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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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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宫里几乎没有几个喜欢江彦辰的人,他还是一个个往人家宫里串门。

    有最高权威的皇贵君不在钟粹宫,江彦辰就前往下一家,去颇为受宠的良御北凭风的棠梨宫。

    宫内景色雅致,白色棠梨花压倒枝头,清香味四溢,一点微风就能让白色花瓣席卷到脚边。不愧宫中人人称他为画神,这样好的晴天阳光,棠梨宫的近侍们纷纷将他的画拿出来晒,遥遥望着,便觉得色彩斑斓。

    江彦辰驻足欣赏,望来望去,总觉得画卷中的女子是同一个,只是年岁不同,寻到十六七八岁模样的画中美人时,才恍然发现是女皇。

    十岁出头时的女皇,俏丽可爱,性子活泼。看着看着,发现她的笑容越来越黯淡。

    清华之气萦绕着凭风全身,他信步款款走了出来,“参见裕君。”

    “良御请起身,”其中隐情,恐怕只能亲自问良御,江彦辰先文绉绉夸了一顿凭风的画,“不过,女皇幼时灵动又俏皮,喜欢美人祭、玉红、鞓红这样惊艳颜色的服饰,后面渐渐变成天缥、沧浪、云门的淡雅色。良御,可知是什么原因?”

    凭风云淡风轻的唇际笑意不减,“人总是会变的,突然换了喜好也未可知。”

    “裕君,可要进殿内尝尝我们花蕊国的阳羡茶,女皇喜欢得紧,确实是上好的茶。”

    “恭敬不如从命,本宫叨扰了。”江彦辰随凭风进主殿,片片棠梨花拂过斑斓画卷。

    这背后,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紫宸殿内,女皇才散朝回来。

    正准备批奏折,发现宝座前的桌子上空荡荡的,疑惑看向岫玉,“怎么回事?”

    岫玉低头笑着不答话。

    一方丝绢就从女皇身后,俶尔蒙住她的眼睛。

    这抹香味,分明是衔玉的。女皇面色平静,声音清泠,“皇贵君此举,甚是不妥。”

    衔玉悄然挥手让宫人都退下,质问女皇,“陛下可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

    他放了手,丝绢缓缓飘落到女皇手里,女皇想不起,“并不是什么佳节。”

    “今日是四年前我们成婚的日子。”

    衔玉眼里慢慢落下一缕失望,“往日我们都要泛舟湖上,如今陛下已经是陛下了,心里只记挂着国家大事,也怨不得陛下。”

    “索幸最近也没什么大事,”他是颠沛路上的亏欠,女皇迟疑半晌,还是说:“既然皇贵君都不怕,朕自然也是不怕的。我们就出宫去玩,否则,说不定以后就不一定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品茶以后,江彦辰又去了离这较近熙明堂,主殿内住的是承御司马云暮,东偏殿住的是才人许哲光。

    先去见识见识,那一宫主位司马云暮。

    近侍将江彦辰请进主殿内,云暮懒洋洋地躺在软榻上嗑瓜子,“裕君,我身体有些不适,就不下来给你问安了。”

    承御明明白里透红,眼角飞扬着笑意,好的很,哪里有什么病痛。

    江彦辰附和着笑:“都是自家兄弟,何须如此客气,承御好好躺着就是。”

    云暮盯着江彦辰的脸看,越看越觉得可恶,挑眉好奇地问:“沧溟国,究竟是为何要把裕君送到花蕊国,过寄人篱下的日子。”

    江彦辰尴尬叹了一口气,“沧溟国的国师说,本宫会影响沧溟国的国道昌运,父皇听信谗言,为了一国的气运着想,就把本宫送过来了。”

    “什么!”云暮大惊,“那么说的话,你是天煞孤星咯。”

    扭头又一想,“不对不对,应该是扫把星。”

    宫人奉上时兴瓜果,不免被逗笑,又不敢放肆地笑出来,只好紧紧抿着嘴,把这辈子最难过的事情都想了一遍。

    江彦辰:“……”

    意识到有些失言,云暮话锋一转,“裕君你可别担心,哲光是巫族圣子,卜卦测凶吉什么的最准了,说不定他有办法,把你变成福星。”

    据说这位承御是女皇的青梅竹马,女皇究竟看上了他哪一点。

    大约只是喜欢他的美色。

    来到他口中所说的许哲光的宫殿时,橘色余晖染遍天际,宫傧直接带他入殿,江彦辰讶然道:“不必通传的么?”

    近侍解释,才人不拘小节,任何人来都是直接进殿的。

    殿内随处可见他的宝贝符纸,占卜用的龟壳、铜钱、风水盘……

    近侍撩开他内室的层层缥缈的白纱幔,哲光正从梦中醒来,听到有人来了,心里更觉得有趣。

    哲光一身皎白亵衣赤脚下床那场面有几分让人飘飘欲仙,身如柳絮般柔软,足如白玉。

    他爽快笑着,“原来是裕君。”

    不一会儿,他终于从墨色山水屏风后走了出来。

    “裕君!!!”哲光才看了江彦辰一眼,就大觉诧异,“啧啧啧,裕君,你这个面相可不得了。”

    江彦辰以为是夸赞之意,含笑问:“还请才人来说说,如何不得了。”

    哲光一脸担忧样,垂了柳眉,“裕君今日,有血光之灾。”说罢又拿起龟壳,开始卜卦,嘴里嘟囔着:“让本才人来看看,裕君的大劫在哪儿。”

    江彦辰静静看着他一番摆弄,龟壳中的钱币掉出来时,哲光面露难色,重新用藕白的双手再摇动龟壳,卜出来的卦象还是原来的样子。

    哲光步履轻盈,转向四方为江彦辰指了方向,“裕君近日有两个大劫,一个在皇城内,一个在沧溟国。以明熙台宫门口出去的东北方,走上两刻钟的地方便是裕君的劫难之地,东北方的宫殿众多,不好轻易判定是哪个宫。沧溟国的大劫,是在一个王府里。”

    哲光拍拍江彦辰的肩膀,“裕君,近几日不要随意走动。一月内,大劫自会解。”

    江彦辰面色聚变,心想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先不说在花蕊国中的大劫,一月内,他当奸细当的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沧溟国遇上什么劫难。

    情绪沉浸片刻,江彦辰还是笑言道:“多谢才人提醒,本宫记住了。”

    他才不信什么鬼神卜算之说,江彦辰偏要出了熙明堂往东北方走上两刻钟去瞧瞧,是什么血光之灾。

    两刻钟到了,江彦辰抬眼打量四周,也没什么稀奇的嘛。

    江彦辰再随意走走,才发现了与众不同的一所宫殿。他随便问了一个宫女,宫女有些闪闪躲躲地回答,“此处是凤阳阁,女皇往昔在皇城内的住所。”

    凤阳阁残缺破落,成为黑炭木块的主殿,积满了灰尘,颇有鹿走苏台的萧凉惨味。

    江彦辰再问:“这里为何失了火?”

    宫女脸色惊慌失色,她连连行了礼就告退,不敢和江彦辰说明一个字。

    这里有莫名的力量牵引着江彦辰,让他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几个宫人远远瞧见了,惊讶地不知如何是好,打算先去告诉皇贵君。

    凤阳阁所有宫殿都积了一层灰,除了一所偏殿。

    殿外有几个陈年的空酒坛,江彦辰推门进去看看,殿内无声无息充斥着惆怅的寒冷。

    干净明亮,一尘不染,究竟是谁住的地方,竟比女皇的主殿更让人注重打扫。

    十几个高挑的架子上,有各种名家书籍,也有清秀字迹抄录的书,抄录的书整整有两千多册,占了大半的书架。手上翻开的书一时没拿稳掉在地上,江彦辰弯腰捡书,忽的又发现其中一页纸上有血迹指纹,殷红恐怖。

    像是什么人在拿着这本书追怀过去,不小心留下的血迹指纹。

    来此,只是觉得许哲光的占卜怪异,不信这个邪。整理好书册,江彦辰转身就离开,再待下去没事也要有事了。

    明明什么都没做,江彦辰察觉到嘈杂火声时,发现殿内起了火……

    一片芦苇叶似的小舟悠悠飘在水上,女皇半躺在小舟上靠着手小憩,享受拂面而来的阵阵清风,水面划开一圈圈波澜。

    衔玉拨动琵琶,婉转乐声回荡整个山涧。

    夜色入幕,驾车马回到皇城,换了步辇,女皇在回紫宸殿路上,发现凤阳阁方向着了火,立马停下步辇。

    女皇一丝不曾犹豫地跑向凤阳阁,为什么连她仅剩的东西都没有了。

    衔玉追上女皇,拉住她的手臂迫使她冷静下来不能再跑,衔玉诘问:“你难道就要这样把自己困死一生么?”

    女皇脸色坚定,肯定道:“是。”

    抵过任何锋利剑刃的言语,狠狠刺痛了衔玉的心。

    挣脱衔玉的束缚,女皇继续跑向凤阳阁,想要努力救回那个叫不悔院的地方。

    几年前,她没能救回那个人;现在,也救不回那个小院。

    不悔院没了,女皇落寞看着烧去大半的不悔院,沉痛之感又侵入心扉。在朱门外,女皇劈头便给了江彦辰脸上一掌,清脆响亮。

    江彦辰应承接受,本就和他脱不了干系。

    就算长得相似,女皇从来把江彦辰当成那个人,一掌打在他脸上时,又不免想起那个人,觉得五味成杂。

    残风吹卷女皇的裙边,失望盈满黯淡的月色。

    江彦辰由君连降两级,降为才人,仍保留封号,禁足半年。

    从凤阳阁走回未央宫,江彦辰觉得天都塌了,忧心难耐地坐在椅子上玩弄柑橘,看来昨夜的字都白写了。

    将来这半年,该怎么过啊……

    孤灯只影,连放火的凶手也难以找到。

    祸不单行,怀烛一脸难色地进来,“主子,暗探送来消息,叶泠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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