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风都是甜的
华越。
顶层总裁办。
沈聿白看着沙发上不请自来的那位，忽然有点头疼，他侧头瞥向对面的许特助。
许特助羞愧低头，老实认错，“不好意思，沈总，是我能没拦住他。”
沈聿白扶额，“没事，你先出去吧。”
“好。”
周宇川像到了自己家一样，熟门熟路地拿了个纸杯去接水喝，他站到饮水机跟前，语气颇为不满，“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当初要不是我帮忙，你跟宋栀能成么？”
沈聿白从文件里抬眼望他，“这事你打算说一辈子？”
周宇川一噎，“也不是不行。”
沈聿白：“……”
周宇川端着水杯，坐在窗边的环形沙发里，老神在在地翘起二郎腿。好奇道，“今天宋栀怎么没来你公司？”
沈聿白停下笔尖，语气没有起伏，“有事在忙。”
周宇川撇撇嘴，一脸嫌弃，“你可真行，一个大男人天天让人家小姑娘来陪你上班，也不嫌害臊。”
沈聿白凉凉地瞥他一眼，没说话。
周宇川“啧”了一声，“也就是宋栀脾气好，不跟你计较，要碰上其他人，谁愿意搭理你。”
沈聿白淡定，十分赞同，“确实，她比较宠我。”
周宇川：“？？”
周宇川一言难尽地盯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不要脸啊你。”
沈聿白淡淡跟他对视，“你要脸，那你有老婆么？”
周宇川：“……”
够狠。
周宇川足足深呼吸一分钟才缓过来这口气。
“话说回来，你居然还没跟宋栀坦白那件事？”周宇川起身，靠在办公桌前，“昨天要不是我反应快，你早就穿帮了。”
沈聿白顿了顿，“还没想好怎么说。”
周宇川不以为意，手指随意敲击着桌面，“这有什么好想的，你实话实说呗。”
没有节奏的沉闷声响在耳边回响，沈聿白停下笔，放弃了处理工作，他抬眼瞥向周宇川，“怎么实话实说？”
在周宇川疑惑的目光里，沈聿白慢条斯理地说，“我跟她说，当初结婚其实是我骗了你，我故意让我朋友装混蛋跟你相亲，然后我再出场，通过对比彰显出我有多清高，骗你跟我结婚。”
话落，沈聿白揉了揉眉骨，“你觉得她能原谅我么？”
周宇川：“……”
周宇川也不确定了。
这么听起来的确有点骗婚的嫌疑，而且他当时怕是脑子抽了，竟然还配合他一起骗宋栀。
“而且，”沈聿白停顿了下，嗓音有点低，“不止你一个。”
周宇川刚走到一半的身影倏地定住，机械地回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什么玩意儿？”
沈聿白轻咳一声，神色有点不自然，“在你之前跟宋栀相亲的人，都被我收买了。”
周宇川震惊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味来，“那些不都是富二代么？你怎么说服他们配合你的？”
沈聿白神态自若，“富二代也有烦恼，也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周宇川关注重点已经跑偏，摇摇头感慨道，“那宋栀得遇上多少奇葩啊。”
沈聿白眼神一顿，没再说话。
周宇川回想着那些被迫扮演花花公子的富二代，啧啧两声，“你把我们所有人在宋老师面前塑造成花天酒地的样子，就为了彰显你有多专情多清高。”
周宇川冲他明明白白地竖了个大拇指，“你牛，这么损的办法你都想的出来，我可太同情宋栀了。”
沈聿白淡淡瞥他一眼，“当时没更好的办法。”
周宇川了然地点头。
那时候圈里传出宋栀相亲要嫁人的传闻，当时沈聿白的华越和沈家的星睿正在争夺北城一块地皮的开发权，父子俩打得不可开交，其他纷纷隔岸观火，乐得看热闹。
沈父恨不得把沈聿白打死，哪还会帮他张罗着相亲，尤其是他那个后妈，巴不得沈聿白哪天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呢。
沈聿白确实只能靠自己。
周宇川沉思片刻，“那你还是先瞒着宋栀吧，免得宋栀知道真相万一跟你离婚。”
“离婚”的字眼刺进耳朵里，沈聿白晃了下神，须臾后，他低声应了，“嗯。”
“你那天只说了几句话，宋栀就跟你领证去了，”周宇川也想不明白，皱着眉道，“你到底说了什么？这么有用的。”
沈聿白淡淡，“忘了。”
“忘了？”周宇川大惊小怪地盯着他，“我还想等你传授点经验给我呢。”
沈聿白抬眼，“你谈恋爱了？”
周宇川一时哽住，“……再这样聊下去你会没朋友的。”
沈聿白垂眸，安静地靠进座椅里。
周宇川忍不住道，“我就不能未雨绸缪？先学点恋爱经验什么的。”
“行，”沈聿白唇角勾着笑意，“但你找错人了，我只对宋栀有恋爱经验。”
周宇川：“……”
沈聿白似乎怕他听不懂，贴心解释道，“就是我一看到宋栀，就知道该怎么谈恋爱了。”
他慢悠悠地补充一句，“可能天生的吧。”
周宇川：“……”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其实沈聿白也不懂，宋栀那天怎么会答应跟他结婚。
他压根没什么把握，只凭着对她多年的冲动，做出一系列的荒唐事，当时沈聿白撑着伞，看着对面女孩灵动的五官，主动提出结婚的请求。
阳光下女孩子的眼眸像琥珀一样漂亮，晶莹剔透，黑色瞳仁纯粹得一尘不染。
如果她不同意怎么办？
在等她的答案时，沈聿白脑海蓦地冒出一个更荒唐的念头——
如果不同意，那就“绑”了吧。
窜动了十几年的美梦，他不敢想象她的未来里有另一个男人的身影，她的未来只能有他。
同样，他的未来也只有她一人。
——
周宇川看他这副一提到宋栀就开屏的模样，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语气揶揄，“沈大情种，你能不能跟我讲讲您是怎么在十几岁的年纪情窦初开的？还开这么多年。”
沈聿白懒懒瞥他一眼。
周宇川识趣地改口，“还对宋栀始终如一喜欢这么多年的。”
沈聿白被烦得忍无可忍，起身，走到窗边沙发上坐下。
接着，周宇川也跟着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一副不问出来不罢休的气势，“你就跟我说说呗，说起来我算是大功臣，我有知道的权利吧？”
还真是打算一件事说一辈子，沈聿白头疼，端起茶几上的水杯递给他，温声道，“多喝点水。”
周宇川受宠若惊地接过，纸杯落入手里的那一瞬间，他听见沈聿白说，“少说话。”
周宇川：“……”
周宇川不乐意了，痛心疾首地拍拍胸膛，“想当年兄弟我不惜自毁形象，舍小家为大家，就为了成全你后半生的幸福，结果你现在竟然……”
“……”沈聿白眼底有碎光流动，他敛下眼睫，再淡然不过地低声说，“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道理的？喜欢就是喜欢了，认定一辈子也就认定了。”
周宇川被这番浪漫主义的情话干懵了，“卧槽，看不出来你还是个理想主义者。”
周宇川啧啧感叹，“你情话说得这么溜，真是活该你有老婆。”
沈聿白神色淡然，“都说了无师自通，一看到宋栀我什么都会了。”
周宇川：“……”
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非要闲的没事找狗粮吃，简直自取其辱。
沈聿白敛着神色，窗外透进的日光勾勒他出清晰俊美的五官轮廓，下颌线干净凌厉，那双凉淡的黑眸里却是从未有人见过的温柔色。
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别墅区。
初来乍到的他对这里只感觉到陌生和抗拒。
在又一次和别墅里一群挑事、排斥外来人的男生打完架后，他顶着刺痛的伤口一瘸一拐地往家走。
距离自己家只剩一步之遥时，他抬眼望见二楼的落地窗，已近傍晚，那栋别墅已经亮了灯，映出窗边餐桌前三人有说有笑的场景。
他忽然就不想回去了。
他顺势在旁边这栋别墅边上的台阶坐下，想起打完架后那一群人一瘸一拐地离开的画面，他仰了仰脑袋，倏地笑了。
少年总是血气方刚，但年少的他清楚地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想不被欺负、不被他们踩在脚下，那就次次都迎上，拼了命地拿拳头跟他们讲道理。
这栋别墅大门被打开，一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子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跟着小心叮嘱的佣人，还有位中年男人，应该是司机。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女孩子满眼惊讶，似乎被他脸颊上的伤口吓到，一言不发地转身朝别墅里跑去。
少年的沈聿白自嘲地笑了笑，没理会这个小插曲。
那是朵在温室呵护的花，跟他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看到这么一幕当然会被吓到。
就在他看到二楼落地窗前的身影消失，正准备起身离开时，刚刚那个女孩子在身后叫住了他，与刚才不同的是，她手里提着一个白色医药箱。
沈聿白直到现在都记得那天傍晚的夕阳。
他第一次撒了谎，说自己不知道怎么消毒，女孩子就拿棉签蘸着碘伏，细致地帮他把伤口清理干净。
她眼睛像透亮的水晶，纤长的睫羽微微翘起，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萦绕在他鼻尖，细白的手指偶尔不小心刮到他脸颊皮肤，像忽然被电了一下。
伤口里有摔倒在地的时候蹭到的小沙粒，干涸的血迹经过药水浸润，伤口重新裂开，她看得皱眉，问他疼不疼。
他摇摇头。
那时他没任何感觉，但早已坚如铁石的心脏被轻轻扣了门，然后住进来一个人。
那晚连风都是甜的。
——
但生活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像电影里那样结局圆满，那天之后他没再去打扰她，在一次次的打架后，他会刻意绕开那栋别墅，因为在乎，所以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在他终于打败那群人、让服服帖帖顺从后，旁边那栋别墅也住进来新的主人。
新来的女主人告诉他，原先的女孩子转学了，搬到距离学校更近的地方了。
他问是哪所学校，女人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毕竟那可是宋家。
那是年少的沈聿白第一次理解了父亲常挂在嘴边的阶层二字。
——
另一边的聚会还在继续。
中途宋栀起身去卫生间，江瑶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
上完厕所，俩人在盥洗池前洗手，透过面前一尘不染的镜子，宋栀看到了身后不知站了多久的夏棠。
宋栀毫不意外地垂着眼，继续洗手，完全把她当空气一样。
倒是夏棠先沉不住气，她嘴角勾起嘲弄的笑意，“没看出来，你们几个还真是团结。”
江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往身后看去，这才注意到夏棠。
没等宋栀开口，江瑶先一步关掉水流，转身面对她，眉梢轻挑，“是吧？差不多吧，你们那什么圈里不也挺团结的么。”
夏棠顿了下。
刚才聚会上她怼了宋栀，当时没几个人帮腔，夏棠以为她们关系也就那样，算不上多好。
但之后的聊天里，夏棠才发现，她们明里暗里地把话题往她身上扯，次次都戳中她痛处，全然帮宋栀出气的意思。
夏棠闻言笑了下，看着江瑶，半开玩笑地说，“合着就欺负我这个外来人呢，是吧？”
“是。”江瑶不遮不掩地应了。
她最擅长对付这种心口不一的人，也不急着走，撸了撸袖子，有大干一场的架势，“谁叫你不在自己圈子里待着，非跑我们这来找不痛快，不欺负你欺负谁？”
夏棠扯到一半的笑意僵住，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宋栀不紧不慢地洗完手，侧身把江瑶袖子给拉下来，拉着她往外走。
经过夏棠身边时，宋栀停下，淡淡丢下一句，“夏小姐别太双标，只准你欺负别人，不准别人欺负回来，这是哪来的道理。”
夏棠怼不过，默不作声地看着她们经过自己身边，往门外走去。
她望着宋栀的背影，心情异常憋闷。
宋栀仿佛什么都不用做，所有人都会站到她那边。
夏棠以前以为是因为她的家庭背景，谁不想攀得上宋家这棵大树，但她今天忽然发现好像不是这样，跟她自己所在的利益至上的小圈子不同，她们是她从未见过的相处模式，不追捧、没有话里话外的炫耀和凡尔赛，只是简单聊天，甚至还帮宋栀出气。
这完全打破了夏棠一贯的认知。
不该是这样的。
而更令她不爽的是，凭什么宋栀就能嫁给沈聿白，那是她追了几年的心上人，凭什么最后落到宋栀手里？
想到这，夏棠追了出去，“宋栀！”
宋栀并没走远，她和江瑶正在闲聊，闻言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