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杳无音信
按照原先的计划,我们由十二十个人组成的行动队就要出发了。
看着他们一个个黑色着装,武装到牙齿的刺客打扮,想起那天晚上我和范飞冒死潜入洛王寝宫的事情,我就不自觉地感到后背发凉,但是能有什么办法啊,当时就只有我和范飞两个人,因为虎符丢失,年老五死活不愿配合,为了了解敌情,我只能以身犯险了。
现在,他们就要出发了,十二个人直溜溜地站在我面前,精神抖擞,目光坚毅。
年老五一言不发地挨个检查了一下自己手下的装束,摸摸这里,扯扯那里的,完了他回到我身边,一脸严肃地看着整装待发的这群勇士,问:“今晚的任务,大家都清楚了吗?”
“清楚!”手下们异口同声轻声答道。
年老五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侧身问我:“还有别的话要说吗?”
我摇了摇头,正要解散队伍,范飞却举起了手,年老五问:“有什么问题?”
“不是,我想跟他单独说。”范飞指着我,神神秘秘的,欲言又止。
“动作快点,不要耽误大家了。”年老五很不耐烦地说,很显然,他并不待见范飞的各种作妖操作,要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我估计范飞连在他面前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范飞迅速走出队列,但是却没有来到我身边跟我说话,而是在离我和年老五很远的地方立住了,并不断龇牙咧嘴地使眼色示意我到他那边去。
看来这货又要整活了,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忍气吞声地走到他跟前,没好气地问:“大家都等着出发呢,你又要整哪一出啊?”
“啥叫又整哪一出?”范飞显然对我的话很不满意,他说,“我问你,咱们这次行动,谁当头?谁听谁的?”
“肉喇叭!”我斩钉截铁地说。
“你胳膊怎么老往外拐呢?”范飞愤愤不平地说,“我可是你的人啊,你让年老五的人来管我,来指挥我,你这不是让年老五骑到我们的脑袋上拉屎吗?”
“回到队伍中去!“我直接命令道。
“你怎么油盐不进呢?这可是关系到咱们脸面的问题,尊严的问题,你连这些都不在乎了?”范飞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问我。
“你现在就是在给我丢人,回到队伍中去,一切听从肉喇叭的安排。”我瞪了范飞一眼,没有再理会他,转身来到队伍面前。
范飞见我不为所动,进退不得,只好灰不溜秋地回到队伍里。
年老五见大家都准备完毕了,朝手下们一挥手,大家都有条不紊地跟着肉喇叭出发了,范飞求官不得,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队伍出发。
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这群勇士,我略带几分惴惴不安,说:“但愿一切一帆风顺。”
“放心吧,这帮人跟我时间最短的都十年了,不会有事的,回去睡觉吧,天亮就知道了,在这里等着也是无济于事的。”年老五说完就自顾自地回去了,一副胸有成竹,云淡风轻的样子。
见如此稳重的人都这样云淡风轻,我自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便不再多想,回去睡个好觉。自从进宫行刺失败后,我一天也没有睡好。
但愿明天一早起,这帮人都活蹦乱跳地回来,异口同声地告诉我任务完成了。
然而不到四更我便被叫醒了,叫醒我的人依然是年老五,只是这次有点不一样,还没有开门,我就感受到了从外面扑面而来的年老五的焦急。
“出事了?”来不及点灯,我便打开门,将年老五让进屋里,然后瞎灯黑火地摸索了一阵,好不容易找到火花,嗤地一声划燃火花,点燃了油灯。
年老五焦急的脸在灯火飘忽不定的跳动中显得多少有几分扭曲,他喘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说:“像是出事了。”
“像是出事了?”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有听明白年老五的意思,问:“事情办砸了?”
“那倒没有,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年老五欲言又止,语焉不详地嗫嚅了半天都没有说清楚。
“哎呀!”我忍不住抱怨起来,说,“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啊。”
“大家都回来了,就范飞没了。”年老五十分愧疚地低下头,毕竟范飞是我的人,他这样好像是要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没了?”我大脑一片空白,虽然我不待见范飞,也是在万般无奈之下让他和我一起来洛国,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他和我是差不多同一个时代的人,我们算是知根知底,所以他在我面前才显得那么的不当回事,一旦他离开了,我待在这里还真的有些无趣了。
“对,没了,大家没见过他。”
“他们在什么地方?”我问。
“跟我来。”年老五领着我,穿过走廊,绕了好几圈才来到一个屋子里。
年老五打开房门,屋子里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等到年老五点燃油灯,在颤颤巍巍昏黄的灯光下,我才看清了十一个浴血归来的战士。他们脸上,衣服上,手上,脚上都被污血沾染着,一脸惊恐地看着我和年老五,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生死搏杀。
“就你们十一个回来?”我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范飞没有跟你们一起?”
“没有!”肉喇叭斩钉截铁地说,“刚进入信王府我们就被发现了,见我们杀了人,他就说什么都不跟我们一起了。”
“真有此事?”我大为诧异,不过后来想想也是在情理之中,范飞这种外强中干的人,就只是吹牛而已,真正要有生死之争,他也只能是任人宰割,看过《马大帅》的朋友们应该不用解释都知道。
“是的。”
“确实如此。”
“他说他有法子,不用我们管。”
……
大家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来。
“朗四爷呢?”我问道,这次的目标主要就是绑架朗四爷,朗四爷是信王尼康的大管家,大军师,信王在京城的一切事务,都是朗四爷在处理。
“没找到!”肉喇叭惭愧地低下头,任务失败让他无地自容,要不是年老五劝阻,回到客栈后他差点自刎谢罪。
“信王府的人知道是我们吗?”我问。
“应该不知道,我们一直都使用洛国宫廷侍卫专用的功夫。”
“对,应该不知道。”
大家都信誓旦旦地说起来,好像是在证明这件事对我们没有什么影响一样。我转过身,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年老五,他会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自己手下的说法。
既然这样,暂时没人会怀疑到客栈这边来,只是信王府那边,极有可能会闹出不小的动静,一旦传到洛王和太子那里,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
“放心吧,他们离开的时候查看了,倒下的人中没有发现范飞的,他此刻应该还藏在某个角落。”年老五安慰我。
我无话可说,范飞是我带过来的,平日里没少作妖,现在杳无音信,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希望他千万不要落到别人的手里,无论是信王还是太子。
“动静搞得这么大,信王府会不会向洛王通报?”年老五有些不确定,问我。
“你觉得呢?”我将问题踢给他。
年老五想了一会儿,说:“我认为大概率不会。”
“这就对了,这时候大家都想躲在水里避难的人,谁要憋不住先露出头来,谁就先倒霉。”我说回答年老五,然后回头吩咐道,“让兄弟们都回去休息吧,在伤病养好之前谁也不许出门,吃穿用度都会有人给大家安排好。”
年老五一挥手,大家都站了起来,陆陆续续离开了。
我问年老五:“接下来该怎么办?葛阳你最熟了。”
年老五一声不吭,好久才说:“目前我们没有暴露,不可轻举妄动,至于范飞,只能暗中安排一些兄弟慢慢打听,你先不要着急,你一着急这里就乱了。”
我点了点头,范飞就那么一个人,我着急啥呢,我替他着急?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我替他着什么急啊,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这个混账王八蛋,干啥啥不行的一个混蛋。
天亮后,年老五一大早就把打探消息的手下派出去了,这么一天下来,葛阳一片平静祥和,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晚上打探消息的人回来,都说没有范飞相关的消息。
我推脱说是事务繁杂,让客栈里的手下把饭菜送到我房子里,看着一桌子的饭菜,就是没有胃口,每当下下筷子夹菜,就会想起范飞。如果此时此刻就在这里,一定会狼吞虎咽地大口朵颐着这满桌子的饭菜,完了还会没完没了地抱怨厨师各种操作不当,火候把握不好,作料放多了,肉没有去腥等等等等,尽管他一直耻于提及自己颠大勺的那段惨淡的人生经历,把提起菜刀赶跑地痞无赖的那件事美化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一场发生在饭馆里的江湖恶仗,当然他更希望那场恶仗是一次英雄救美的故事,可惜在他看来,桂英谈不上是美女,加之和桂英那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让他想起桂英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知道是爱,是恨,还是内疚。
每每外面有人走过,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探起身来看一下是不是范飞回来了,然而每次都让我无比失望,这种失望的情绪随着夜深越加强烈,自责的情绪也开始涌上心头,或许我就不应该带他来到洛国,更不该让他参与这次行动,别人不了解他,我还不了解他吗?
思来想去,饭菜都凉了,我还是没动筷子,店小二敲门进来,看就眼前的情景问我是否需要重新热一下饭菜,我摇手表示不需要后,就一声不吭地退出去了,在这之后他再没有进来打扰我。
我困得要命,我说过我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好好睡觉,这种心神不定的性格,也让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干了这么多年了,还只是一个死敲代码的程序员,我确实不适合做官做管理,那种心静如水,处事不惊的领导气质我是万万没有的。可笑的是我竟然在小说里把我的职位设计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国宰相,确实是有点武断,有点草率了。
我努力回忆着范飞的点点滴滴,如果这个世界有电脑,智能手机或者是平板电脑,我一定会把《马大帅》翻出来重新再看一遍,只可惜我用油纸包裹起来的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手机只是一个过时的砖头诺基亚,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啥都干不了。
迷迷糊糊的,我眼睛里,脑海里全是范飞的各种影像,不停地变换,仿佛我自己都融入其中,分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我看见一个污秽斑斑的,头大脖子粗的人在我面前,大口朵颐着我桌子上的饭菜,我想大声呵斥,让他滚出去,但是又感觉他好像范飞,刚要叫他,却又什么都不见了,我闭上眼睛,感觉自己是真的坠入梦境了。
我再次睁开眼睛,那个满是污秽的人又出现了,还是那么粗鲁地吃着东西,吧唧着嘴巴,说:“跟胡三说过多少次了,火烧肉的糖不要太多,把其他的味道都盖过去了,真他妈的不长记性。”
我一阵恍惚,这是范飞吗?定睛看了一下,满脸的污泥,我又回想起刺杀洛王那晚上在地下通道里的狼狈,我的鼻子里马上就闻到那股恶心的熏臭味,于是生理反应马上就来了,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我想或许是我在这个世界呆的太久了,把现实和梦境杂糅在一起了。
黑衣男人放下手中的饭碗,伸出一只手想摸我的额头,我一惊,想躲开,却没有躲掉。
“哎呦,怎么烧的这么厉害啊!”黑衣男人大声叫了起来,一把搂住我,站口大声叫起来,“来人了,出人命了,来人了。”
没错!这声音错不了,应该就是了,就是范飞,他确实还活着,没死,这玩意没死呢。
……
当我醒来的时候,那个满身污秽的黑衣人不见了,范飞那个硕大无比的那脑袋几乎遮住了我的全部视线,他和我脸对脸,我们的呼吸几乎完全被彼此相互消费了。
“醒了,哈哈哈,这下真的醒了,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哎,真是的,把我都给感动了,我要是个女的,这辈子就非你不嫁了,为了我病成这样。”听他一阵絮絮叨叨,我确认这人真的就是范飞了,他居然没有死。他一遍絮叨,一边抹眼泪,继续说:“你可不能死啊。”
“你离我远一些,你有口臭。”我虚弱地说。
范飞一蹦三尺,矢口否认道:“你胡说。”
范飞大脑袋挪开后,我终于看见了我床边围了好多的人,年老五见我醒了,赶紧把和他一样长着山羊胡子的老郎中推到我面前,说:“大夫,你赶紧看看。”
老郎中望闻问切一整套流程走完后,做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说:“没什么大问题,注意休息就行。”完了,他开了一张方子便飘然离去了。
我躺在床上,看着忙上忙下的范飞,问:“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