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月下漫步
在附近的上林苑，清幽冷寂。于这热闹喧声的夜宴隔出一方别样天地。
寻觅孤独时，身后急急传来追赶的脚步声，晴徽放慢脚步等等。不料那小郎君确实是来找她的。
那位小郎君追上以后直停晴徽身侧，躬身问好:“太女殿下安好。”还带些明朗笑声。
晴徽欠身还礼，探到记忆深处还是没有凭他的声音，记起和他的渊源。
还未等晴徽开口问，岫玉就向他微行一礼，“今日宴请的宗亲贵胄众多，不知道这位风度翩翩的小郎君是谁家的。”
“臣，是云麾将军家的，臣和姐姐随着母亲常年镇守于边外，不久前才回到牡丹城。此番唐突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估摸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他声音声音阳光明朗，悦耳动听，是那么的干净。
晴徽和颜，“边外苦寒，辛苦小将军一家了，今日宴乐应好好尽兴而归。”
“幼时入宫，于太液池偶然遇到过殿下。那是个暖阳流转的午后，池水清澈，殿下正在用渔网捕抓池中鲤鱼，七八个宫人惊恐在一旁拦着殿下，却又拦不住，甚是害怕殿下跌入池里。”
边听他叙述陈年往事，边漫步于漆黑景色中，踏过的昏暗小路因宫人所提宫灯而明亮。想问他如何还认得自己，想想又好笑，皆知太女眼盲，宴上就只有她一人眼上覆了红绫。
他又很是怀念的继续说着:“臣和姐姐默然看着，可殿下辛苦捞上的一条金色鲤鱼忽的重新飞入池里，臣心里着急，于是顾不上许多就跃身跳入水中把那条鱼抓了上来还给殿下。殿下很是高兴，把它赐给了臣下，养于府内荷花池里。”
“边外荒漠边野，除了满天黄沙和南飞孤雁什么也没有。那条金色鲤鱼不时在臣心里游动，恨不得把它也带到边外，再造一池好水绿植来养活它。”
人情纵是长情月，算一年年。又能得、几番圆。晴徽笑他的憨傻。因为一条鱼，还劳烦记得她那么久。
这位小将军叫白贺春，而他姐姐叫白贺芝。
当初送鱼，完全是因为晴徽一眼就喜欢上了他的姐姐。
明明是豆蔻年华的小女子，却仿佛踏风而来，英姿飒爽，神采奕奕。手持一柄闪着寒气的红缨枪，尽显女子英雄气概。
如今回想白贺芝的身姿相貌，心里还是忍不住为之震撼。晴徽含笑，“不知令姐是否也回来了，芳龄几许，可有婚配？”
几年过去了，白贺芝应当出落得更加漂亮和帅气，这样好的女子可得给皇兄留意一下。
“姐姐是个心怀大义的人，除了领兵打仗，和母亲一同讨论兵法外，对什么事都没有心思。至今还是单身一人。”他又叹息道，“所以对于今日的宴会，她也是无甚关心，只派了臣一人来。”
如若她今日来了，晴徽定能把她和皇兄的红线牵起来，可惜她没来。
“贺春，你也是一个卓尔不群的小少年，在边外吃了那么多苦，在牡丹城里可得好好补回来。往后宫里的宴席，你得常来，也要带着你姐姐一同前来，莫负广寒沉醉。”
“殿下居然记得臣的名字!”他激动得差点拭出泪水来，又躬身行礼，“臣一定会谨遵殿下所说。”
在战场上，多有缴获敌人武器，白贺春最爱一把名叫“深渊之灵”的匕首，时常把玩于手。
此次，他笑吟吟献给晴徽，晴徽手指摸过刀锋，确是一把好匕首。少年憨厚，却不容小看，能在战场上厮杀护卫家园，他是不可小觑的枭雄。“深渊之灵”舔舐过的血，是他的战绩。
天越晚风越大，秋风阵阵，涌起波澜。夜宴也不似刚才那番热闹。
晴徽拜别他，白贺春见她笑容下还略有惆怅，他宽慰道:“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借他吉言，晴徽也希望自己能化为浩瀚大海里的鲲鱼，长出翅膀，然后乘风而上九万里。
物极必反，否极泰来，又是否当真如此。
醉意朦胧，晴徽踉跄走下轿辇，皓月当空，月下琉璃瓦熠熠发光。
分明听到不悔院上，有人乘风而醉，酒瓶从琉璃瓦上滚下来时，破碎一地的声音让人惊心后怕，晴徽疏散了宫人。
原本以为他会回府过节，却不想他会在这一个人醉酒。
晴徽踏着树枝飞上琉璃瓦顶，唯恐脚下发出刺耳声响打扰到他，靠近宇文括时，因他的酒气冲天而忐忑不安。出声道:“太傅为何如此不顾惜自己。”
良久没有听到他的任何动静，心下觉得有趣，晴徽稍作迟疑的手还是抚上他的眉峰。
酒气里还伴有淡淡的桂花清香，悄无声息落下一场充满未知情愫的细雨，引人沉醉不知归路。
他应和月光一样柔和，清冷诱人。
被打入支离破碎的昏暗世界里，唯独身旁有他时，什么也不怕了。大抵是魑魅魍魉也怕了他，他的怒气压制一切，抵挡鬼祟。
在感受到他忽然睁开眼把目光轻向晴徽时，惊恐万分。晴徽匆忙撤回了手，心里一顿害怕和紧张。
宇文括并未对此说了什么，摸索到身旁的酒瓶一饮而尽，晴徽默然不语。本以为会一直沉默时，宇文括又开口说:“我要定亲了。”
晴徽故作欣喜，“那不是很好吗。”
“可太傅似乎对此不是很满意，难道是因为那位女郎不够漂亮吗？”
宇文括顿了一会儿，开口道:“是归德将军的嫡次女，听说是位温婉贤淑的美人。”
晴徽不解:“那太傅是因何苦恼？”
宇文括魂灵游离于外，漫不经心道:“不知道。”
他的分明什么烦心事也没有，晴徽含笑:“她也算本宫的师娘，若是真的成婚了，太傅定要带进宫，好让本宫知道是何模样的师娘。”
“大抵有一件事，你还不知道。”宇文括薄薄一笑，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陛下就要召集天下尊贵美貌的翘楚为你擢选一位太女君。”
“哦。”晴徽对此亦是冷淡，像她这样的人，何苦去祸害人家。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