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邢泽的生辰

    一整日下来，阿璇虽然故作镇定，其实内心已经推翻了无数个主意。邢泽看着她和重庚来去折腾的样子，感到好笑又温馨。

    翌日入夜，阿璇小心翼翼的用手蒙着邢泽的眼睛，带他一步步往前走。

    视线被遮掩的感觉其实并不好，像有什么会失控一样，但感受到阿璇的气息，他又觉得十分安定。

    “还要多久？”

    “马上、马上。”阿璇笑道：“好了。”

    阿璇松开手，走到他身边，邢泽慢慢睁开双眼，光亮一点点争涌而来，两息后，他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这里是殿居的后苑，因着邢泽平日在此修炼，所以布置得十分简洁。但现在，成簇的月季花盛开于此，品种各异、颜色齐全，揽胜峰中的蝶儿被花香吸引，翩翩舞弄在花中。阿璇没有额外燃起宫灯，只有一轮皎月，与萤虫点点，将整个花海照出朦胧的美感。

    重庚化身为原型金羽雏鹰，衔来一只月季花环落戴到邢泽头上，清冷飘逸的谪仙被这些颜色一衬，好似瞬时有了生机。

    邢泽想起当初在纪家时，阿璇曾偷偷给自己簪花，那时他们之间并不算熟悉，如今，已经亲密到敢光明正大做这件事了。

    一旁有两张小几，一张上摆有瓜果玉露，阿璇来到另一张前，净手焚香。邢泽隐约猜到了她想做什么，果然，阿璇将霜花琴释出，让已经变回人身的重庚领着他在一侧落座，她道：“上神虽已辟谷，但今日不同，小酌几杯如何？”

    重庚已经十分乖巧的替邢泽与阿璇斟酒，但因为阿璇之前叮嘱过，他自己并未饮酒，而是倒的另一盏花露。

    阿璇屈指拨弦，清扬的曲调慢慢奏起，片刻后，她又开口唱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是他们当初在人间过端阳节那一日，阿璇曾为邢泽哼过的那曲诗经，只是如今，她为他独唱。

    她的长相更偏昳丽，但是此刻被月色笼罩，被花海映衬，一弹一唱之间，在邢泽眼中，竟有几分温婉可人。

    他回忆起了很多他们之间的场景，有初遇时那咄咄逼人带着刺的月季花，还有灵霄天的枫林中，连晚霞也要做陪衬的天姝。而经历过这么多事情的阿璇，已经很久没有张牙舞爪的故作坚强了。

    那夜的玉露该是醉人的，邢泽想，要不然为何连风中也流动着一丝酩酊呢。

    不过相比起来，阿璇才是醉得更厉害的那一个，她先时还肯安分抚琴，后来便没了耐心，抢着来与邢泽碰杯，最后索性弃盏执壶了。

    她靠在邢泽肩头，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

    “上神，你喜欢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吗？”

    邢泽说：“很喜欢。”

    “自从师傅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会为我拼命了……师傅，师傅，上神，我没有师傅了……呜呜呜……”

    邢泽说：“你还有我。”

    “我知道师傅的性子，她一定不会想要我去看她的命簿，所以我都不敢去找她的下落……”

    邢泽说：“没关系，有缘自会再见。”

    “上神，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会一直一直对我这么好吗……”

    邢泽说：“当然会。”

    “上神，我真的好喜欢你，你不要像风离那样骗我，好不好……”

    邢泽说：“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

    阿璇每说一句，邢泽便答一句，不厌其烦。

    最后，阿璇微微仰头，看着戴了花环的这张俊逸面孔，喃喃道：“上神，你长得真好看，其实你是我见过的最最最好看的人了……”

    邢泽知道，她经历过许多苦痛，即便看上去永远带笑，那些难以言说出来的话，却始终深埋于心，只能在今天就着醉意一吐为快。

    其实以前他也疑惑过，为何阿璇对溪荷、甚至是陌生的陈莘都能尽心帮助，唯独没有再过问清龄道人的后续，原来竟因如此。

    邢泽将大醉的阿璇抱回房中，身后是重庚在亦步亦趋跟着，他道：“爹爹，阿娘会不会又睡好几日啊？”

    “不会，明天就醒了，若是你阿娘问起来，别将方才她说的话告诉她。”

    重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抱着邢泽的腿道：“爹爹，我也困了。”

    邢泽将他抱起，去了隔壁房间安置。出来时，风中还遗有淡淡花馥，是揽胜殿中十几万年来也不曾有过的迹象。

    他慢慢绕过回廊来到后苑，看着眼前这幅花景，一时间有许多心绪涌动，而最为深刻的，便是扶泽死前对着阿璇提及的……

    姒滟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