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回……回皇叔，是我……”在沈璃惊魂甫定时，平宁公主李明月从门口慢慢显出身形，她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脸上充满惊恐，沈璃迅速地和李越对视一眼，调整了一下自己后站起来道，“是明月公主啊，快进来，怎么，你玩累了么？时辰倒也不早了，我们是该准备准备回去了。她们人呢？怎么就你自己啊？”沈璃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啊，婶婶和姐妹们都在后面，今日多谢姑姑为我们准备的聚会和宴饮了，我自从和母妃搬到宫中去后，再未有幸参加过此类欢宴了，就连宫中举行的宴会，也无人记得知会我们……”李明月很伤感的回道。
“从今往后，各家贵女和命妇们举办筵席当不敢落下平宁公主的，有的是机会；
“只要公主自己不轻看自己，当无人再敢随意欺侮你的，相信我，喏，这几本是给你选的书册，一旬之后我们再约见面的时间，到时看看你和王妃有什么惑需要解，我们疑义相与析，可好？”沈璃正说着就听到门外由远及近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那我要是书读得好会有奖励吗？”金蝉公主边迈进门，边大喊着问道。
“有有有，你是惦记着广聚轩的桂花糕云片糕莲子荷叶羹吧？”沈璃笑着回答。
“不能吃吗？”金蝉公主撒着娇问。
“能能能，在王府里李越不许你吃的，在这里都能吃，姐姐这里没那么多规矩！不过，你这是在哪打滚了呀，衣服都脏了，怎么也没仆妇给你换一套啊？
“是不是大齐的衣服样式不方便你跑老跑去呀？”沈璃这话问得倒很像金蝉公主的长辈了。
“换过了的……好像是有一点哦，我在府里练武的时候都会脱掉外袍的，在这里她们不许的。”金蝉公主也不知道怎么表述得好。
“嗯……那回头叫裁缝给你裁几身西戎的衣服吧，方便你行动，正好我还没见过西戎国的服饰是什么样子的，还有，你们西戎有什么有趣的饮食习惯或菜肴吗？你也说出来，我们试做一下，尝尝看，可好？”沈璃突如其来的提议，大家都觉得新奇有趣，纷纷附和。
“你不是把选园名这件事彻底忘了吧？”李越突然慢悠悠的插了一句。
“哪有，我正要问呢，莲蓉呢？你们最后计议定了没？”沈璃是真忘记了，被吓的。
“这个‘芳菲’喜欢的人最多呢，姐姐！”莲蓉展开了纸张递过来，上面都是大家的圈圈画画。
“嗯？是谁取的？欲问佳人，可曾婚配？是谁啊？可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儿郎？”沈璃伸手指了一圈，调笑着问道。
“我哪有啊？！这‘芳菲’才不是来自诗经呢，姐姐你是不是都忘了‘得意楼’这得意二字的出处了？”红豆没被调侃到，反而来羞沈璃。
“这‘得意’二字有什么来历？我还道是你随意取的。”李越来了兴趣问道。
“是出自我娘亲的一首绝句：小园知春不久归，玉兰水仙斗芳菲。若要桃花多得意，须向严冬借雪来。红豆，你怎么还敢把夫人的习作拿出来玩啊，不怕被她打屁股……”沈璃吓唬她道。
“好嘛，我不是看今日都是自己人嘛，你可不要和夫人说哦……”红豆吐吐舌头，向沈璃撒娇道。
“那就要看你日后表现了，我可有了你一桩把柄了！”沈璃说笑着就向外躲去，红豆则在后面追着她，后面众人依序追着二人向府门口走。
“呀，我的象牙折扇落下了，可否劳烦王爷跑个腿替我取一趟呀？”沈璃站在府门后的影壁前，突然一拍自己的随身小包后说道，李越微一点头便折返去取，姑娘们则在沈璃的催促下先出门去登车了。
等到影壁后只剩沈璃一人，李越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两人悄声交流几句便也一起出门各自上车回家了。
第二日，李越早起照例去上朝，散朝了又照例去署衙里批阅公文，巳时过半处理完毕交给幕僚们去处理后续的文书和公文递送事宜后，他换了身常服，才信步走出署衙大门，没坐车也不骑马。
从小路走上通衢大道后，李越还在想着最近发生的事除了昨日一件，有没有什么其他应该注意但漏掉的地方的时候，突然窜出来一个卖花姑娘，她把手里的花篮举到他眼前，粗着声音说：“公子，给家里的夫人买些鲜花吧，都是今晨刚摘的。”
李越一惊，少有人能近他身如此近还能不被发觉的，他忍不住皱了皱眉，隔着花篮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卖花姑娘的样子，只能看到她穿着粗布短衫很努力地向他展示着花篮里面的鲜花；他本想呵斥她几句的，刚要开口却发觉到似乎哪里不对。
他去抢姑娘的花篮，但她握得很用力，仿佛很怕客人把她的花篮抢走一般，也不抬头，就一直在和李越争抢着。
“沈璃，你又玩什么把戏呢？嗯？”李越很无奈的出声道，同时伸出右手用力在沈璃左臂的穴位上点了点，她手臂一麻花篮向一侧倾翻露出了素面朝天的脸来，李越急忙伸手去拎花篮，才没让一篮各色鲜花落地成泥。
“哇，王爷好眼力啊，我这么‘精心’伪装都被你看穿了呀！”沈璃很无所谓的放下花篮吐吐舌头说道。
“那真是辛苦沈娘子乔装打扮了。”李越很无语地摇摇头道。
“我哪里露了破绽呀？”沈璃看了看自己的粗布麻衣，没觉得哪里看上去不像卖花女啊。
“你自己看看你的手白白嫩嫩的，哪里像经常做活计的？再者，这身衣服也没那么合身……”李越上下打量她的乔装。
“哦，临时起意，借的衣服，下次我做套合身的衣服……嗯，等我真需要乔装出逃，会记得把手和脸涂黑一点的，多谢王爷指教！”沈璃不以为意地说道。
“……还有，没人卖花像你这样把花篮捧到客人面前的……”李越指了指路边的客商们给沈璃看。
“我那是……”沈璃忍不住插嘴但又被李越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为了拦我，若不是你自己跳出来，蹲在路边倒也有五分相像，还不错……不过，你为什么要乔装出逃？出什么事了么？”李越疑惑地问道。
“那倒没……嗯，暂时还没，所以提前练习一下啊……”沈璃昨晚已经准备睡了，但忽然突发奇想，她突然有种危机隐现的感觉，她又起身批衣举着烛火匆匆下楼向红豆借了身短打麻衣，那一篮子鲜花也是走到这附近向别的卖花姑娘买的。
“练习乔装出逃？没必要吧，若有危险，你可以带着所有人躲到王府去。”李越不以为意道，沈璃边走边看了几眼手臂上挂着的花篮，看起来像是觉得有点麻烦，又不舍得丢掉的样子，李越便伸手接过去替她拎着。
“哎你还是还给我吧，你这身衣服拎着个花篮好像不太配哦……”沈璃伸手想拿回来，李越却把花篮向另一侧拿远了点，并没打算还给她。
“无妨，沈娘子竟然还在意悠悠众口？”李越带着点调侃问道。
“我是替王爷在意，不识好人心，哼！”沈璃无奈的回道，两人边走边过了州桥，青石拱卫的桥面，近桥的两岸皆是石壁，雕镌着海牙、水兽、飞云的图案，桥两岸人来人往商业十分繁荣，倒确实没什么人在看他们这边。
“我的错我的错，请娘子吃午饭赔罪如何？”李越无奈道，沈璃瞥了他一眼，当先向成衣铺子走去，买了身普通的棉布衣裙换上，着店家把换下来麻衣和一篮子鲜花送到得意楼才和李越走到附近的酒楼去用午饭。
“你还让我躲去王府，等我们都需要乔装避祸之时，还说不定谁先被抓呢，您连自身都难保，我们可就不劳费心啦，你还不如趁现在考虑和我一起准备出逃的衣物呢……”进了包间后沈璃说道。
“我没想过逃遁，如有何灾祸降临，我应该会带着府兵杀出去吧……”李越曾经对这一点很确定，但此时此刻说着说着突然有点犹豫起来。
“你自己孑然一身当然想怎么杀就怎么杀即便身死也是个大大的豪杰，可是王妃呢？郑伯呢？还有那些府兵们也都有家眷吧……我们要是真死了就遂了那些恨我欲我死之人的愿，我偏要苟且要忍辱要偷生，让他们日日不得安眠每一时每一刻都活在我可能会杀回来的恐惧里，直到……我真的杀回来干掉他们为止。”沈璃边说还边用手做了个杀头的姿势，恰被进来上菜的伙计看到吓得一哆嗦，这才发觉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很像是某些逆党举事前给自己打气的尴尬行径。
“硬要说，我和金蝉公主武艺都还不错，不论是杀出去还是逃遁应该都不会如你这般狼狈才是……”李越本也沉浸于沈璃描述的“豪气”里，伙计进来打断才发现，她的想法真要做起来和大街上的无赖混混似乎也无甚区别。
“没办法，我们这些市井小民除了会耍横，也不会别的了，让王爷见笑了！”沈璃说完挽起袖子，抄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