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异客
“可是我们真的就要这么袖手旁观吗？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程兮凉说道。
“小凉，你要记住，有些事情不是我们可以插手的。”程氏又叹了口气，“寂听小师父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平安的。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也是他的命。”
程兮凉沉默着看了程氏半晌，知道程氏说的这些都是实话。她的确什么都不能做，至少这件事不行，她不是孑然一身，可以孤注一掷，她还有家人。她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程氏伸手摸了摸程兮凉的发顶，站起身说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就我来给你们烧几个菜吧。”
“夫人，需要我帮忙吗？”邱钰宸急忙也跟着起身。
“不用不用，来者是客，哪有客人到主人家却要客人做饭的道理。”程氏摆了摆手，继续说道，“你就在院子里坐着，吃过饭让小凉陪你去街上挑选几件合身的衣服。”
“……多谢夫人。”邱钰宸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再坚持。
等目送着程氏转身走进了灶房，邱钰宸才重新坐回了石桌上。他看着程兮凉发呆，自己也没有出声打扰。
程兮凉被邱钰宸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在，放下了撑在脸颊上的手，说道：“你怎么总是盯着我看？”
这短短几日，邱钰宸有事没事就盯着她看，把她盯得心里直发毛。每次被她说了也不生气，就这么继续堂而皇之的盯着她看。
“因为你长得好看？”邱钰宸问道。
程兮凉啐了一口，“轻浮。”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怎么能说是轻浮呢。”邱钰宸正色道，“我只是单纯的欣赏美，可没有任何不该有的心思。”
程兮凉撇撇嘴，对他这些强词夺理的话视若无睹。可是任凭她怎么无视邱钰宸，邱钰宸都有办法找她说话。
“你就与你阿娘一起住？”
“……”
“你们两人不会无聊吗？”
“……”
“你阿爹呢？”
程兮凉终于有了动作。
她抬头看向邱钰宸，目光中带着复杂的情绪。
她说道：“我说过，有些事情不要问。”
“你只是说不要问你阿娘，我这不是好好的记着了。”
“……不知道，也许死了，也许跟别的女人跑了。”程兮凉对她这个从未见过一面的父亲也没什么好印象，这么多年一直杳无音信，害得她阿娘病重，每年还要上山替他祈福。
有的时候程兮凉真的觉得程氏这么做根本不值得，可是她又不好多劝，担心程氏听着听着又伤心了起来。
邱钰宸愣了愣才知道程兮凉在回答他刚刚的那一个问题，他便又问道：“你们没有想过去找他吗？”
“为什么要找他？”程兮凉冷哼一声，“家就在这里，他要是想回来早就回来了，何必要等这么久。”
“也许他被什么事绊住了脚步呢，没准他也很想你们，想要回来找你们呢。”
“他才不会。”
邱钰宸被程兮凉这几句毫无感情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他也不好多劝。不过他知道，程兮凉是真的对她的父亲没有任何感情，至少没有丝毫渴望父爱的表现。
她可以对一个陌生人给予最大的同情与怜悯，就像即使知道寂听可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可能他还差点害死她，她也没有丝毫怨恨。但她有时候又格外的心狠，就像她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从来不会主动提起，也不会有丝毫的想念。
“在聊什么呢？吃饭啦。”程氏不知何时已经烧好了菜，走了出来，此时正站在灶房前的台阶上看向这边。
程兮凉立刻收起脸上的冰冷，挂上了甜甜的笑。她起身迎向程氏，“阿娘，今天天气好，我们在院子里吃吧？”
“好。”程氏对于程兮凉的要求，一般只要不是特别过分都会答应。
于是程兮凉便高兴的抱了一下程氏，然后冲向了灶房。边走还边朝程氏喊道：“阿娘你先坐下休息，我来就行了。”
程氏看着程兮凉风风火火的背影，不禁无奈的喊道：“跑慢一点，别摔了。”
回应她的是跑远的声音：“知道啦！”
邱钰宸本来也想去帮忙端菜，可是想想到时肯定会被程兮凉赶出来，所以就走上前扶过程氏，“夫人，我扶您去坐会吧？”
程氏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后连忙道谢道：“诶，多谢了。”
等程氏落了座，邱钰宸才在她的对面又坐下。
“小宸这几日恢复的还不错吧？”程氏说道。
邱钰宸点头，“是，多谢夫人和小凉照顾了。”
“那有想起来什么吗？”程氏又问道。
邱钰宸的动作一顿，“没有。”
程氏小幅度的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夫人是想让我离开府上吗？”邱钰宸一眼就看出了程氏的想法。
程氏没想到邱钰宸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意思，于是也没有瞒着噎着，直截了当的就说道：“你身份不明，我们一直收留你肯定不是事。虽然小凉也不介意你多住几日，可是我必须要为她的安全考虑，我这一条命不值钱，可是她还是个孩子啊。”
邱钰宸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然后是程兮凉清脆的声音：“阿娘，你们在说什么？”
程氏与邱钰宸一同回头看过去。
程兮凉端着两盘蔬菜走过来，看到两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不禁奇怪的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不是还没有盛饭吗？快去吧。”程氏摇头否认，然后又出言打发程兮凉。
程兮凉虽然满脸狐疑，却还是听话的走了。
邱钰宸看着程兮凉走远的身影，不禁轻笑了一声：“你们的感情真好。”
“朝夕相处，要是整天剑拔弩张的怎么过？”程氏笑着说道，“而且都是一家人，能有什么深仇大恨。”
邱钰宸眉头一跳，想起了那个程兮凉口中的父亲，不过他也很有眼力见的没有个程氏提起。
“夫人放心，等我恢复了记忆，定然不会再打扰你们。”
邱钰宸的目光转向院外，长空万里，可惜偏偏不高不矮的围墙挡住了远方。
他收回了目光，看向了院中的那一棵冬青树。
“我也不是赶你走，只是……”程氏想要解释。
“我知道，我的身份是个谜，不仅是你们，就连我自己都时常怀疑我来自哪里。”邱钰宸笑着打断程氏的话，“如果我真的有个十恶不赦的身份，不用您赶，我也肯定会自行离开的。”
程氏听着邱钰宸的话，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那是冬青吗？”邱钰宸指着那棵树问道。
“啊？”程氏愣了一下，没跟上邱钰宸的反应。她转过头看了一眼邱钰宸所指的方向，才回过神来，啊对，是冬青树。”
邱钰宸赞叹：“长势真好。”
“是从山上移栽下来的，已经种了有些年头了。一开始可能因为环境不适应，一直半死不活的状态，后来一直是小凉每天细心的养护，才慢慢地活了过来。”
邱钰宸惊讶的道：“小凉种的？”
“我早就不爱种这些花花草草了，也就她还喜欢这些。”程氏摆了摆手，唇角还含着丝笑。
“饭来啦。”程兮凉两只手艰难的端着三碗饭，走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慢多少。
“慢一些。”程氏又忍不住提醒道。
程兮凉端着饭走过来，程氏先接过去一碗，程兮凉将其中一碗递给了邱钰宸，一碗放到了一旁空着的位上。
“还有一锅汤，我去端来，你们先吃。”
“好。”程氏应了一声，见邱钰宸没动筷便出声道，“不用等小凉，先吃吧。”
“是。”邱钰宸也不好再等下去，依着程氏的话，拿起了筷子。
程氏见邱钰宸吃了几口米饭，不禁又出声提醒道：“不要光吃米饭，也要吃菜啊。”
邱钰宸连忙应了声，去夹了菜。
“只是家常菜，如果不好吃还请多担待。”程氏说道。
邱钰宸尝了一口，虽然只是普通的饭菜，但是味道确是不错的，“夫人过谦了，饭菜味道很好。”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多吃一点。”
“好。”
程兮凉很快就端了汤回来，几人吃了饭又喝了些汤，一餐午饭就结束了。
饭后程兮凉想要去洗碗筷，却被邱钰宸拦了下来，“我来吧。”
程兮凉要拒绝：“不用，我自己可以。”
这次邱钰宸却没有放手，他认真的说道：“你和夫人收留了我我已经很感激了，如果我还什么都不做，那像什么话？”
程兮凉也不愿意让步：“可是我真的不用，况且我们也只是让你住在我们家，有没有做什么事。”
邱钰宸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们救了我，如今又要麻烦你们，吃住也要靠你们，我心中实在难安。”
程兮凉还要再说什么，被程氏接过话茬，“小凉，就让钰宸去洗吧，不然他住着也不会心安的。”
“那好吧。”程兮凉松了手，没再争。
邱钰宸去井边打水，程氏便招手让程兮凉过去。
“阿娘有什么事吗？”程兮凉走到程氏身边，问道。
“我们家没有男丁，也没有衣服可以让钰宸换洗。等会过了午时，你就和钰宸一同上街去，买几件合身的衣服。”程氏顿了顿，又说道，“要是遇见了自己喜欢的衣裳，也一并买了，省的过年时再去买了。”
程兮凉一天自己可以买新衣裳了，眼睛瞬间就亮了。她忍住自己唇角快要溢出来的笑，认真的应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