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 春雨虽早
伴随着断续的轰隆春雷，春雨裹挟着微微寒意肆意地降临在太微城。雨本无私，均摊大地，可郑家的雨好像格外大。
满城雨水终会汇入小溪，奔向大海，可人心里的哀雨该流向何方？
眼睛会告诉你，眼泪是最小的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郑家大院，男儿嘴唇颤抖，嘴里自言自语，“若是知道此一去，竟是永别，就是天大的机缘我也不要，父亲……孩儿不孝。”
男子并未穿自己喜爱的道袍，而是身着白衣，矗立在屋檐下，任由眼泪划过脸颊。
洛心从未见过这么伤心的公子，她轻轻将裘衣披在男子身上，“公子，雨大天寒，回屋去吧。”
男子并未转身，低下头说道，“一场雨，不仅可以洗刷肮脏，还可带来污秽。”
接连几天，洛心已经安慰过无数遍男子，她不厌其烦，因为她知道，若是眼前的公子再倒下，郑家就真的完了。
“公子说的是，可这毕竟是早春的第一场雨，理应带来点其他东西。”
郑泽转过身，眼角泪痕已消失，好像从未哭过。
男人总是不愿意在女孩子面前哭，哪怕是他最亲近之人。
他看向眼前这个懂事的丫头，假正经道，“什么东西？”
洛心铿锵有力道，“比如说，希望。”
“希望么……春雨本该是温柔连绵的，怎么会像今日这般滂沱，没有希望了……”
郑泽微微摇头，眼里不见半点光亮，尽显颓废。
洛心心里苦涩不已，公子这是怎么了？以前的他不管遭遇多大打击，都不会这般颓然的。
她给自己洗脑，‘小洛心，你不能放弃，一定要唤醒公子的斗志，就像当年公子不顾一切把你留在身边一样，你也要不顾一切陪着公子渡过难关。’
洛心经过一番头脑风暴，双手握拳，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准备再劝劝男子，只是突然间，她觉得后背一凉，五脏内腑都要被压碎。
她急忙抓住郑泽袖子，眼神惊恐。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就连大雨都小了几分。
直到，一位与郑泽面容几分神似的中年推开院门。
踏，踏，踏。
中年手持雨伞，脚穿一双布鞋淌水而行，却滴水不沾，诡异至极。
郑泽悄然握住洛心的手，洛心这才舒服起来，劫后余生的感觉涌上心头，方才，似乎有人要杀她！
但是郑泽好像莫名受了重伤，吐出一口鲜血。
中年眼里眼角闪过一丝诧异，嘴角带着笑，完全没有死了大哥的悲痛，“侄儿，为何用如此眼神看着为叔？”
郑泽眼神迷离，“方才二叔为何对我的贴身丫鬟动手？”
中年好像童心未泯，手掌轻轻旋转伞柄，伞面雨水被甩出去，撞在地板墙壁上，留下点点坑坑洼洼。
“侄儿多虑了，为叔只是想试试你的状态如何，如今一看，属实令人失望，若是今天来的不是为叔，是其余二家的杀手，侄儿会不会和大哥一样，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郑泽冲出屋檐，大雨瞬间将他淋湿，他露出一口血齿，大声质问道，“二叔，父亲是否真的死于暗杀！”
中年默默走到郑泽旁边，右手将伞撑高，左手按住郑泽肩膀，“侄儿，大哥身死，为叔知道你很难过，不止你，郑府上下，无人不悲痛，但是叔父希望你能振作起来，毕竟这家主之位还得你来当，郑家还需你来主持大局。”
郑泽惨淡一笑，“多谢叔父教导，不过我自知资历尚浅，武功不高，无能统领郑家，所以这家主之位，还请二叔暂代。”
中年大义凛然道，“侄儿有此等觉悟，相信大哥九泉之下，也能含笑了。我郑远瑭定会竭尽全力，找出杀害大哥的凶手，届时定会让侄儿亲自手刃仇人！”
一番肺腑之言，感天动地。
郑泽猛猛点头。
沉寂片刻后，洛心跑过来扶过郑泽，对着中年怯生生行礼，“二家主。”
哪知郑泽罕见的勃然大怒，“叫家主！”
洛心被吓傻了，急忙改口，“家…家主。”
郑远瑭淡淡地应了一声，道，“洛心，最近这几天好好看着少爷，若是出了事，唯你是问。”
“是，家主。”
郑远瑭将郑泽带至内屋，问道，“侄儿，你现在是何境界了？”
“回叔父，堪堪洞府境。”
中年有些摇头道，“侄儿啊，小时候你就应该听为叔的话，专心武道，不该去额外钻研什么道法，如今不伦不类，境界怎能提高呢。
武道十镜，一境一重天，越往后走越艰难，郑泽弱冠之年到达洞府境，开辟气府，已是天资卓越。
但即便如此，郑远瑭依旧要说教一番，毕竟他前不久刚刚突破元婴境。
郑泽谦虚道，“谨记叔父教诲。”
郑远瑭狐疑道，“为叔让你去小镇抢夺机缘，就没有半点收获？”
郑泽毫不犹豫地祭出在鱼泉镇获得的白莲，“叔父，这是侄儿在小镇偶然获得，应是大机缘，无奈侄儿修为低弱，无法参透，如今我便赠予叔父。”
郑远瑭接过白莲，面露喜色，“干得好侄儿，既然你有心，为叔便勉为其难的收下。”
“侄儿想在出丧之日以叔父的名字邀请各家前来郑家，借机找出凶手。”郑泽义愤填膺。
郑远瑭刚收下一份大礼，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没问题，大胆放手去做，有为叔给你撑腰。”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可属于太微城的风暴正在慢慢酝酿，而郑家正处于暴风眼。
郑远瑭走后，洛心急忙跑进屋子，一脸担忧道，“你没事吧，公子。”
郑泽松开紧握的拳头，由于太用力，指甲已经嵌进肉。
“洛洛，起书全城，以郑家家主的名字，邀请百家帮工，摆丧席，送出殡，寻凶手，谁若不来，一律视为帮凶，郑家与之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