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4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还未拂晓。
少年蹑手蹑脚，轻轻打开阿爹的房间门，如野猫夜行，偷偷潜进。
他摸着黑轻轻翻找木柜，最后摸到油纸时，放缓速度。
他想原路摸回，只是突然剑光乍现。
冷，急剧的冷。
这一瞬间，少年仿佛提前经历了一场倒春寒。
少年连忙求饶，“苏姑娘，是我！”
剑光更甚，照耀着漆黑房间隐约可以看见两人的脸庞。
苏落满脸怒气，“张悬溺，你干嘛！”
少年赶忙往后挪了挪，亮起手中的古书，“来取点东西。”
“偷偷摸摸的，等天亮来拿不行？你老实交代，那天背我回家，有没有占我便宜？”
张悬溺不知道苏落的脑回路为何这般新奇，急忙解释道，“哪跟哪呀，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只是我走到门口才想起你睡在里头，怕打搅你休息，你别多想。”
苏落将信将疑地放下剑，只是依旧闪烁的剑光告诉少年，她真的有些生气。
“你若是晚求饶半分，怕已是我剑下亡魂。”
“刚刚那道寒光是？”张悬溺一边点起灯火，一边询问。
“一缕极小的剑气而已。”
那盏灯火照亮房间，略微缓解尴尬的气氛。
张悬溺小心翼翼摸了摸苏落手里闪烁着剑光的剑，顿时感觉被针扎了一般。
他急忙缩回手，“剑气好啊，可以当灯使，我若是练会了剑气，以后都不用点灯了。”
只是少年丝毫没注意到，苏落那张英气的脸变得有些娇红，“张悬溺。你往哪摸呢！？”
“啊？”少年一脸呆滞。
苏落咬牙切齿，跺了跺脚，“本命飞剑与我心神联系，你摸了它，就等于……”
说着，少女将剑收回气府，一脸要吃人的样子。
少年彻底懵了。
“苏姑娘，我对天发誓，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种说法。”
少女瞪了一眼少年，红着脸，转身将头埋进被子。
她这一生，莫说肌肤之亲，便是说过话的男人都没几个。
张悬溺见到此景，心里懊悔不已，哄人什么的，他没经验。
只是苏落很快跳起，双手叉腰，挺起胸膛，“换做别人，我至少杀他一百次！你救过我一次，抵消一次，另外九十九条命给我老老实实欠着！”
少年急忙道好。
苏落这才略微消气，指了指他手上的古书，“拿来我看看。”
不曾想张悬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苏落瞬间身体僵硬，手掌握拳，怒火中烧，即将要发作。
想她堂堂花剑仙，身名在外，更是每到三十岁便会还童一次，堪称容颜永驻，有许多人内心爱慕，却也只敢远观，不敢近身亵渎。
如今竟被一个小镇上的黑小子触摸了本命飞剑。
可少年不懂得事情的严重性就算了，明知她生气了，竟还不顺着她，简直气人！
少年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也不管古书是爹留下的东西，急忙递出，“给给给，别生气。”
少女不曾想少年这么快认怂，那一拳终究没能打出去。
她冷哼一声，接过古书。
只是少年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少女险些憋出内伤。
“苏姑娘，这本剑谱是我爹留给我的，借给你看可以，如果你想要，即便是死一千次，我也不会同意。”
少女深呼一口气，一把将剑谱拍回桌子，“谁稀罕！”
她嗤笑道，“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不就一本破剑谱，我苏落用得着稀罕吗，我看过的绝世剑谱垒起来比你还高！”
说到这里，少女显然越发得意，她双手紧贴，而后上下拉长，“这么多诶，你就算日夜不停地看，也要几十年才能看完！”
少年默不作声，一字不差地听进去。
苏落的气话，比起锁井巷王寡妇的恶毒话，比起鱼泉镇某些狗眼看人低之人的讽刺，可温柔太多了。
良久，见少年不回话，少女的气已然消了大半，“你倒是还口呀，让本姑娘一个人说多没意思。”
苏落自己都未发现，她刚刚竟然以姑娘自称。
张悬溺默默将古书褶皱的封面抹平，“我惹你生气，挨骂是应该的，只是苏姑娘，这本剑谱在你眼里也许是破烂，可他是我爹留给我唯二东西，在我眼里，它就是万两黄金都买不来的宝贝。除此之外，我家里任何东西你都可以拿走，好吗？”
少女听完，莫名有些心慌。
静的可怕，两人愣是一刻钟都没说话。
少女心虚的低下头，“那个…张悬溺，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你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少年猛点头，眼神诚恳，再次把剑谱递出，“所以，你还要看吗？”
少女小心翼翼接过，挪了挪身子，示意少年坐在自己身旁一块看。
张悬溺只是拉过另外一张凳子，“你不怕我占你便宜呀。”
冷哼一声，颇有些撒娇味，“谅你也不敢。”
她慢慢翻开剑谱，顿时眼睛睁得老大。
“张悬溺，你这本书不得了啊！”
古书之上，各种剑式图腾，剑招法诀，宛如浑然天成，完全不像印上去的。
这是一本上等剑经！
“剑经和剑谱有啥区别？”少年赶忙凑近一些，一股香香的味道扑进鼻子。
苏落头头是道，“寻常剑谱一般都是用笔墨撰写拓印，而剑经必然是从极强剑修的识海中拓印下来，内含神韵，珍贵无比，一般只有那位剑修飞升或是仙逝才会选择将一身剑道感悟以剑经形式保存下来，造福后代，没想到你竟然有一本！”
少年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喜笑颜开道，“你读过那么多剑谱，能不能给我说说这本剑经的出处？”
苏落浑身一震，脸上火辣辣的疼，颇有些难为情，“是啊，我是读过很多剑谱，可这剑经我也是第一次见，毕竟它太过稀有，在皑雪州恐怕只有应天书院收藏有剑经。”
“不过你看这些剑韵，不像本土剑修该有的，十有八九，这本剑经出自中土剑州！”
说到中土剑州，苏落也是一脸神往。
少年尴尬道，“我连上面的字都认不全呢，你所说的剑韵，是个啥东西？”
少女罕见的没有嫌弃他，耐心解释道，“就像儒生特有的书生气，每位剑客都有自己独特的剑意，不同的剑意就有不同的感觉，这一点，你以后慢慢就懂了，像我们本土剑修的剑意，大抵是刚柔并济，而中土剑修的剑意，必然是锐意无限，有一飞冲天之势。”
少年似懂非懂，“中土剑州在哪？”
“自然是九州正中央，离这十万八千里，全程御剑都要数月呢。”
少女合上剑经，轻轻摩挲着封面，这才发现此剑经竟然有个无比霸气的名字，“勅神”。
她把剑经还给少年，“现在学它，为时尚早，等天亮我教你一些基础剑法和剑招，磨刀不误砍柴工，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张悬溺小心点头，收起剑经。
少女破天荒提醒道，“藏好点，小心遭贼。”
张悬溺将剑经放回原位，坐在灯火前，情不自禁的笑。
与其肩并肩坐着的红衣少女觉得莫名其妙，“你傻笑什么？”
张悬溺扭过头说道，“苏姑娘，你人还怪好的嘞。”
少女嘟起嘴巴，手心攥拳高高扬起，“那还用你说！”
这一晚，唯有锁井巷的僻静铁匠铺，点有一盏灯火。
从高空往下看，只是点点微光，不似萤火，在鱼泉镇都是那么不起眼，那么在九州版图之上，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锁井巷旁，独自飘着一具透明元神。
当漫天乌云遮蔽掉最后一缕星光，整座天下都好像彻底陷入黑暗。
他看向那盏幽静的灯火，轻声笑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