问罪”的方小侯爷一行人已经知晓他在齐府里的布局,也许那叫“梁峋”的年轻道士更是推测出了他所设何局。
但这极凶极煞的局一旦布下,就算没等到阵成之日,那也是难以阻止的。
他倒是好奇眼前这些年轻人会如何,更期待这些年轻人走投无路时被慢慢折磨成这“五鬼运财”的极佳养分。
至于其间翻起的小水花,就当作是剧幕下的别样色彩,也是乐得鉴赏。
方截云看着眼前就算是笑眯眯的,但面相依旧让人不适的齐老爷,不禁眉间一沉。
这老狐狸玩的是真变态啊,不过,来回拉扯的迂回话术他也完全不想用在这老狐狸身上了。
又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梁峋,仍旧是泰然自若地品茗。
既然眼前的齐老爷对这一切如此享受、狂热和在意,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看见这所谓游戏里的玩物挣扎。
那他又何必为其情绪添柴加火,不在意或许是对这老狐狸最好的回应。
方截云爽快一笑,语气里透露着一丝不以为意。
“既是游戏,那便随意游戏罢了,何故在意。”
齐老爷依旧是冰冷的笑意,但他这次却没说什么,招呼着随侍便退出了房间。
沉默已久的梁峋慢慢放下茶盏,淡淡开口道,“看似运筹帷幄、享受折磨,可内心还是虚浮不下,满是不安。”
方截云看着齐老爷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老狐狸还是选择去探查后院布局有没有遭到破坏。
方截云有些不安地朝梁峋问道,“师兄,这齐老爷就这么去了,之笑姐他们不会出事吧?”
梁峋从怀里掏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纸递给了方截云。
“焦家所败便是因为对邪术狂热的偏执和相信,这齐家也是。”
“皆是野心勃勃、费尽心思,若是放在正行人事上也能加持运势,但却只相信气运能完全被邪术左右。”
方截云也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随即便仔细看着那张纸上的内容,而后恍然。
原来这纸上所书写的皆是此邪术的忌讳事宜,详尽阅后,便明白了为何放心让齐老爷去后院查探,以及他何故如此笃定这阵法无人能阻止。
阵法的确凶险,里面五间密室的诡异压根儿不是齐老爷一介普通人所能承受的,就算是查探,他也不敢进入密室。
最多只能进入到他们停放妇孺的外室。
“莫非这齐老爷早在之前就尝试过进入这密室?结果非善才会谨记忌讳?”
梁峋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悲悯,“他自不会亲自前往,或许是哪位仆役成了替死工具。”
方截云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因一人的执迷不悟而罔送多人性命,违天道,更是灭人情啊……”
话音一转,又是对梁峋的无限信任,“师兄,我们在这齐府分开不过三面,你就将这秘密给偷了出来。”
“看来所谓的布局、阴谋你都尽在掌握,又何须与那老狐狸斗什么诡计啊?”
梁峋垂眸不语,忽的睫毛轻颤,似是听见了什么声响。
“已破一室。”
方截云听此言有些茫然地挠了挠鬓角,颇为不解地转头问道。
“师兄,你又算了?可我记得你不是说过卦不多算,少窥天机吗?”
忽的,方截云唰的一下猛然站起身,“难不成是之笑姐她们有危险?”
梁峋沉吟片刻,倒是回答了他的上个问题。
“齐府之难不在于猜测诡计、推算阴谋,而在于破阵本身。”
“阵之凶煞非同一般,自古扭转乾坤之事皆是倾尽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