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石阵与石屋
“除非有什么变数,否则线索肯定是没有的。”二哥说:“从张姓屠夫失踪开始,对方就已经警觉了,接二连三的村民进山搜索无疑是打了草也惊了蛇。所以我猜测,早在除夕左右对方就已经打扫了所有的证据撤离了这里。那五名村民之所以被害,大概率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正如项政猜测的一般,整个野熊沟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可疑之处,黑泥潭因为天气寒冷表层已经被冻了个结实,根本没办法挖出下面埋藏的东西。正当我们觉得这次的搜索就要这样结束的时候,却突然收到了前方哨兵的报告,说发现了一片奇怪的石阵。
“变数?”二哥眉头一紧,随即命令收拢部队,稍事休整之后便朝着哨兵引领的方向走去。这石阵距离我们并不算远,穿过黑泥潭在对面的芦苇丛中有一条大青石铺的窄道,说是窄道其实就是垫脚的石头,而旁边的芦苇也根本没有被清理,所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或者走进芦苇里一点一点翻找是根本看不到这条路的。之前的村民和衙差之所以没有搜查这里,则是因为不敢,据说这里就是当年公孙渡的大军被一把火烧死的地方,而且据村长说,这里面便是这野熊沟的尽头,黑泥潭除了冬天平时是进不去的,更何况这泥潭对面的芦苇荡。而且也有村民想从旁边的山壁上绕道后面看看是什么,却因山势陡峭都没有成功,所以一直以来便没有人知道这浩浩荡荡一大片芦苇里竟然别有洞天。
我们穿行在芦苇里,左拐右拐差不多走了半柱香的时间,才走出芦苇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大片空地,空地上不规则的排列着十几块巨石,这就是哨兵所说的怪异石阵,而这石阵的对面,明显能够看见有一条小路贴着山壁蜿蜒而上,小路尽头依稀可见一个不大的平台上似乎有人影在看着我们。
“那里有人!”宋濂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平台上的人影,以为是刺客歹人,大声呼喝的同时将我和二哥第一时间护在身后,身后的军卒听到喊声也第一时间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二哥喝止:
“大家不要慌,更不要往前走!全部退到我身后!”
“这些石头有问题?”宋濂第一时间看向面前那些巨石,可即便是他也没看出来问题出在哪里。
“不是石头有问题,而是地上的土有问题!”二哥语气有些冰冷:“你们看地上的土,既不是黑泥潭的泥土,也不和周边山地的土色相同,明显是动过手脚的。”随即拔出腰间佩刀,将刀尖插在地上,又拔出来仔细观察,随后又嗅了嗅说道:“这不是南疆养蛊的手段,虽然南疆也有人在养蛊的地方会铺满特殊的沙土和石灰,但是这里的土没有硫磺味,更没有蛇虫特有的腥味,只是似乎有些别的东西在里面。”
一时间我们被阻在此处进退两难,背水营的校尉请命带人上去一探究竟,正在二哥迟疑是否要派人前去打探的时候,一个青年的声音让所有人猛然抬头看向前方。
“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进来的好。”只见一个穿着灰衣扎着白布腰带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石阵对面的台阶上,神色有些冷漠似乎很反感我们来到此地。接着不等我们问话,便自顾自的说道:“这地上的土却如你所说是动过手脚的。我只能告诉你们如果贸然闯入,不光是这里,连同你身后的整片芦苇荡都会顷刻间被点燃,到时候你们都会葬身火海,要知道现在是冬天,这干草起火的话,火势有多猛不用我多说吧。”
青年淡淡的几句话却让我们毛骨悚然,刚刚若不是二哥发现异常喝止住军卒,此刻恐怕我们已经成了一堆焦炭。虽然也有人怀疑这个少年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但是在这个时候还是宁可信其有的好。
“我们是官府的人,来调查几个月前附近刘家村的人口失踪和死亡事件的。”二哥见此时不能轻举妄动便亮出身份和来意,看看对面是什么态度。
“不知道,与我无关。”少年淡淡回道,说罢边回头要离开,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转过身问道:“你们是冀州官府的人?”
“不是,我们是幽州人士,路过此地听闻此地出了棘手的案件,便想来一探究竟。”二哥也没隐瞒,直接把来此的目的一股脑说了出来。
这青年听罢,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们,随后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会的。”
我看他此时在石阶上自言自语,心想这小子可能就是在故弄玄虚拖延时间,他肯定知道些什么,如果就这么让他跑了,那我们折腾一趟岂不是白忙活。打定了活捉他的主意,我便不再犹豫,既然这土有问题,我便不睬这土就是了。我把手中长枪偷偷递给身后的宋濂,胸中提起一口气,几步助跑便飞一般腾空而起,竟一下跃出两丈远,脚尖落地的瞬间猛然发劲向上拔地而起,又向前窜出好长一段距离,直接跳到了最近的那块巨石上。石头表面凹凸不平,非常适合借力,我便稍一用力,就跳到了石头顶部。
那青年此刻也注意到我站在巨石上面盯着他,竟一时忘记逃跑。我站在离地两丈高的巨石上,风一过,红衣猎猎,青丝飘摆。见他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想这可不能放过此等的好机会,随即提气轻身朝着他直追过去。
这巨石一共有一十七块,除了第一块距离我站的位置比较远之外,石块与石块之间的距离远的也就不到两丈,近的更是只有数尺,动手之前早已在心里盘算过,只要能顺利跳上第一块巨石,就能在不接触土地的情况下跳到对面去。于是我没有犹豫便以极快的速度朝青年跃去,在我就差最后两块石头就能到达对岸擒住对方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从惊讶立刻变成了恐慌。
“小姐快停下,莫要再跳了!”青年冲着我大喊:“最后的两根石柱上有机关,太危险了,千万别在往前了。”
“你当我三岁小孩子?眼见逃不掉了就想骗我?”我轻笑道:“要不要姐姐给你个机会,让你先跑?”
见我根本不相信他,青年也是急的快要哭出来了,“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啊,真的别跳了,我不跑你也别追了,我跟你们无冤无仇,我也不想你受伤。”
见他这么说我便站定不动,问他如何能安全的到台阶上,青年叹了口气,似乎是妥协了,然后从地上拾起一把小石子,拿在手中瞄了又瞄,一颗一颗的丢在地上。
“你慢慢下来,不要跳,脚踩在这几个有石子的地方,不要乱踩,慢慢走过来就可以了。”
我想了想,决定信他一次,同时也做好了一旦情况不对就立刻冲过去制住他的准备。当我两只脚安然无恙的踏在台阶上的时候,我知道他没有骗我,因为在我安全到达的那一刻他似乎比我还如释重负,竟然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似乎很害怕我出事?”我笑着弯腰伸出手想拉起他,没想到他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还反问我:
“幽州的姑娘都跟你一样胆大包天吗?”
我哼了一声没有理他,收回了准备拉他的手,他却在此时自顾自的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着我躬身一礼:
“草民公孙仲,见过郡主。”
这下轮到我愣在当场,“你见过我?”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我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青年。
“郡主不用想了,我们之前并没有见过。”公孙仲挠了挠头,继续说道:“既然是幽王府的世子和郡主到访,有些事情我们觉得还是说清楚为好,免得再生误会,伤及无辜。”
说罢他便转身向石阵走去,之间他一路走走停停,绕来绕去,每走一步便在地上留下一枚足印。一直走到二哥旁边,同样也是躬身一礼,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与二哥说了几句话后,二哥便下令背水营全部退到黑水潭和芦苇荡的边缘处待命,随即只留下宋濂和他一起,跟着青年穿过石阵,与我汇合。
宋濂见到我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将长枪递还给我,公孙仲见我接过枪,更是一脸诧异,我就当没看见,跟在二哥身后,随他一起沿着台阶而上,很快便到了山壁中间的平台之上。
这平台在下面看并不算大,但是上来之后才发现此地异常宽阔,边缘还围了一圈篱笆,正对着台阶的是一座茅草屋,草屋边上还种着一棵桃树,树下靠着篱笆的一侧全都是整理出来的小块的田地,有的还搭着木架子,想来是种些带藤蔓的瓜果。靠着山壁的一侧,有一座石屋,与其说是石屋,不如说就是直接在山壁上挖凿出来的洞穴,只是用青石在洞口堆砌出门的形状,又用木板做了个门挡在那里,看上去十分简陋。
青年把我们请进院子,并让我们在院子中央的石桌稍坐,他转身进了茅草屋,片刻之后端着茶壶和茶碗走出来,与我们三人一同坐在桌旁,并给我们每人倒上一杯茶后,便不再有任何动作,那意思就是想问什么尽管问吧。
“你是如何知道我是谁的?”我老早就沉不住气了,直接问了个跟案件没有丝毫关系的事情。
“猜的。”青年习惯性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不瞒郡主,两年前我师父在此地驾鹤西去。他老人家在临终前,要我在他死后在此守孝三年。因为我继承了他老人家的衣钵,原本也是该尽些孝道,便一直在此地一边修行一边为师父守孝。因为师父生前懂得些奇门易数八卦占卜之法,便在临终之时说非要送我一卦,虽说他老人家这占卜之术几乎就没算准过,但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我就全当满足他老人家最后的心愿便答应了。而这一卦乃是大吉,说我三年之内可遇贵人相助,会有一场大机缘,甚至能有不世的功勋。最终还说这能为我带来机缘的贵人,乃是自北而来,这里已经是冀州北部,再往北,要么跨过长城是金帐王庭,要么就只能是幽州了。刚刚我注意到你们身后的军卒,穿的并不是冀州军的装备,所以才会问你们是不是冀州官府的。”
“如果当时我们回答是呢?”宋濂问道。
“你们冒充官府擅闯此地,我可能会触发机关,烧死你们。”青年面无表情,仿佛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你还是没说你到底怎么知道我是幽州郡主的。”我扯了一下宋濂让他别打岔,继续追问道。
“剩下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幽州离我们这里并不算远,整个幽州除了幽王府的项家,也没有谁家的小姐能出门调动这么多的军卒,而且幽州盛传幽王府三郡主天资过人,得老王爷项家枪的真传,不仅武艺超群且容貌更是一绝,堪比神女下凡。所以刚刚当你飞身跃上石柱,迎风而立,翩若惊鸿,那一瞬间我便确认了你的身份,所以才赶紧提醒你千万不要触发机关,以免受伤。”
这一番夸赞着实让我有些不好意思,随即便不再追问。倒是二哥听完后,又看到我略显尴尬的表情,笑得很是放肆。
“说回正题,请问公孙先生可知道刘家村在年前多人失踪甚至死亡的事情?”二哥终于收起笑容,表情严肃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