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月下
彦辰声泪俱下地讲述方才在脑子里编排的荒唐故事,“我喜欢的姑娘,我倾慕她已久,她却浑然不知。”
说着,彦辰还意味深长地望了女皇一眼,又侧着身继续讲故事,似有沉重不已的心情,一身愁兮兮的。
女皇捉摸不透,彦辰为什么要望过来一眼。
“姑娘,你知道爱而不得的滋味么,你知道心上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告诉她是多么的痛苦么?”
“我和她是青梅竹马,自幼就如同影子一般相伴相随,从不分开。”
“父母将她奉为掌上明珠,珍重万分,不舍她受到一丝苦楚。而我不过是个微贱的孤儿,若不是靠连家,在漂泊无依的日子根本活不下去。我自知配不上她,所以从来不敢表明心意,能远远看着她快乐过好年年岁岁就已经心满意足。”
嘴上说着从来不敢表明心意,默默守护就好,彦辰的眼神却三番两次地瞟向女皇,这不是故意诱导着乔曦误会些什么。
“哥哥说的心爱之人,莫非是方妹妹。”女皇陡然加入这荒唐故事的编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方妹妹是方家的独生女,方家伯父伯母自然是宝贝万分。”
“哥哥这话说得过于妄自菲薄了,哥哥也是方家伯父伯母看着长大的,时常夸赞哥哥是人中之龙,为人老实可靠,哥哥自有过人之处,是别人不能比的。若禀明了爹爹娘亲,由爹爹娘亲去方府提亲,二老一定会放心把方妹妹嫁给哥哥。”
年少玩乐时,这种痴男怨女的话本子,女皇可没少看过,随随便便就能接着编故事。
彦辰愕然半晌,硬生生从眼角流出柔情的泪水,把戏作得充分,“我喜欢的女子不是方家妹妹,昭昭就别瞎猜了,被心爱的女子妄意揣测喜欢别的女子,无异于杀了我。”
女皇再配合彦辰一下,讶然道:“哥哥喜欢的人竟是我。”
乔曦听明白这个故事以后,惊讶不已,边啜泣边握起女皇的手,好言相劝:“连姊姊,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看不到他的喜欢没关系。但你一定要珍惜眼前人,不要辜负他,否则后悔也来不及。”
趁乔曦不注意时,女皇气恼地瞥一眼彦辰,何至于这样欺骗一个小姑娘。
“在哥哥来连家之前,爹爹娘亲就已经为我和李家哥哥指腹为婚,我和他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年前李家哥哥病逝了,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就为他守着,不会喜欢上任何人。”女皇接着下文,故意为难他,掩面哭泣着:“不如哥哥就接受了乔姑娘。”
彦辰哈哈大笑起来,激动地一拳捶在桌上,有几分疯狂意味。
他大声怒喊:“我有哪点比不上那个病秧子,他死了,你还如此惦记他。”
“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他死得如此轻易。”
女皇叹服彦辰,在两道泪痕悄然落下时,“我要回去告诉娘亲,你早就和家里的小夫勾搭上了,你别想再踏进连府一步。”说完就抱着梨花枝就装作难以接受的样子跑出酒楼。
已经付过饭菜钱,彦辰接着安心地追出门,“昭昭,我只是一时糊涂,你别告诉娘亲。”
剪不断,理还乱。乔曦脑子一团乱麻地回顾刚刚的事,养子喜欢上府里的妹妹,把妹妹的未婚夫婿害死了,还是个断袖,和府里的侧室搞在一起。
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渣,乔曦大哭恸哭。
跑了好长一段路,女皇才停下来休息,嘲笑着彦辰,“不愧是裕君,满腹才华,日后出了宫,也可以去写话本子或者戏本子,靠一技之长活下去。”
“昭昭胡说八道的本事也不赖,我差点接不上这鬼畜的故事。承让承让。”
彦辰又开口:“昭昭,以后花蕊国的风俗,你能不能多告诉我一点,回回这样应付,我脑子还不得裂开。”
“是我不好,忘记了这些细枝末节。那我们现在就去挑些小花朵,先为你做一个花环戴手上,不然待会儿又遇到一个心悦你的小姑娘可怎么是好。”女皇赔罪。
彦辰跟在女皇身后走,喃喃自语:“小夫,小夫……说起来,我是你第十一房小夫呢。”
“是吧,妻主?!”
女皇转身问他,“有何不满么?”
彦辰陪笑,“怎么会。”
在锦绣花堆里,彦辰挑不出什么喜欢的花,再逛去几条街,遇到斗蛐蛐的。下注者自选买一只蛐蛐,两两相斗,坚持到最后者胜。
彦辰拽住女皇衣角,几近央求,“昭昭,我们也去下个赌注罢。”
女皇道:“这有什么可玩的。”
“妻主,就玩一会儿,反正赢不到最后,也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彦辰淡淡笑起来,带有讽刺的意味,“方才你还说你错了,还没向我赔礼道歉呐,我就想玩这个,这都不行么?”
左右是他占了上理,女皇答应:“那我们就去试试。”
女皇终归是个神秘的女子,彦辰觉得被深宫束缚的她,一直恪守礼节,勤政爱民,不通这种小玩意儿。结果,她才是高手。
“不行,你要挑健壮的蛐蛐,那只虽大却熬不过几个回合,就会败下阵来。”女皇分析的头头是道。
蛐蛐一路杀到最后,战无不胜。
为彦辰赢得了一串琼花。
欢呼在光辉灿烂的夜道上,走上石桥,彦辰还在心心念念地玩赏琼花。
人间琳琅,月色溶溶。彦辰向往开出一条通往她心里的路。
没有得到她同意,就悄悄地出了一道选择题,彦辰决然往身后仰去,背着河水,跃桥落下。
如若女皇来救他,就是爱他;如若女皇不救,就是不爱。
在入水湿漉之前,彦辰的心已经跳动了千百遍,闭眼等待结果。浸进河水,他默数着时间,等待女皇。
静谧的河水在大幅度涌动时,彦辰知道是女皇来救他,手里将琼花握得更紧。
在水里,女皇捧着的梨花被冲散,顾不上寻花,直去救他。
女皇将彦辰带出水面,责怪道:“你这是发的什么疯,你知道河水里安全么,就一头扎进去。”有些气急败坏。
“是我错了。”彦辰歉意。
等女皇没那么气了,彦辰才敢搂住女皇的肩膀,紧拥入怀,她的下巴贴近彦辰的颈窝,是凄冷冰河里唯一的暖。片刻又听到她在耳边带有几分醋味地低语:“你同许琼枝是什么关系?”
别的都好说,一旦提起圣女,女皇眉间就有了几分怨怼之色。
“我是妻主的,怎的会同旁人有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么?”女皇再问。
“是。”彦辰依然应答。
“这是你说的。”女皇仰头印上他的唇,眼神空蒙,希望月色再暗淡些,不足以照清他究竟是谁,彦辰低头品味她的吻。
水面上浮满堪比皎白明月的梨花,朵朵洁白无瑕,随涟漪而流转舞动。
何故而一直护着那几枝梨花,大约是因为梨花的梨同离,悲欢离合。早就习惯了悲欢离合,女皇觉得离很亲切,便爱上这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