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沈璃走出仁和楼便有些后悔了，虽然她与李越有些做法上的分歧，但想法上基本是一致的，并未打算真的分道扬镖，完全可以先将分歧按下，把想法和遇到的事情捋清楚，之后再讨论如何合作分工，然后走都走了，现在再把人抓回来好像也没法继续平心静气谈话的氛围了。

    她又想了想，决定先着手开始做已经与李越确认的事情，其余事情等过几天与李越见面时再议也不迟，更何况李越要是着急，他自己肯定会来寻她的；

    而且她自己手头也有不少堆积起来的事务需要一件件的处理，暂时先把得意楼的日常捡一捡也好，毕竟一切想要做到的事都要一步步来，而更重要的是所有的筹谋和算计都得以得意楼的一切能稳妥运转为基础。

    李越被丢在仁和楼也颇觉莫名其妙，他二十四的皇子、王爷及元帅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过听命于人的时刻，即便是他皇兄身为九五之尊，对他这个皇弟也是爱护有加，任何事情都是商量着来，几乎没有过只丢给他一道圣旨而不加安抚的情况发生，所以养成了他杀伐决断以己为尊的行事风格；

    他是上位者，这是他这么多年的人生里从来没动摇过的认知，所有事情的他都一人决断，成败自然也一力承担，即便是有些事情力有不逮而折戟沉沙他也从不怨天尤人，而属下们的失误或错处他若能抗下也从无二话；

    李越从前完全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敢与他争夺某件事情的决策和控制权，甚至于他要听她的指挥，完全处于一个从属的地位，更何况，他认为一个只会在得意楼中纸上谈兵的小娘子不可能比他有更多的经验和能力来把控手边得到的消息，而她为着一些没必要的坚持在这些小事上与他争执完全是浪费时间精力；

    两人明明目标一致，却纠缠于走哪条殊途有什么必要，明明无论怎样都是同归，难道沈璃认为她自己能做得更好吗？简直是笑话！

    沈璃踱着步回到得意楼，路过小摊时还买了点乳酪和点心带回去，也不知道之前嘱咐红豆和板栗二人有空闲时去全城的酒楼茶馆听书，现下积攒了多少听后的感想。

    之前沈璃和李越在茶楼碰到过一位刚到东京讨生活的说书先生，她不仅帮人家解了围，还豪言五天之内替人家写个新故事出来，回去可是咬了几天笔杆才勉强糊弄出个九转十八弯的故事来，她忍不住琢磨写话本子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然而没想到的是，这故事讲给那位说书先生后，经由他在茶楼里这么一传播，效果非常的不错，以至于说书先生盘桓茶楼月余，赚够了盘缠要离开的时候酒馆老板还试图用多分写茶水银子来留人，但这位说书先生拒绝了，他本是不甘心在家里做个只会读书收租的闲散士人，所以赁了祖宅和田产试图到东京城来找点新的出路，这本也算是青年人的一点不甘心和跃跃欲试，是以沈璃与其聊过之后多加鼓励，甚至还与他约定日后有新故事一定会先给他去讲，二人所赚五五分成。

    工商士庶无论是哪个阶级的人在沈璃眼里其实无甚区别，她虽然出身高门士族之家，但在大齐这种工商业发达，而且人口的自由流动不太受限制的国家里，除了律法地位和社会地位的些微区别外，如果只是日常起居生活的话，本身的影响并不大，但自然也并不是全无影响，如果一旦有了交集和冲突，那士庶之别，官民之分就很明显了；

    这也是沈璃在柳州时常碰到的情况，最开始她不满的不是出身有别或是地位高低，而是很多人为什么明明身居高位或手握权力却要为富不仁或唯利是图，她想不通；

    她问过父亲沈泰清，沈博士给她的答案是“人不学而不知礼，人无礼则不生，事无礼则不成，国家无礼则不宁”，沈璃觉得似乎有一点道理，可既然如此，为什么邦国天下还要征伐还要有法治，而礼与法并存也不能解决所有她遇到的问题；

    而沈夫人余子安则看着她说，“我曾经也试图寻得一些问题的答案，可后来发现，这世间可能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一个可以捧出来给你的清晰地答案，可能需要你自己去寻找，或者说，你自己未来的路是什么样的，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是以沈璃想好了自己的路，她想爬到高位上去看一看能不能寻到原因或找到问题的答案时，并未收到爹娘的太多阻挠。

    而沈璃试图走到大齐一人之下的王爷身边寻求答案的路途也不是一帆风顺的，甚至可以说她的尝试是失败了的，她又转而想到建立得意楼，这番尝试是成功还是同样失败尚未可知。

    她从高门贵女到王府夫人再到市井中一座神秘小楼的楼主，也对自己和世间更多了些了解。

    包括但不限于偶然遇到的那位说书先生一样的普通庶人，因着大城市的兴盛发达，而与许多人一样涌向东京城等其他城市，带着对城市生活新奇有趣的向往，虽说似乎刚来就受到一些挫折，好在遇到了善解围的沈璃，也是一桩美事，对沈璃来说也是。

    这位说书先生拒绝了先前茶楼的挽留，其实是与沈璃约定了，走遍东京城每一座茶楼，将沈璃的故事撒到城内每一个角落，这也是沈璃给红豆和板栗布置下那桩任务的一体两面。

    沈璃回到得意楼，坐在自己的小书房里，整理了近期的账簿，又为最近的想法和事情做了记录，不知不觉就到了掌灯的时间，芸豆被蜜豆遣来给沈璃点灯，以便她继续在书房里做她自己的事。芸

    豆是最近新来到得意楼的女孩，她默默地点了灯就要退出房间去，沈璃余光感觉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情形，便抬头向芸豆离开的背影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