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那你真厉害
江瑶躁动的情绪也平静下来，语气和缓了些，冷静问她，“那财产呢？财产怎么分？”
窗外天色阴沉沉的，有下暴雨的趋势，宋栀收回视线，落向对面，语气平静得像讨论今天吃什么，“财产各拿各的，我不拿他一分钱，他也别想从我这拿走一分。”
江瑶惊讶地看着她，“你不觉得吃亏吗？”
对面的女孩子掀起眸子看她，唇角微弯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从在咖啡厅坐下和到现在，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江瑶总觉得她哪不一样了，但那点情绪微不可察，她捕捉不到。
江瑶听见女孩子说，“我们是相互的，不存在什么吃亏一说，既然他都跟她在一起了，就像组团队签合同，一方毁约，那就撕毁合同，团队解散。”
她过分冷静理智，江瑶怀疑刚才她眼眸里一闪而过的僵硬只是自己的错觉和臆想。
江瑶有模有样地冲她举起咖啡杯，“第一次听人把离婚比喻成团队解散的，我敬你。”
宋栀：“……”
在周围人好奇打量和惊奇的目光下，江瑶继续举着咖啡杯一饮而尽，十分豪爽霸气，“我干了，您随意。”
宋栀扶额，转头望向窗外，假装跟她不熟。
江瑶开了个妆造工作室，规模不大，只有几个人，她这几年一直往里面砸钱养着自己的兴趣爱好。
正事说完后，她开始抱怨自己工作上的事，“公司规模小，接触不到大明星，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有个经纪公司找我负责几位艺人走红毯的妆造，全称笑眯眯地，什么都说好，态度比我们还和善，我以为遇见好心人了，结果昨天不小心听我爸妈说才知道是他们派来的，说是鼓励鼓励我。”
宋栀没忍住笑了，“也挺好，这也算是两个月来第一次开张了。”
江瑶无语看她片刻，捂着受到创伤的小心脏，幽幽道，“你这样说话会没朋友的。”
俩人嘻嘻哈哈聊了会儿，期间有人打来电话，江瑶接完电话后表情有些凝重，“我可能得回去了，她们说工作室又来了位客户，十分难搞，让我回去。”
宋栀无所谓地摆摆手，“那你回去吧，我把这杯咖啡喝完就走。”
江瑶有点郁闷，“我还说今晚能跟你一起约个饭呢，好不容易有时间出来一趟。”
“改天也行，我最近不忙，”宋栀弯了弯唇角，“改天我去工作室找你玩。”
江瑶不情不愿地点头，“那我走了。”
临走前，宋栀拉住她胳膊，把桌上车钥匙递给她，“开我车吧，能快点到。”
这里距离市区有段距离，临时打车肯定要等一会儿，但江瑶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
宋栀坚持着把车钥匙塞她手里，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轻声道，“你放心，我今天很闲，待会儿慢慢等个出租车回家就行，你客户还在工作室等着呢，你先回去再说。”
江瑶还是拒绝。
宋栀无奈，搬出杀手锏，往她心窝上戳，“好不容易来个真客户，你不怕人家等不及跑了？你想不想你父母对你刮目相看？”
江瑶犹豫了下。
宋栀再接再厉，“而且万一这是个大客户，你工作室未来半年吃喝不愁，也不用一直再往里投钱，如果你再晚一会儿，客户等得不耐烦跑了，这些可就全打水漂了。”
最后江瑶接过车钥匙，转身离开了咖啡厅。
——
宋栀一个人坐在咖啡厅，慢吞吞地把那杯咖啡喝完。
这家店的咖啡味道不太好，美式咖啡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像毫无感情的冰凉液体流过，没有一点咖啡的香醇味道，回味只有残留的苦味，顺着舌尖往全身蔓延。
宋栀忍不住皱了下眉，搁下杯子，离开咖啡厅。
她沿着大学城的道路往前面走，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周六有很多大学生去市区里玩，来往出租车很多，比较容易打车。
十分钟后，她拦下一辆空位的出租车，拉开后排车门坐上去，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她没看手机，靠在后排座椅里安静地看向窗外，路边是嘻嘻哈哈打闹、三五成群的大学生，还有小情侣在路边卿卿我我、你抱我亲的亲密画面。
那点咖啡的苦味还在口腔里蔓延，久久都消不下去。
她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不再看路边的人，看向窗外一栋栋飞速掠过的教学楼，车子开得很快，宋栀只看得到红白相间的虚影一晃而过。
她靠在座椅里，心情莫名烦躁起来，正打算闭着眼睛睡会儿，包里手机适时地发出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她摸出手机，解锁。
主屏界面上的名字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宋栀心脏没由来地紧了紧。
【沈聿白】：今天下午忙完了么？要不要来公司玩？
宋栀敛着眼睫，白皙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毫不犹豫地戳下几个字：滚吧。
她盯着看了几秒，把这两字的肺腑之言删掉，重新打字，发过去。
【宋栀】：不去。
宋栀开了点车窗，前排司机在跟人打电话，开着免提，说看今天阴沉沉的天气可能会下大雨。
夏棠回国这事和沈聿白没任何关系，刚才跟江瑶说离婚的事也是她们自己臆想假设出来的，夏棠只是单方面喜欢，怪也不该怪到沈聿白头上，但宋栀莫名地，就是情绪不爽，连带着想起沈聿白那张勾人魅惑的脸都觉得烦躁。
没过一会儿，沈聿白回了消息。
【沈聿白】：你在哪？发我个地址，我去接你。
宋栀不知道他今天怎么执着让她去他公司，指尖捏着手机边缘，她垂眸想了想，回他。
【宋栀】：不去了，今晚和瑶瑶约了吃晚饭，你今晚不用做我那份，只做你的饭就行。
那头可能在忙，过了很久宋栀手机才发出轻微震动的响声。
【沈聿白】：好，路上开车慢点。
【宋栀】：嗯。
——
她临时改变路线，让司机在途经的一个商场门口停车，然后付了钱下车，打算一个人去吃晚饭。
她确实没吃晚饭的习惯，但现在忽然想吃了，胃里空荡荡的，被咖啡苦涩的味道占据着，心脏也跟着难受。
商场顶楼有几家味道不错的餐厅，她以前和江瑶来过几次，对这块比较熟悉。
她想着简单吃一点，但小吃店面已经坐满了人，连拼桌都满了，宋栀急于想压下胃里的苦味，想也不想地抬步进了旁边的西餐厅。
宋栀照例坐在窗边的位置，她点了份牛排，点了一份之前心心念念想吃却不敢吃的甜品。
如果说旁边的小吃店是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气，这家西餐厅装潢得冰凉、几乎不近人情，漆黑的桌布，沉闷的棕木色调，泛着冷光的刀叉，服务员标准式的微笑，连窗外洒在地板上的夕阳都透着诡异氛围。
宋栀没了欣赏风景的兴致，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纤细手指握着金属刀叉，敛着神色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
那股苦涩的味道终于被慢慢压下去，味蕾重新被鲜嫩美味的牛排占据，宋栀心情也好了些，她不自觉弯起唇角，开始期待那份念想许久的甜品。
期间有人拿着手机来要微信，“你好，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宋栀正在切牛排，她停住动作，抬眼，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有点腼腆，见她看过来不自觉地摸摸后脑勺，冲着她笑。
宋栀礼貌笑笑，委婉拒绝，“不好意思。”
男生遗憾地离开，转身的一刹那眼睛里的星星也灭了。
宋栀收起唇角的笑意，继续低头切牛排，这种事经历得多了，总能琢磨出点门道——
比如，如何能有效率地拒绝前来搭讪的人，说结婚是最管用的，尤其把手上婚戒一亮，效果加倍，甚至不用开口，已经默默击退其他蠢蠢欲动想来搭讪的人。
就在宋栀把一块牛排放进嘴里时，听见对面传来一道熟悉尖锐的笑声，“宋老师果真到哪儿都这么受欢迎。”
宋栀抬眸，看见对面站着李婉宁，正抱着双臂，嘲讽地勾着嘴角看向她，旁边是那位常常被她训斥的唯唯诺诺小助理。
宋栀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嚼着牛排，柔嫩韧劲的肉质裹着酱汁，香味在舌尖蔓延，躁郁的情绪也被美食治愈。
李婉宁似乎是个没脸色的，她示意服务员把她的菜上到这桌来，抬手揽着裙边，优雅地在宋栀对面落座，笑吟吟地开口，“宋老师，今天周六餐厅人多，不介意临时拼个桌吧？”
宋栀轻叹口气。
她想清净一天都不行，非要逼得她“大开杀戒”，她目光落在旁边空着的几张圆桌上，毫无情绪地问，“你眼瞎了么？”
李婉宁一哽。
打交道几次，李婉宁对她的怼人毒舌程度有所了解，像是早有预料般，她没恼，反而笑着问，“宋老师最近好像很闲？”
宋栀看都不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吃着牛排。
过了一会儿，服务员端上来她点好的菜，是一份寡淡无味的沙拉。
李婉宁不急着动筷子，递给旁边小助理一个眼神，小助理心领神会地开口，故作惊讶道，“姐，你晚饭怎么只吃一份沙拉？能吃饱么。”
李婉宁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最近要减肥，没办法，你以为我想啊。”
小助理同情的眼神看着她，明知故问的语气，“最近又接了什么新的通告吗？”
李婉宁目光似有若无地瞟向对面，隐隐有些得意，“苏姐给我接了一个最近大热的比赛，我得上节目，自然要控制体重。”
俩人就像是提前排练好似的，你来我往、一唱一和特别热闹。
宋栀：“……”
李婉宁要能把演技用在正地儿上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三线小演员。
李婉宁甜美的嗓音还在继续，“我不像宋老师，每天这么闲，满世界悠哉悠哉地晃荡。”
如果不是李婉宁不知道宋栀的身份背景，宋栀很想回她一句“你怎么知道我满世界晃荡，你怎么这么聪明”。
李婉宁看她不说话，以为她被自己戳到痛处了。
毕竟没有哪个艺人希望天天闲着，伟大的钢琴家也不例外，李婉宁无意中听苏沫跟身边人嘱咐说除了演出不要给宋栀安排任何形式的活动，那宋栀无疑相当于公司的弃子，顶着钢琴家的名头，需要的时候拿出来溜溜，不用了就扔到一边，理都不理。
李婉宁更得意，优雅地翘起二郎腿，面前的沙拉还丝毫未动，“宋老师，你要是想上节目，可以去找苏姐，如果苏姐不愿意，你也可以找我帮忙。”
宋栀无言看她，近乎看傻子似的表情。
李婉宁不惧不怕地回视她。
旁边小助理讨好似的献殷勤，“姐，您那钢琴比赛后天就开始了，恐怕您今天就得节食，沙拉只能吃半份了。”
李婉宁用叉子扒拉着透明玻璃碗里的沙拉，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
宋栀没关注她做作的表演，她注意力全被另一件事吸引过去。
宋栀不可置信地看向对面小助理，没听清似的，“什么比赛？”
小助理似乎没意识到不对，淡定回道，“钢琴比赛。”
宋栀刚才艰难吞下的一口水彻底呛在喉咙里，她偏过头，剧烈地咳了几声，忽然忍不住想笑。
李婉宁听见对面有动静，疑惑地抬眼，就看见宋栀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正费劲地憋着笑。
李婉宁：“……”
李婉宁感觉受到了侮辱，“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才会弹钢琴，你别看不起人，当年肖赛是我没参加，我十岁就开始学钢琴，如果不走演员这条路，冠军不一定就是你的。”
宋栀笑够了，抬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泪花，煞有介事点头，语气不能再敷衍，“嗯，你厉害。”
李婉宁：“……”
宋栀听她说完后，一点气愤或者惊讶的情绪都没有，仍懒懒地靠回椅子里，一副饶有兴致看她表演的姿态。
李婉宁被宋栀不咸不淡的态度彻底激怒，怒视着她，像弓起腰背随时准备战斗的猫，“苏姐说我现在是公司的顶梁柱，参加完这次比赛取得成绩，就能跻身当红小花，到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