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没有等不了
他嗓音清润，散在漆黑夜色里，微带着点哑，眼尾勾起淡淡的笑意，眼神温柔地望向她，眸底摇曳着浅浅的碎光。
宋栀觉得自己心底那片湖也被撩拨起阵阵涟漪，一圈一圈地扩大，逐渐盈满整个心脏，直到所有的细胞为他狂欢呐喊。
宋栀稳了稳心神，然后听见他问，“今天录综艺还好吗？”
那点刚强撑起的精神瞬间塌下去，她扯过旁边的抱枕，往沙发角落里靠了靠，嗓音不自觉软了下来，“不好。”
沈聿白表情凝了一瞬，“怎么不好？”
连宋栀自己都没意识到是在冲他撒娇，她摇摇头，愁眉苦脸道，“很累很累，特别累。”
沈聿白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也软了大半，耐心问道，“是因为不习惯么？”
宋栀点头，“很多流程不太懂，还有在节目上有些话直接说出来不合适，得经过深思熟虑才能说，就很麻烦。”
沈聿白：“比如呢？”
宋栀想起一件印象很深刻的事，“比如我今天碰见很多人说粉我十几年了，可那时候我连比赛都没参加过，当时我很想问他从哪里知道的我，并且说出几首我的代表作，但我想起这是在录节目，这样问很可能陷入尴尬冷场，我只能跟他道谢，谢谢他喜欢我十几年。”
沈聿白：“”
他瞬间懂了她的心思，沈太太是因为不能实话实说而感到苦恼。
俩人又聊了会儿，沈聿白目光未曾从她脸上移开分毫，像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他眼眸深情似水，一瞬不瞬盯着人看更是撩人，那道灼灼目光，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直直地烧到她这边。
宋栀脸有点热，不打算跟他继续聊了，“我得早点睡，明天还要录节目。”
“嗯，”沈聿白温和应她，“明天什么时候回来？”
宋栀回想了半天，始终没结果，她叹了口气，低头划拉着手机去找明天的航班信息，“明天下午的飞机。”
沈聿白看着她，“明天我去接你。”
“好。”宋栀弯了弯唇角，杏眸微勾起，眸底落着清浅的笑意，“那你早点休息。”
沈聿白柔声道，“早点休息，晚安。”
宋栀朝他挥手，“晚安。”
挂断电话后，沈聿白起身，慢条斯理地踱步到窗边，深邃眸底还有几分未褪的温柔。
今晚夜色很美，零星几颗星子闪着熠熠光芒，远处接上的路灯与霓虹交错相应，亮如白昼，繁华的街景栩栩如生地在眼前铺展开，与黑漆漆的天空分割成两个极端。
沈聿白望着昏暗里虚幻的点点光斑，心里逐渐明朗起来。
就算她不喜欢他也没事，只要她一直在他身边就好。
反正他这辈子都栽她身上了，感情的事可以慢慢来，他已经等了将近十年，没什么等不了的。
——
直到入睡的前一秒，宋栀还在思考今天导演跟她说的“综艺效果”。
脑子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困意就席卷而来，侵占了仅存不多的清醒意识。
可能由于白天太累了，早上手机闹铃声都没把她吵醒。
最后是蒋圆圆坚持不懈的敲门声加夺命连环call才硬生生把她从睡梦里拖了出来。
宋栀半梦半醒地摸着墙往洗手间走，浑身没长骨头似的，泼了把冷水脸后，人才清醒些。
洗漱完，宋栀和蒋圆圆一起去吃早餐。
餐厅在楼下一层，以自助餐的形式，专供嘉宾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宋栀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瞬间把身体里那点蠢蠢欲动的瞌睡虫赶走了，她端着餐盘简单挑了几样清淡的菜，打算在窗边那张空桌上落座。
长条形的自助餐台在餐厅正中央，中间隔着许多张餐桌，有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吃饭说笑。
宋栀端着餐盘，越过大半个餐厅，朝着窗边走去。
即将落座时，被一道清脆的声音喊住，“宋老师。”
宋栀把餐盘放到桌面，侧身回眸看去。
与她隔着一张餐桌，是昨天节目组几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她们围坐在一起吃饭，此刻正笑眯眯地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宋老师，来我们这桌凑个热闹。”
宋栀笑了下，没推辞，和蒋圆圆一起端着餐盘在她们那桌坐下。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友谊建立得很快，得知宋栀和以往那些动不动就耍大牌黑脸的嘉宾不一样，众人对她的好感度又上一层，说话也不再小心翼翼地斟酌说辞。
有个女孩子笑着问她，“宋老师，录综艺好玩么？”
宋栀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仍挂着温和笑意，“还好。”
另一个女孩子早已看穿一切，揶揄地笑道，“宋老师习惯就好，综艺节目都是这样的，您昨天已经表现得很好了。”
宋栀难得眼底亮了亮，“是么？”
“真的，”其中一个接话道，“特别是第一个古丽米娜上场的时候，都给我感动哭了，您又是递纸巾又是上台拥抱的，哪个粉丝能被偶像这样对待，肯定一辈子都没啥遗憾了。”
宋栀低着头喝粥，闻言轻笑，“倒也没这么夸张。”
“有的，”最开始那位女孩信誓旦旦地说，“我以前粉过一个明星，有次他来参加温导的节目，正好我也在，得知我是他的粉丝后还主动帮我签名，还问我在这工作几年了，虽然只说了几句话，但往后的几年我每次想起他都感觉很温暖很治愈，能支撑我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宋栀注意她话里的用词，有些不解，“为什么是以前，现在呢。”
有人替她答了，“因为她家哥哥塌房了。”
宋栀：“”
宋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那位女孩也不恼，可能从塌房的悲痛中走出来了，提起明星时语气平平，没什么多余的感情，“人的确很好，对粉丝也宠，但确实犯了错，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她旁边的女孩攀上她肩膀，捏着她下巴调戏道，“看不出来我们小萝卜头三观如此正，你眼神坚定得能降妖除魔了。”
再次被人提及小名，小萝卜头明显炸了，反手一把搂住她脖子，暗暗威胁道，“你再喊一句我就加入你家女神黑粉群，你知道我战斗力的。”
“别、别，我错了，”被扼住脖颈的女生连忙求饶，“求大侠高抬贵手，饶我家女神一命。”
桌上的众人都被这两个活宝逗笑。
宋栀也笑得眉眼弯起，心情好像也没那么沉闷了。
温褚和温卿与、章思岚、谢靳坐在餐厅另一侧的桌子上，原本没注意到异常，四人发现许多人目光有意无意地往窗边落，几人心下疑惑，也顺着看过去。
几个年轻的女孩子围着餐桌说说笑笑，全是节目组的幕后工作人员。
温褚没多想，刚打算继续吃饭，忽然被其中一道身影吸引视线。
宋栀坐在人群里，穿着一身温婉长裙，眼神温柔，正盯着她对面的女孩子认真听她讲话，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后来不知女孩子说了什么，她眼尾慢慢勾起，白净的脸蛋漾起一抹明媚的笑意，眉眼生动勾人。
那一刻，落进来的光有了实质，像长了翅膀的小精灵。
温褚脑子里想什么，嘴上就说什么，“宋老师挺适合当明星啊。”
其他几人也注意到那边的情况，看了几眼就礼貌地收回视线，章思岚也被惊艳到，还没怎么回过神来，“你别说，小姑娘当明星绝对能爆红。”
谢靳一边吃饭，一边接话，“人长得漂亮，脾气又好，不耍大牌不摆架子，这种小姑娘放娱乐圈大红大紫是迟早的事。”
“这倒是，”章思岚应道，转而看向旁边安静吃饭的温卿与，“卿与，你觉得呢？”
温卿与抬眼望过来，气质温文尔雅，浅褐色眸光里温润如初，他笑，“章老师您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能不能爆火您才最有发言权。”
娱乐圈说话行事自然要事事小心，但章思岚真没给他挖坑的意思，只是随口问了句。
章思岚假装没听懂他话里有话，侧头看着对面的温褚，语气有些激动，“不出三个月就能红起来，我敢打包票。”
单凭这天然的美貌就能吸引一大波颜粉，哪怕不会演戏也无所谓，这些都可以找专门的培训班进阶。
温褚动作顿了顿，“你有意愿把她带进娱乐圈？”
章思岚这才想起什么，也从幻想里醒回神，摆摆手笑着道，“我就这么一说，宋老师成就这么高，进娱乐圈做什么？规矩多又麻烦，哪有现在自由自在。”
温褚点头，赞同道，“这倒是，宋老师活得像个淡泊名利的老艺术家，就这综艺节目都是我拿几个好剧本求来的。”
——
吃过饭后，节目组派专车把嘉宾送到音乐场馆。
八点正式开始录制。
宋栀适应能力很强，相比于昨天不懂流程的疑惑和无措，今天她已经能坦然地走向那把被众星捧月的座椅，顺便和台下为她欢呼的观众粉丝打招呼。
晋级赛里，选手上场比赛的顺序是按照初赛的名次排的，因此昨天上场的选手都是名次靠前，业务能力不错的。
宋栀原以为这节目特别有水准，随便拎一个出来专业水平都这么高，自己倒也轻松，谁知今天才知道，什么叫魔音贯耳。
下半场的晋级赛已经过半，宋栀眉头就没舒展开过。
粗略看确实没什么问题，但细看的话有很多小的细节。
比如有的选手太紧张，坐在琴凳上就浑身紧绷着，胳膊上起了一层青筋，结果自然惨不忍睹。
有些则是指尖动作没把握好，导致钢琴声晦涩、生硬。
甚至其中有个选手弹着弹着还分了神，尴尬地僵坐在琴凳上，掐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办的。
宋栀揉了揉眉心，头疼欲裂，却不得不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来安慰他，“回去再多努力练练，加油。”
少年面容稚气，脸色涨得通红，磕磕巴巴道，“宋老师，您能帮我提提意见吗，我哪里应该着重改进？”
宋栀：“”
其实哪里都要改进，宋栀不忍过于打击他积极性，绞尽脑汁地想出几个毛病，“比如你注意力不集中，这是最大的问题，弹钢琴最忌讳分神。”
“还有，手指动作不对，在你原有的基础上抬高些，出来的音不会发涩发干。”
少年郑重道谢，“谢谢宋老师，我明年还会来的。”
宋栀微笑，“期待你明年的表现，加油。”
等少年下场后，几位评委闲聊，温卿与低头看了眼他的资料，若有所思地看向宋栀，“其实他问题还挺多的，宋老师是不是都不知道该从哪说起了？”
他的意思很直白，宋栀忽然觉得自己安慰那位选手那么久全白费了。
宋栀礼貌笑笑，实话实说，“问题是多，但稍稍用心都能改掉。”
身侧章思岚接话，“我三四年不摸钢琴的人都听得出来他的问题，但看得出来他特别爱好弹琴。”
话落，她似乎想起什么，面上带笑地问，“宋老师有意愿收个学生么？”
节目上说的话算不得真，就算答应也是客气话，事后没人会记得这回事，还能拉一波观众的好感。
章思岚明显好心给她递话。
宋栀也不驳她面子，嗓音轻柔道，“章老师说笑了，我自己还是个学生呢，哪能收徒弟。”
女孩子嗓音清甜，含着一丝笑意，声线温柔坚定，给人的感觉很舒适，既不突兀也不显得冒犯。
章思岚是个精明人，一听就懂了她话里的意思，自然而然地接话，“宋老师师从梁安池老人家是吗，我有幸去过一次现场，全程鸡皮疙瘩都没落下去过。”
宋栀诚恳道，“梁老师现场特别强，很有感染力。”
几分钟后，导演看时间差不多了，通过耳机给他们传话。
宋栀算半个主持人，她三两句结束闲聊，温柔声音通过耳麦传入全场，“有请下一位选手上场。”
话落，宋栀低头翻开手里的选手资料，在看见姓名一栏时目光顿了下。
像有什么缓缓指引着她，宋栀淡然抬眸，看向舞台。
舞台倏地陷入黑暗，五颜六色的灯光像跑马灯似的闪过，接着全场灯光汇聚到一起，直直射向舞台中央的人。
李婉宁立在黑色钢琴旁边，微笑朝观众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