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窥心
殿内烛火吱吱炸花，彦辰微微睁目，女皇安然趴在床边睡着。
灯光明媚，照出少女如娇花的美妙的侧脸轮廓，不知不觉间也暴露了她眉宇的愁苦，脸颊边犹有泪痕。
他轻柔抽开金丝绒被，忍痛把女皇抱回床上，抱在怀里时只觉得她身段窈窕。
即便是那么轻柔的动作，女皇还是醒了，她不作惊讶而是拉过被角默然继续睡着。彦辰的手悄悄越过自己的金丝被，伸到女皇的金丝被牵住她的手。
女皇挣了一下他的手，念他有伤在身又不敢太用力。
彦辰无赖地紧紧牵着。
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女皇莫名心生欣喜，在这好时光里度过一夜溢满温度的好梦。
早晨在未央宫用膳，朦胧天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花坛里的花欢喜地在雨中沐浴上天恩赐的灵泽。
雨打湿了屋檐，到殿门口，彦辰为女皇撑开一把伞，伞内诚然画了女皇绰约多姿的小像。灿烂的凤凰花簇拥着女皇，一身美人祭的女皇唇际衔着脆爽笑容，蝴蝶翩跹飞来。
彦辰依着记忆中凭风的画作，将精华都提取出来，花了不少功夫才完成这幅画作。
“彦辰，谢谢你。”女皇凝神细品画里的自己，悲戚怔愣了许久，不得不承认，画中女子才是她想成为的逍遥洒脱。“收起来罢，别让风雨摧残了她。”
彦辰贴上她欲要合起伞的手，又重新撑开伞柄，打开了伞。
“区区小风小雨，有何可畏惧的。”彦辰一语双关，“伞坏了，臣再为陛下补上便是；心伤了，臣也会为陛下治愈。”
惠风徐徐吹拂彦辰的衣袂，他见女皇望雨沉默了许久，他微笑询问道:“陛下，晚上会再来未央宫吧。”
女皇随即笑着对他承诺，“自然会来。”
午后雨停了，茂风在太液池边的小亭子里练字，彦辰寻了过去，夸奖道:“小殿下的字，已然超越了书法大家。”
茂风将写好的书帖收起来，继续写下一帖，不怎么理会彦辰。
彦辰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唉声叹气道:“小殿下，好歹我也是为了你皇姐才受的伤，怎么就这么无情地不待见我。”
茂风润了润笔尖，“裕君救驾，自有圣恩赏赐，怎的还要来我这讨情分。”
听闻皇姐为了照顾江彦辰，已经缀朝两日，茂风很担心皇姐会沦陷到江彦辰的迷阵中，更担心女皇会把将江彦辰当成宇文括。
“那我就先感谢殿下，上回将女皇的喜恶告诉于我的事情。”彦辰起身拜谢。
“很是用不着，往后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茂风沉静道:“当时告诉你一些关于皇姐的喜恶，不过是想让你在宫能有立足的一席之地。”
现在看来，江彦辰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稍微给他一点有用的东西，他便能淋漓尽致地用起来，发挥超常的作用。
晴天来寻茂风时，恰巧听到了这些谈话，她柔顺的脸上露出些许气愤，“你们这是作弊。”
等晴天走近了，彦辰抱有歉意地作揖赔罪:“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女皇的事，只不过是因为我太爱女皇了，心里急切了些，想知道关于她的任何事情，想参与她的过去。”
“还望公主殿下，不要生气。”
“若你是真心爱皇姐的，便会留心观察皇姐的喜恶，何须茂风来告诉你。”晴天伫立在茂风身边，靓丽的桑蕾色罗衫翩翩浮动在湖风中，脸上傲然的模样有几分像女皇。
“爱皇姐，便只会相信眼前的她，而不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她。”
茂风应和着:“爱皇姐的人很多，裕君靠捷径是不行的，想了解皇姐只能靠你自己去打动皇姐的心。以后莫要再来套我们的话。”
未央宫里点起烛火，宫人们上了晚膳，得知女皇在哲光的熙明堂用膳，彦辰独自用膳。用膳后怀烛帮彦辰换上药，彦辰回忆在林中对抗野熊的点点滴滴，心里仍然不安。
彦辰再三询问怀烛:“将野熊激怒引到女皇队伍方向时，确定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看见么？”
怀烛保证:“主子，没有人瞧见。”
为了博取信任，彦辰差点赌上了命，千万不能在细节上出任何差错。
怀烛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彦辰示意他噤声，果然是女皇来了。
彦辰埋首在榻上假装睡着了，怀烛涂完药也配合地假装诧异见到女皇，便叫醒彦辰。
女皇挥手让怀烛退下，彦辰故作柔弱模样，轻唤了一声:“陛下来了。”
“一日相思十二时，相思无尽期。”彦辰敛起衣衫，把发丝从后颈挽出来，叹息:“要是每天都能看见陛下就好了。”
“那也不难。”女皇含笑道。
“真的么，”彦辰没有露出过多的惊讶之色，只是笑意更甚，以为女皇被他感动了。“陛下不是骗臣的吧？”
女皇:“朕一言九鼎，怎么会欺骗裕君呢。书，都为裕君带来了。”
彦辰疑惑:“书？”
女皇目视长安，长安随即命宫人进来，两排宫人端上一册册书本，彦辰不解地接过翻开看看，皆是白纸，没有一字。
“不悔院的书都烧了，其中有不少是朕抄录下来的练习册。”女皇摆摆衣裳上的褶痕，从容道:“彦辰不该赔给朕么？”
“可臣受伤了!”彦辰拒绝。
“可彦辰的手没伤啊，照样能写字。”女皇反驳。
“当初陛下的太傅也是这般无情的么。”在林中时，彦辰随意和寻玦聊了两句，听说女皇的太傅是位极为严苛的人。
“一朝沐杏雨，一生念师恩。”女皇忽觉鼻翼微酸，泰然道:“他没那么无情。”
亲眼见过那可是上千册抄书，犹豫半晌，彦辰再挣扎一下:“陛下，其实不悔院的火是秦寻玦放的。”
“朕知道，长安已经查明了。可要不是因为你进去，寻玦也不会放火。”不等他狡辩，女皇就离他更近些，直目望着他再笑问:“你不是说想天天见到朕么，怎么连抄个书都不愿意？”
望着空白天书，彦辰接应下来。日久生情，如此下去，他相信能攻克女皇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