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玉石宫
此刻的仙境中。
月华门境内。
玉石修筑的大殿拔地而起,落在月华门后山之中,小径通幽。
在空旷常年异寒的殿内,冷冷清清坐着几个苍老身影,都打坐在如同冰块般的石玉垫上,围在殿中唯独一个的青年身侧。
这大殿正中修了四尊玉石像,前后两位排列,相传是月华门开山始祖飞神期的神像。
四尊神像看不出男女之别,皆是闭紧一双慈善目,或是肃立或是舞动,身上衣袂翩翩形如动态,石刻雕得生动逼真。
其指间都执着笔墨纸砚,脚下皆是雕着灵动待放的玉石之花。
在玉石像之下。
一个白发苍苍,白发白须,一身月华白练的老者,打坐在大殿正当中:“慕和仙尊昨日可是出离仙境了?”
这话音刚刚落下,老者的身后掩着的小门便跑进来一个小童。
小童脚步如飞从殿门外奔进来,喘着粗气。
这小童的头顶上拿红绸缎扎着两个小丸子,模样十分惹人可爱,跑动起来更是灵活极,只是面上却一脸小大人一般的表情,才刚把气息平复,就急急忙忙地禀告道:
“路先生,魔域确有变故。”
围坐在一处的老者们都愣了愣。
数日前魔兵大军压境,在仙境外围虎视眈眈。
昨日听闻那位名声恶臭的魔尊在仙境边境现身,差点伤杀几位新晋小仙士。
现在的仙境如同空巢本不堪一击,本以为仙境神柱再抵挡不住,仙境命悬一线危亡之际。没想到的是,昨天傍晚这群魔物竟然、竟然就撤走了?!
不光撤走了,还听闻当时魔尊亲口提出要与当时在场的慕和仙尊坐谈。
一群老人家细数他们这平生的对魔族的见闻,都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就没见过这么出尔反尔的魔头。
在一侧坐在垫子上的路时晷原本是闭着双目的,他在月华门中都会拿了白缎将双眼挡住,刚才入到这玉石宫中,刚取下来还无法适应,听到禀言才睁开。
一双青玉色的瞳目澄澈干净。
他点了点头。
小童又朝几位老者拜了几拜,小脚步极快地离开了此地。
“时晷是去见了魔尊,不过不知何因魔尊似已无意于仙境。时晷便与之口头立下了互补侵扰的协定。”
路时晷朝起先问话的老者恭敬地空首,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提到过将‘慎行’束在了现任魔尊的手腕上。
一位月华门中资历甚老的长者,为人称广和仙尊,从疑惑中恢复过来,“不过话又说回来。我月华门现任掌灯如今入凡历劫,各门各派是时困顿,魔族却弃了如此时机慕和,既然你已与魔尊见过,如何看待此事?”
“不瞒您说,晚辈几日前夜中难寐,悟出了先师留下的‘推徒令’,窥见了天行之书一角。”
路时晷说话间不紧不慢,声线虽说并非玉珏相击那般好听,但足以使在场者信服便可以了。他头顶束着根素雅的木簪,冠不高但足以凸显出其人的端雅。
他坐得笔直,把悟出百八十年没有人能读懂的晦涩难懂之书说得如同抬手拈片青叶般简单。
“虽无法知晓其真正目的,但可以断定魔尊不会将仙境与魔域间的平衡再次打破了。”
“呵。”先前第一位发问的老者撅着胡子,人称峰和仙尊,冷笑一声,嘴里嘟嘟囔囔:
“魔族那帮乌合之众就该早些全部剿除,省得以后再出现这种事儿!一天到晚就净想搞坏事!还妄想吞并仙境!”
“你行了你。”
广和仙尊没好气地斥他一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一天天不是要剿除这个就是要砍那个的,马上到大限的人了,你那臭脾气什么时候改改?”
听到“大限”二字,路时晷眼皮跳了两条,声色降了下去:“师伯。”
广和捋着花白胡子,望向路时晷:“我还以为你早忘了这个称呼。”
长叹一口气:
“我们花费一生修行来突破神境,至到老也没能实现。末了大限将至,灵气开始源源不断从身体倾泻,只能躲在这玉石殿中苟延残喘遇到魔族来犯只能待小辈郎当来救,已经足够窝囊了。”
“要是连死也不能平和面对,我们就真该早早去了。”
路时晷从凉玉石上站起身来,郑重地行了一礼。
“慕和,虽如此你也要小心为是。如今的月华门与仙境安危全在你了,要做什么之前你要多考虑考虑再定夺。”
路时晷眉头紧皱,点头称是。
——————
今天的苍岚心情有些沉重。
凌晨处理完原书中那群一些明存暗在的炸弹们,他便回到寝卧之处,就埋头大睡到今天正午。
他呆坐在魔尊大殿中间,在一簇簇的烛火亮光之中,跪在一柔软垫子上,烂泥一样趴在书案之上。
系统被他扔在书案一侧,鹅黄的亮色书皮闪得人眼疼。
“总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对劲。”
苍岚一早就将玄鸟君支使出去,现在的魔尊大殿中更没有第二只人或者妖或者魔,自己一个人的环境让苍岚内心轻松些。
“哪里不对劲呢?”
也不管宿主能不能看到,系统秒速浮现出一串小楷字体来。
苍岚歪着脖子,把埋在臂弯中的脸扭到系统的方向:“你之前说过,旧的逻辑链一旦被毁坏,新的逻辑链会自行建立,对吧?”
“对。”
连带着把原著没有提到过的,大长老为什么这么奇诡的原因,以及五位魔君与长老会的渊源都给一起牵扯出来了。
那旧的逻辑链不是碎的稀烂稀烂的。
苍岚没有理解到系统这简单一个“对”字里面所包含的情态,便拖着初醒的鼻音继续自言自语道:
“我因为已经知道了原著的走向,一上来就把后期会搞事情的长老会头头给踢掉了。这岂不是说名旧的剧情里这只‘狼’暂时消失了。”
“是的。”
系统在一页白纸上浮现出两个大字与一个句号来。
“狼”是系统对“凶手”代称,这是“剧本杀”中的一种“隐藏者机制”,与之前杜绝世外人的击杀机制属于同一种类。
狼在剧本杀世界中充当的事隐性反派角色,不过介于这里处于剧本杀的衍生世界,机制并不是很明显。
也就只是表现出微弱的“凶手”一面——以捧杀的手段毁掉主角,助长主角的疯病。
隐藏者说偏颇些,其实更像狼人杀中的狼人,被发现就意味着死亡。
只不过,在剧本杀的世界里,隐藏者的死亡会有一套极为精密的控制手段,确保他的不会被发现,或者确保它们在被发现后直接走向死亡。
与击杀世外者的机制不同,如果被发现是外来者不是原身时,会被直接将之杀死,事情也就会告一段落;而隐藏者如果被识别出来,人人得而诛之也可走向死亡。
不过这个时候就会有下一个隐藏者出现,取代这位“凶手”的位置,用另一种方法对主角进行残害,而这次,隐藏的狼会藏得更深,更加难以被发现。
“这样还不如把他保下来。”
苍岚后知后觉道,终于舍得把脸从案几上抬起来,露一副失落至极,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矛盾表情:
“如果再出现新的‘狼人’,防不胜防。”
“这是宿主的选择。老话常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已经作出了选择,磨难肯定会有,解决的法子也总会有。”
系统在一边打出一行字来。
被它这句宽慰的话说的猝不及防,苍岚有点无法组织语言,只能迟钝道:“希望如此吧。”
苍岚突然抬起头来。
紧闭着的大殿门被敲响,郑方平那仿佛信号极差的收音机的嗓音从外面传来。
“尊上?”他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虽然知道系统不会被人看到,苍岚还是把它收了起来。
收完了才回他道:“何事?进来说。”
他捂着有些眩晕的头。
这一觉虽然睡得不长,但睡醒来后头脑特别迷糊,只感觉隐隐约约还梦到了昨天见了第一面的那位“慕和仙尊”——路时晷,还梦到了他刚离了没半个月的现代生活中的七七八八的各种杂事。
这些都使得苍岚的面色显得些许憔悴。
玄鸟君刚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家尊主在案几边跪坐着,撑着下颚,很是疲惫地朝他看过来,不是平常的肃杀狠厉,而是一种极为稀有的柔和状态。
刹那的一眼就让他心底一沉,急忙沉下双眼道:
“尊上。有、有个仙境来的人要见您。”
“仙境来的?”苍岚的嗓音还带着些初醒的喑哑,鼻息有些不通。
“让他过来就是。”
郑方平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就别紧随其后的赤泠君震慑地住了嘴。
“尊上真要与仙境中人定下协定?”
赤泠君一身红衣,在跨过殿门时将前摆抚起,才跨门进来从殿外走进来。
“尊上。”
接着就是其他几个包括昨夜见到的靖责君等三位魔君,苍岚所坐的案几前跪了一片。
“协定一事,尊上需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