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仲秋当日,沈璃带着楼里众人一齐赶到城郊的公主府去,东京城北郊这里,平日看起来冷清,只有少数几户人家,但胜在地方宽敞,很好地避免了欢宴时来往人多马车轿撵拥挤的问题;
沈璃也是为了避免傍晚时分和众家亲贵女眷们撞到的一起,是以未到日中便坐着雇来的两辆马车出发了,而到得公主府时则刚巧赶上李明月和几个侍女嬷嬷们正在对晚间宴饮的安排做准备,她在旁侧看了一会儿,发现平宁公主在乳母和那位李嬷嬷的辅佐下倒将一个筵席办得有声有色,她在旁侧看了几息,倒没从她们的安排上看出什么问题来,笑了笑便回了李明月提前给她们安排的休憩之所。
她刚坐下吃了点点心垫垫肚子,便看到金蝉公主穿着西戎的紧身衣裤蹦蹦跳跳的跑进来,“姐姐姐姐,快看我新裁的衣服,好不好看?”金蝉公主兴奋的声音响彻整个小楼,惹得得意楼的姑娘们都围拢过来,她们平日里甚少和穿着异乡服饰的异乡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往日里在街上就算看人家异乡人新鲜也都只是擦肩而过。
“哇,王妃娘娘的衣服和我们的都不一样啊,好有趣!”莲蓉边看又忍不住想伸手摸摸,但又不太敢的样子,金蝉公主则不以为忤,伸了手给她摸。
“是呀是呀,我来了齐之后,太后嫂嫂就叫我改穿齐服,后来我被赐婚给王爷后,他也没问过我,就一直穿得和大家一样;
“要不是之前姐姐看我爬上爬下不方便,要我改回我们西戎的服饰,大家就看不到我穿啦!”金蝉公主开心地说道。
“你们在西戎,也与我们一般的织布纺纱刺绣裁衣吗?”蜜豆也好奇的加入了。
“没有的,我们那边一般都用毛啊皮啊什么的裁衣,平日骑马射猎穿起来比较结实嘛,是姐姐想出来的,用绸缎或棉布来试试,才有这样的衣服的;
“我跟你们说哦,那个制衣局的裁缝姐姐刚开始还不愿意,觉得这不符合皇室宗亲平日的规制,是姐姐给我寻来了东京城里最有名的彩云斋的掌柜姐姐才做出来的,之前的是夏装,我现在穿的是新做的秋装!”金蝉公主说着还前后左右的转着圈给大家欣赏。
沈璃看着他她们说说笑笑,不禁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那日在芳菲园里,她说完了裁衣的事,便看向李越,李越点了点头意思是他记下了回去会给金蝉公主裁些西戎款式方便她行止的衣服。
可惜后来,制衣局的人去到安王府时,听闻是为王妃裁制西戎的服饰便说什么也不愿意,制衣局也是朝廷下设的机构,虽然品级不高也比不起安王的权势,但多年来执掌着皇室宗亲们的礼服朝冠和皇帝本人的驾头、衮冕、镇圭、袍服等物,尽心尽责从未出过纰漏,仅仅因为此事而怪罪或强迫于人也说不过去,李越无奈,又只好求助于沈璃。
沈璃没想过会有这种事,便想着既然宫廷御制之路走不通,那也只好寻民间的高手了;
她到街面上寻了几间衣铺的裁缝掌柜,都说没做过不敢承接,她便直接去了彩云斋,点名要最好的裁缝掌柜来接活计,起先这位心高气傲的掌柜对沈璃的要求还挺感兴趣,有机会能做些不一样的尝试本是好事,但后来随沈璃来往王府内见到金蝉公主后,便有些不愿意了,她本想糊弄着推掉便好,被沈璃看出了她的本意。
“敢问颜掌柜,这绫罗绸缎的西戎服饰,您是做不出还是不愿做啊?”沈璃淡定的微笑着问道。
“在我看来也无甚区别,沈夫人应该也知道,我大齐的丝织绣品要花多少绣工才能制作出来,把它们用在裁制这些又紧又窄的,没什么飘逸美态的衣装上,恕我不能苟同,您要是想要皮毛缝制的西戎服饰,随便寻些流落到大齐的西戎女娘应该就能缝制,不需要浪费我……们彩云斋的裁缝掌柜的。”颜掌柜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但抗拒的很明显。
“哦,我懂了,颜掌柜是觉得自己的技艺做不出流落来的西戎女娘们都能轻松缝制的服饰是吧?怕浪费了绣工们好不容易绣出的丝织品,真不好意思,是我寻错了人……”沈璃笑意更盛着回道。
“呵,沈夫人好一张利嘴,怎么王府亲贵就能随意欺侮我们衣铺掌柜吗?”颜掌柜听了沈璃的讥讽,生气得很,便与她针锋相对起来。
“啊?我只是寻你来裁制衣裳,怎么谈到欺侮了啊?还是你对王妃的出身有什么微词啊?
“她是出身西戎不假,但她不是‘流落’到大齐的,西戎战败,她为了自己的亲族和生民们能休养生息才来到大齐和亲,我不觉得她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值得颜掌柜轻看的,颜掌柜若是心内对犯我边境的西戎国有什么怨气,那也该冲着西戎国主和他的朝臣们,而不该对一位远离故土的异族公主冷眼相待;
“更何况依我看来,一位女子能在事情无可挽回时,出来承担本不需她承担的后果,这本身就是值得高看的,换了你我未必有如此的胆识。”沈璃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颜掌柜脸上则显出思考和羞赧的神色,沈璃说完站起身准备送颜掌柜离开,预备再去寻新的裁缝。
“沈夫人所言极是,是我小人之心了,为王妃裁制西戎服饰的活计我接下了!”颜掌柜说完向着沈璃福了福身,脸上不复刚才的不情愿,她本对改制新服饰有尝试心的,不然也不会随沈璃来到安王府了。
后来,颜掌柜和沈璃与金蝉公主又见了几次,不仅详细了解了西戎服饰的传统制式,她自己还去走访了东京城内的宣平坊里的西戎人聚居地,对西戎服饰的大齐化做了很多巧妙的设计,便是后话了。
而借由这场平宁公主的筵席,使得西戎风格的服饰在贵女夫人间流行起来,甚至在民间也风靡了几十年更是成为了一则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