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嘉南从陈纵手里接过书包, 走进学校。
回想着陈纵所说的游戏设定,再打量眼前的一草一木,校园环境仿佛变成了游戏背景。
通过林荫大道, 路过宣传栏,踏入教学楼,走进高二7班教室。
就像游戏玩家传送到地图上的指定地点, 开启今日任务一样。
孙汝敏走过来时, 嘉南想, 不那么友善的npc出现了, 她说不定还是个隐藏boss。
“把昨天的英语笔记借我看看吧。”npc无礼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也没有做笔记。”嘉南回绝了。
“是吗?”孙汝敏说:“那真是稀奇,你上课一般都很认真, 也很听老师的话。”
体育课, 嘉南去器材室归还器材时, npc孙汝敏阴魂不散地再次出现在了视野当中。
嘉南看见她在对隔壁班的杨竹施暴。
学校器材室的地板陈旧,缝隙里积满了黑色污垢和灰尘,高高的窗户开在头顶,玻璃斑驳不清, 把这里衬托得更加像监狱。
嘉南手里拿着根跳绳,推开小门进去, 冒然闯入了现场,烟味扑鼻。
里头的嬉笑与打骂声停了一瞬。
七八个少年回过头来, 齐刷刷看向嘉南。
他们旁边的仰卧起坐的垫子上跪着一个人, 是杨竹, 他脸上有红白交错的巴掌印。
嘉南进退两难。
该看见的、不该看见的, 此刻都看见了。
其中一个寸头爆了句粗口,质问戴眼镜的男生:“艹,不是叫你锁门了吗?”
器材室的正门的确从里上锁了, 但旁边还有一扇少有人通过的侧门,被他们漏掉了。
嘉南就是从侧门进来的。
“来都来了,别急着走啊。”
嘉南后背被人推了一把,踉跄向前。她用手扶住墙壁,粘了一手的墙灰,但也顾不上了。
视野中,孙汝敏露了脸。
她靠在铁架上,动作熟练地点燃一根细长的女士薄荷香烟,把烟用唇衔过去,问嘉南:“抽不抽?”
似乎把嘉南当作一伙的。
嘉南避开了孙汝敏吐出的烟圈。
她处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谨记着陈纵交待的,无论发生什么,首要任务是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掉血条。
旁边的
<人虎视眈眈,其中有几个面孔,嘉南叫得出名字。7班和8班这节体育课重合,他们都是两个班里的问题学生。
垫子上的杨竹双腿跪麻了,不小心发出声音。
孙汝敏抓起杨竹的短发,力度极大,像要连着他的头皮一块揪掉,眼睛却望向嘉南,对她说:“外面都在传跟你杨猪在一起。”
“跟条猪在一起,是不是想想都觉得恶心?”
孙汝敏弯下腰问杨竹:“那些话不会是你传出去的吧?”
杨竹疼得五官扭曲变形,“……不是,我什么都……都没往外说。”
“那是谁传的?”
“……不知道。”
可能是某个不经意路过的人,看见杨竹频繁找嘉南,或是看见嘉南给杨竹递纸条,一传十,十传百,流言就这样散播开。
乏味的学校生活最需要八卦来调剂。
孙汝敏把烟头在墙上摁灭,留下焦黑的一个点。她朝寸头道:“球杆呢?”
接着,便响起木质台球杆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杨竹被恐惧激起了求生的念头,要往外跑,还没爬起来,就被按回去。
孙汝敏举起相机拍了两张他狼狈的模样。
拍完杨竹,手里的镜头如同有意识般,习惯性对准嘉南的方向,连拍了几张。
嘉南反应过来,立即用手遮挡。
“只是拍张照片而已。”孙汝敏想留下嘉南不同时刻的任何表情。
她搁下相机,接过男生手中的球杆,表情认真,像在思索接下来要怎么玩。
嘉南冻在了原地,遍体生寒。
她既不是施暴者,也不是承受者,却仿佛感觉有人在用力凿她的脑袋,一突一突的钝痛袭来。
孙汝敏见她面色苍白,似是不忍,理所当然道:“我在帮你啊。直接把这头猪赶出学校,那些流言不就自然消失了嘛,多简单。”
球杆很长,孙汝敏拿着在空中挥舞了两下,发出凌厉的响声。
她在找手感。
端详着杨竹的脑袋,琢磨要从前后左右哪个方位下手更好。
球杆再次高高举起,正要蓄力砸下,“铃——”
刺耳的铃声响彻整座校园。
下课了,陆续有人要来归还体育器材,砰砰地在推大门。
“今天算了。”孙汝敏觉得没意思,扔掉球杆。
寸头男把杨竹被扒掉的外套扔到
<他头上,把人拽起来,威胁道:“管好你的嘴,不该说的别乱说。”他警告完杨竹,再次看向嘉南,目露凶光。
孙汝敏拍了对方一把,“行了,走吧,她也不会乱说什么。”说着,孙汝敏自如地去握嘉南的手腕,恰好抓到她的手表。
“一直想问你,”孙汝敏说,“这是只男表吧?”
嘉南甩开了她。
外面在下雨。
石子路被浸润得微微发亮,嘉南跑走时,脚下一直打滑,差点摔跤。
她从跑变成了快走。
陈纵的手表紧紧贴合着她手腕上的皮肤。
起初这只表她戴着是不合适的,表带调到最短,对她的手腕来说还是过于宽松。后面陈纵拿去换了根合适的表带,让她戴得更舒服。
除了洗澡,嘉南从不摘下它。
它就像是某种庇佑。
孙汝敏追上来问:“这个牌子的表你知道多少钱起步吗?是那个人送你的?”
“你跟他住一起?”
“他给了你很多钱?”
“如果你需要钱,我也可以给你……”
嘉南忍无可忍地推了孙汝敏一把。她用了十成力气,孙汝敏摔坐在石子路旁的草坪里,眼眸被雨水冲刷得发亮,像某种野兽的瞳。
她盯住嘉南,没有生气,反而缓缓笑了。
下午五点四十,当天最后一趟课结束。嘉南飞快地往学校门口赶,游戏结束,她在校门外看见了正在等她的陈纵。
飞奔过去,人太多了,遏制住想要抱他的冲动。
只是走进他伞下,对他说:“阿纵,我不想玩这个游戏了。”
晚饭期间,嘉南眼前不断浮现出杨竹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两条对称的红色液体像彩带一样从他的鼻腔中流出来。
嘉南在餐桌上吐了。
她第一次在陈纵面前出现这种情况,慌乱,难堪,手足无措。
推开椅子冲进了卫生间。
“等等——”她伸手阻止陈纵跟进来。
脸埋在洗手池里,打开水龙头冲洗,不愿意转过去面对陈纵。
陈纵的脚步停滞在门口,没有再朝里一步。
时间大概过去五六分钟,两人都没有动。嘉南关掉水龙头,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面色寡白似鬼,被打湿的几缕长发黏在脸上,眼眶通红。
她的胃很难受,喉咙很痛,身体
<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受自己控制。
恐慌感让她窒息,她想锤打钝痛的胸口,但是怕吓到身后的陈纵。
“阿纵。”嘉南还是没有转头。
“嗯。”
“我想自己待会儿。”
陈纵静了几秒,“可以。”
他尝试跟她交换条件:“不要去卧室,你在沙发上看会儿电视,待在我看得见的地方。”
嘉南揉揉眼睛,终于答应了。
陈纵打开投影仪,找了部温馨又搞笑的喜剧片,把小花被从房间拿出来,盖在她身上。
客厅里响起了大电影轻松愉快的背景音乐。
陈纵把餐桌收拾干净,让嘉南缓和情绪,独自待了半小时左右。他走过去问:“去医院吗?”
嘉南摇摇头:“没关系的。”她有应对经验,“只要吃点药就好了。”
陈纵:“药在哪儿?”
嘉南给陈纵指了位置,陈纵把药箱拿出来,里面有两个药盒已经空了。
“我去买。”陈纵说。
嘉南看了眼灰蒙蒙的阳台,大雨倾盆,空气中弥漫着水雾。
“外面在下大雨。”
“没关系。”陈纵走过去把窗帘拉上,摸了摸她头发,保证道:“我马上回来。”
他把她的手机拿过来,压在小花被上,“有事打电话。”
陈纵穿上外套,拿起门角的黑伞出门了。
楼道里黑漆漆的,外面下暴雨,雨声喧哗,像无数鼓点敲击着鼓面。
他开车跑了好几家大药房,才把两种药买齐。看了眼时间,花了二十来分钟。
途中嘉南给他发了条微信,让他雨天开车小心,不要着急。
车照旧停在外边。
陈纵步行进打碗巷,走了段路,巷子里冒出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陈纵没在意,继续朝前走,直到人影跟上来,试图从后面偷袭。
陈纵突然扬起手肘往后一撞,坚硬的骨头捅向对方侧颈。
反身抓住来人的脑袋往墙上砸。
雨伞被扔到了地上。
暴雨急促地冲刷着一切。
陈纵浑身湿透,黑发往下淌着雨水,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眼尾狭长,微往上挑,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压迫感。
旁边三人都倒下了,不敢再扑上来。
陈纵手下还压着一个。他手上沾着别人的血,被雨水冲
<淡了,剩下蜿蜒的淡红色痕迹,他在对方的衣服上将血迹擦拭干净,问:“我们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兄弟,收钱办事。”
雇主出手大方,实在没想这么多,四人就接了这单生意,谁知道碰上了硬茬。
“雇主是谁?”
“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号码给我。”
“……行。”
“不如这样,”陈纵话没说完,“我也雇你们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