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炙肉
夜渐黑，女皇在紫宸殿批奏折，处理到最后，苦恼被弄皱的奏折该如何是好。
宫人端上各位皇夫的绿头牌，女皇的手不觉停留在裕贵君焕然一新的绿头牌上，后又转向了秦选侍的绿头牌上。女皇拿起秦选侍的绿头牌细细端详，赞叹道:“寻玦的绿头牌也是新做的，名字刻在上面还真是漂亮，线条如丝绸一般细腻光滑。”
宫人立即传下去，让秦选侍做好准备。
因着寻玦提及北泫海的珍珠是天下名贵，花蕊国正得了几斛，女皇命人打造好一个精巧的云海翻腾图纹锦盒，正好今夜一并用锦盒装了珠子送去他的华羽宫。
不料这时殿外宫人来报，裕贵君身边的怀烛求见。
怀烛来时，女皇闲适地坐在软榻上拨弄珍珠，一两宫女半跪在地为女皇捏腿。
烛火燃燃，珍珠更为明亮，女皇期望怀烛来紫宸殿能说出个花来，比看烛火下的珍珠还有趣。
才进殿，怀烛就扑通跪地，痛苦哭道:“陛下，裕贵君病了，求你前去瞧瞧。”
女皇听到此话并未惆怅，而是招手让怀烛往前些回话，“白日里，裕贵君曾来过紫宸殿求见，怎么一会儿功夫就病了？”
怀烛移膝，声泪俱下地解释:“裕贵君从紫宸殿离开以后，就去上林苑的苍云亭边散散心，也不知道是冲撞了哪路神仙，一回到未央宫就病了。”
彦辰作戏的本事向来是不错的，这番说辞编的没什么大破绽。
女皇听罢只是笑笑，“可传御医去诊脉了？”
“太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怕是绝症，裕贵君深怕今夜挺不过去，求陛下去见最后一面。”怀烛说着，便掏出一方带血的帕子，哭地更惊天动地。“裕贵君一直在咳血，现下已经昏迷不醒了。”
岫玉接了帕子，递到女皇面前。
见了那血，女皇微微怔愣，难道真的是她错想了么，恍惚间，帕子从微颤的手心飘下，女皇慌忙伸手接回。回神后扶着岫玉的手急急走向殿外，御辇行至长道时，女皇还在几度后悔方才对他的恶意揣测。
担忧给彦辰看诊的太医是庸医，又特意派长安亲自到太医院再传几位太医。
她和他才刚开始，又要无声结束了么。
离未央宫越近，长道上的宫灯越少，漆黑一片，与往日大相径庭。
御辇上，女皇声音清冽:“这是怎么回事？”
怀烛还带着泪回禀:“回陛下的话，裕贵君昏迷之前，觉得烛光过于耀眼，怕不能安心下地府，就命人熄了附近的道上的宫灯。”
女皇心里的局促不安更加浓郁。
一到未央宫的朱门边，女皇急匆匆跑进内殿，殿内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明月的余辉。掀开被子也没有发现彦辰的身影，女皇慌慌张张地翻寻整个内殿，又跑到外殿寻他。
慌乱感已经让女皇失去了防备心，彦辰悄然从身后抱住女皇，显然吓了女皇一跳，她小声惊叫一声，彦辰安抚，“别怕，是我。”
即便看不清他脸上是否有血色，可看他坏笑的样子和此时的玩笑意味，也瞬间清醒过来。
女皇又羞又恼，把帕子扔到彦辰脸上，质问他:“不是说病入膏肓了么，怎么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帕子轻飘飘落到脚边，细微的血浆上还有番茄余香，彦辰上前轻轻搂住女皇，“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不该骗你的，这可得好好罚我几下，罚我多抄几百遍书也是使得的。”女皇的泪湿湿嗒嗒落到彦辰的衣襟上。
“骗子，以后再也不要相信你了。”女皇抹了抹泪水，驳斥他道:“几百遍怎么够，要罚几千遍。”
彦辰依声答应，“几千遍就几千遍。不过臣这么做，还不是因为想见陛下，如若直接派人去请陛下，陛下有千万个理由来搪塞臣，实在请不来陛下。”
女皇停泪，侧身望向窗外的明月，“不偏爱，懂节制，方能长久。朕何尝不想宣你时时刻刻在一旁陪着，只偏爱你，让你成为众矢之地，你能应付那么多明枪暗箭么？”
彦辰看着女皇萤火闪烁的眼睛，用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心，恳切道:“臣就知道，陛下心里是有臣的，正如臣的心里都是陛下。明枪暗箭再多又怎样，不过是小灾小痛，可相思之苦，足足可以要了臣的命。”
“遇到新鲜玩意儿时，臣想即刻分享与陛下，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过了好几日才能见到陛下，就会发现想要分享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多到臣已经忘了有什么好玩的，兴致阑珊。每当抄录新的书册时，臣想听听陛下在写这篇文章时，有无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过，答案也无从得知，陪伴臣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夜。”
“不过现下臣已经觉得无所谓了，因为此时此刻陛下就在身边。”彦辰说完就牵着女皇小跑上楼台。
女皇从未发觉彦辰心里会有那么多的期望，随他跑上楼台时已经忘乎所以，只想在有限的美好时光里享受有限的风花雪月。
幽幽的楼台上种满了水仙花，在晚风中摇摆细长而又挺直的叶，花骨朵含苞待放。栏杆边有倚靠地下招摇上来的参天大古树，彦辰在古树枝边新搭了亭台，摆有炙架 ，碳火和一些獐肉、鹿肉、猪肉。
彦辰带女皇坐在亭内，燃起碳火。
美景不可辜负，黑漆漆的又有什么好看的，女皇想去点起亭上宫灯，彦辰止住她的手，笑着说:“再等等，臣必定让陛下见到绚烂星天。”
听他意思，似要放烟花。
然而，炙肉快熟时，飞上星天的并不是烟花，是数百支纸鸢，沾满荧光粉的纸鸢飞翔于天，一架纸鸢仿佛有一座宫宇那么大，遮蔽了星天。
闪光的蝴蝶纸鸢，闪光的雄鹰纸鸢，闪光的燕子纸鸢等异彩纷呈。
“陛下病了那么些时日，不是清汤寡水，就是人参燕窝，快些尝尝这些炙能不能解解陛下的馋。”跟着庖厨学了许久，有信心能拿下女皇的胃，一想到马上就能得到女皇的夸奖，彦辰就得意窃笑。
暖意拂满整颗心，女皇仰头吻了一下彦辰的脸颊，彦辰嘴角笑起，手一松，开心得忘了翻烤鹿肉的任务，再度索吻。
“今日，我亲吻过……”女皇侧头避开彦辰欲扑过来的唇，把目光转向别处，不想让才吻过衔玉的唇，亵渎了彦辰的唇。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彦辰对女皇接下来的话了然于心，于是打断她的话，“今日，我爱你。”
心里微微一颤，女皇动容回望他，他再度吻下来，女皇的纤细白皙的手攀上他的脖颈，忘情倒入怀中。
他的衣衫上有清淡的梨香，不知原本不爱熏香的他如何会熏香了，相比让人馋涎欲滴的炙肉，女皇更想将他吃干抹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