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深宅（13）
冯首辅带着李晏出宫后，这宫里就没了什么新鲜事，叶糖就是时不时跟着端仪公主出出宫，参加大大小小的宴会，其余时间纯粹在宫里混日子，好一阵没见到李晏。
好在叶糖被李晏对自己的疾言厉色给气到了，整个人蔫蔫唧唧，根本不想再到李晏面前去说什么好话。她这才后知后觉，任务岂止是很难，简直是非常难，系统给叶糖虚构的身份已经很不错了，起码不用为生计发愁，要跟李晏搞好关系找机会接触还是得绞尽脑汁。
冯太后时不时会在前朝召见冯首辅和李晏，回来跟叶糖一起用膳时会提起李晏的考试情况。端仪公主好奇的问。
“为何外祖不保举李晏，直接入朝为官，母后难道还舍不得一二官职，非要他考过才行。”
“你这丫头有所不知。”
冯太后微微一笑。
“你父皇生前立了三位托孤大臣，分别是你外祖父，还有大司马朱成，武英殿大学士刘集，朱成与我不睦已久，刘集态度暧昧，然而刘集为科举出身，寒门子弟，最爱有真才实学的后生，这段时间已经频频邀请你外祖和李晏前去家中赋诗闲谈，甚至让自己吏部的弟子接下了恩科主选官之事。”
端仪公主恍然大悟。
“怪不得最近的赏花宴会，大司马家的朱碧儿和刘学士家的刘滢很少讲话，只是表面和气，皇弟刚继位时，那朱碧儿待刘滢不知有多亲热呢。”
似是想起有趣的画面，冯太后掩面一笑。
“只你外祖昨日同我抱怨，那刘集不讲道理，竟偷偷问李晏愿不愿意拜他为师，把你外祖气的够呛。”
叶糖听得牙疼，这是什么龙傲天剧情，李晏入京以来过得真是跌宕起伏，迷倒京城万千少男少女，叶糖在参与礼部尚书家女儿汪幼怡举办的诗会时，全场的少女都为她拿出的李晏亲笔的颂月诗眼神迷醉。
汪幼怡出尽了风头，接着第二天就被自己哥哥骂了个狗血喷头，因为那诗是汪家二公子借着跟李晏是太学同窗的便利，好不容易求来的，小心翼翼多重保护实在害怕被其他同学抢走才放到家里，不成想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被自己妹妹拿出来炫耀。
据可靠消息，汪二公子当场心疼到变形，非嚷嚷着要母亲好好管管胆大包天的妹妹，可还没走到礼部尚书夫人住的园子，就碰到了已经入仕的大公子，听到弟弟讲过来龙去脉，说要看看字是否有受损再做评定。
二公子饱含信赖的把诗给了大公子，大公子欣赏完后，珍惜的卷起收进袖中。倒是真的训斥了汪幼怡一番，可这幅诗也彻底易主了。
年幼的二公子遭受了家人的连番背叛，看透了这无情的世界，嚷嚷着要出家，被暴脾气的礼部尚书打了一顿才老实。
但二公子确实是委屈，礼部尚书调查出事情的前因后果，做出了收缴涉事诗词的决定。
汪大公子：“”
第二天，礼部尚书就拿着东西美滋滋的和同僚们在品香会上炫耀了。
原谅叶糖是古代文学教育的漏网之鱼，虽然看着李晏的诗觉得很美，但实在找不到大家为此疯为此狂为此框框撞大墙的理由。
李晏的迷妹汪幼怡跟叶糖的关系不错，听到她的疑惑摇头叹息。
“阿棠，你还是不懂，像京城指挥使家的阿嫣，大理寺左寺丞家的阿玉，哪一个喜欢读书？你可知现在京城，只要提起‘玉郎’，就再没有其他人可指了，唯有李晏一人而已。”
也不全是为李晏写文章上的才能，冯首辅和刘阁老都对李晏如此看重，却迟迟不给他官位，证明他们想给李晏的位置，一定是两位阁老都需要由头才能做的。
就这样，李晏在京城搅风搅雨，叶糖在宫中看着李晏搅风搅雨。
府试过后，李晏不出所料的拿下省元，因他的风头实在太劲，冯太后也想凑热闹，决定召集些亲近的女眷在高台寺举行一场佛会，叫些官员才子们聚聚，做些礼佛诗。
佛会随行的人员自然是带着叶糖的，叶糖这段时间经过深思熟虑，还是决定即使生气为了任务也要忍，就当提前体会在不喜欢的上司手下工作的打工生活，人一生中大多数时间都在做社畜，她叶糖不过提前体会未来而已。
这是叶糖第一次到高台寺，她心痒难耐，反正今天为了举办礼佛会，高台寺也封了，只有太后的客人能进，叶糖自从来到雍朝，只要外出，身边无时不刻全是下人，今天刚好溜出去一个人走走。
正是即将入秋的时候，即使有小沙弥拿着扫把不断清扫，很快也会堆积起下一层厚厚的红叶。
隔着帷帽看这样的景色实在失礼，叶糖看周围没有人，就拿下了帽子。
大雍朝风气开房，并不拘束男女婚前共同参宴品酒作诗，所以偶然碰见几个年轻子弟，叶糖没有避让。
为首的男人看到叶糖就走不动路了，直到叶糖踏上另外一条小径，才上前结结巴巴的搭话。
“你好，我乃大司马家三子朱远玉，请问姑娘芳名，一会儿礼佛会，是否有幸与姑娘换签？”
换签是礼佛会和诗会常见的玩法，通常是关系比较好的两人互相出关键字，让对方以此为主题作诗，因为关系好，所以出题人不会刻意出怪题，难题，而提前不知道关键字，也能展现做出诗句人的水平。
不少有情谊的未婚男女换签，但叶糖之前从未见过他，当然拒绝了这种冒失的请求。
谁成想朱远玉身后的几个狗腿子居然围了上来，仗着姑娘们通常脸皮薄，想强行帮朱远玉换签。
这要是换了个真古代人，半推半就换了签，可就成世人眼里的互有情谊了。
叶糖硬了，拳头硬了。
她唰的板起脸，也不理睬其他小喽啰，对朱远玉说。
“让开。”
朱远玉愣愣的真的让开了，他的小弟急的抓耳挠腮，想提醒朱远玉别动，被叶糖扫了一眼，脸立马红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叶糖冷酷的松开了拳头，心想还好你们识相，不然我异时空来客叶糖今天就要藏不住自己非凡的身份了。
几个男人变成小尾巴跟在叶糖身后，因为叶糖一直不理自己，朱远玉也有些恼了。
“姑娘真的如此不给面子，连芳名都不肯告知吗？”
他们已经来到礼佛会举办的场地，人多了起来，叶糖已经看到海息姑姑在四处张望，她之前说过自己走一圈就回来，海息姑姑大概是在找自己。
告诉朱远玉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叶糖就是不想，所以她径直朝海息姑姑所在的地方走去，众目睽睽下被拒绝，朱远玉深感丢脸，伸手想抓叶糖。
这时，不想管大司马家公子的闲事，正在吃瓜偷看的众人猛吸一口冷气。
一只白皙，修长，没有任何瑕疵的手牢牢抓住了朱远玉的手腕，朱远玉哀嚎一声，半跪在地上，他小弟们惊慌的上前，又惊慌的后退。
“李晏，你在干什么？不要伤人。”
叶糖闻言惊讶的转身，正看到李晏沉着脸，拦在朱远玉和自己中间的样子。
这小小的骚乱引起了更大范围人的注意，汪幼怡惊呼着跑到叶糖身边。
“阿棠，你没事吧。”
实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叶糖回复了汪幼怡，抬眼去看李晏时，李晏也正看着她。
数月不见，李晏长的更高了些，气质高华，如珪如璋，怪不得京城的女子会叫他玉郎。
“冯棠。”
他音色清冷，如冰泉击玉。
“你”
李晏忽的注意到，周边已经聚集起一大堆人，忍下了喉中的教训。
叶糖毫无所察，想起之前的‘打工人心态’战略，高兴的和李晏打招呼。
“好久不见。”
汪幼怡这时也看到了李晏，整个人都结巴了，虽然还是在和叶糖说话，整个人却心不在焉。
“阿棠这是你让我帮你准备的换签的签文。”
因为眼睛没有看着，汪幼怡把木签掉到了地上。
叶糖想弯腰，李晏比她更快，干净的指尖碰触在乌黑的硬木上，捡起了木签递给叶糖。
他低头，简单的说。
“拿好。”
接着就转身离开了。
汪幼怡看着他的背影，激动的握紧叶糖的胳膊。
“阿棠，真的是李晏。”
可惜海息姑姑不给她跟叶糖一起感慨的机会，带着人赶来驱散了围观群众，带走了叶糖。
礼佛会开始后，冯太后还在责备叶糖一个人外出的事情，叶糖嗯嗯嗯嗯的回复着，十分乖巧的挨训。
才子们确实有两把刷子，做的诗文很快吸引了冯太后的注意力，虽是作诗，气氛倒也轻松，大家时不时会聊聊别的。
朱远玉的手腕还在隐隐作痛，他已经知道了叶糖的身份，所以想到李晏和叶糖刚才欲语还休的氛围，才更加又怒又妒。
他冲动的开口了。
“久闻冯家冯棠才学出众，为何今日不怎么开口。”
叶糖确实之前做过几首诗，但是，笑死，全是枪手，都是冯太后提前找人给她做好小抄刷名气的，诗会的主办方提前把题目都送到了慈安宫。
都是些京城姑娘家个人的聚会，大多数人都是这么干的，所以也不会有人故意戳破。
冯太后一时有些恼怒，但以她的身份，不适合发言。
叶糖的二嫂苏烟反应很快。
“作诗与不作，要看兴致，岂能是朱公子要求，我们家阿棠就要开口的呢。”
“冯小姐自然不是我能要求的，是远玉失礼了。”
朱远玉夸张的对叶糖鞠了个躬。
这引起了小小的骚乱。
谁都知道冯太后把冯棠接近宫里是为了什么，但是皇帝太小，谁也说不准以后，冯棠住在宫里的原因没人会拿到明面上说。
朱远玉这一手，实在太给女子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