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下棋

    翌日午时，院子的一棵树下。

    白亦安手里捏着一枚白色的棋子，低头看着棋盘上的棋局，在思考该怎么走下一步棋。

    蓦地，白亦安把手里的棋子扔到棋篓里，&34;外公，我输了。&34;

    棋盘上的白子被黑子杀的，几乎全军覆没，输赢，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齐太师一枚一枚拾起棋子，&34;多久没下过棋了棋艺怎么退步成这样&34;

    白亦安收拾棋子的手微顿，讪讪道，&34;是许久了……&34;

    白亦安腹诽:光忙着杀人呢？哪有时间下棋

    齐太师恨铁不成钢地叹息一声，&34;你这年跟着你那个哥哥，做的什么生计读过书吗？&34;

    白亦安:&34;四处漂泊，没什么固定的生计，走哪是哪，书，读了不少。&34;

    齐太师有些埋怨，&34;去了那么多地方，为什么不来京城，其他地方再好，能有家好&34;

    白亦安似是无奈，转了话题，&34;外公，都这个时辰了，你不去上朝吗？&34;

    齐太师把手心里的棋子倒到棋篓里，&34;不去了，我辞官了。&34;

    白亦安神情诧异，&34;为什么辞官&34;

    齐太师脸色霎时变得严肃起来，肃然道，&34;老夫想辞便辞，用得着你一个小孩管老夫!&34;

    白亦安没想到齐太师变脸变得这么快，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他。

    齐太师为人太过正直，刚正不阿，就算是天子犯了错，他照样会骂，一视同仁。

    先太子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嘴上不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齐太师对先太子寄予了很大的厚望。

    先太子被人诬陷要举兵谋反时，一向信任先太子的皇帝，竟然动摇了。

    满朝文武百官，只有齐太师为先太子辩护，相信先太子不会谋反。

    先太子死后，他的弟弟被封为新太子，齐太师一直都怀疑先太子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又怎么教新太子。

    当年，因为先太子一事，和先太子有关系的官员，流放的流放，离京的离京，运气差点的，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唯有齐太师，为先太子谏言后，还安然无恙。

    足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

    他辞官，既保全了他和皇帝之间的君臣之义，也全了他和先太子最后的师徒之情。

    齐太师虽然身不在朝堂之上，但……朝堂之上，如果发生了什么大事，皇帝也会和他商量，齐太师也有权利，上折子弹劾官员。

    白亦安倾身，和齐太师换了下棋篓，&34;外公，这局，让我先下吧。&34;

    齐太师没反对，他从棋篓里捏了一枚白色的棋子在指尖，等白亦安先下。

    白亦安举着棋子，想都没想，就下到了棋盘的中间，&34;外公，请。&34;

    齐太师落子，和白亦安聊起了正事，&34;皇帝认出你吗？&34;

    &34;外公，你都能一眼认出我，皇帝，怎么会认不出&34;

    &34;他没对你做什么吧？&34;

    &34;没。&34;

    白亦安洋洋地笑道，&34;外公，你大意了。&34;

    齐太师这才注意到，自己的一枚棋子被白亦安吃了，他神情淡淡，&34;还算有进步，不枉老夫陪你下了一上午的棋。&34;

    白亦安谦虚道，&34;是外公教的好。&34;

    齐太师接着说，&34;既然不想回京城，怎么又来了&34;

    白亦安专注于棋盘上的形势，抽出一部分心神，回齐太师的话，&34;得了些空，回来看看。&34;

    又贫了一嘴，&34;顺便看望看望外公，外祖母和两位舅舅。&34;

    齐太师哼了一声，&34;这又是跟谁学的油嘴滑舌!&34;

    齐太师这句话并听不出多少责怪，反而，有些高兴。

    白亦安望着棋盘，作起了难，&34;外公，我怕是又要输了。&34;

    齐太师严肃道:&34;不准弃棋。&34;

    白亦安:&34;哦。&34;

    齐太师:&34;皇帝对你什么态度？他怎么想的？是打算认回你，还是……&34;

    皇帝早早便认出了白亦安，却没有向世人宣告他的身份，也没有彻查先太子一事。

    先太子一事疑点重重，漏洞百出，这么多年了，皇帝心中就没怀疑过什么吗？

    此番，皇帝这般作为，是想保白亦安，还是保太子的太子之位呢？

    白亦安指尖玩弄着那枚黑子，迟迟不下，他说，&34;皇帝给我块玉牌，让我自己查。&34;

    &34;父王的事，我会查个清楚，该杀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34;

    白亦安手中的黑子落下，玉雕的棋子磕在石桌上，发出悦耳的撞击声，似是山涧的溪水，和石头相碰的声音。

    格外好听。

    白亦安皱起的眉头展开，他笑着望向齐太师，得意洋洋道，&34;外公，我赢了。&34;

    齐太师观棋盘上的棋子，良久，他喃喃道，&34;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法子，你和谁学的&34;

    &34;我自己悟的。&34;

    &34;你杀一人，却要折损千人，甚至不惜以自己为棋子，值吗？&34;

    白亦安手指按在最初下的那枚棋子上，午时的阳光透过树缝，打在他身上，他眼睛处在婆娑的阴影下，看不甚分明。

    徐徐的风吹过，白亦安额前碎发被吹乱，他从棋盘上，拿起那枚棋子，细细看了许久，轻轻一笑，&34;外公，时间不早了，午时的饭也该做好了，去吃饭吧。&34;

    齐太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从石凳上坐起来，&34;你那个哥哥，还没起吗？叫他一块来吃饭吧。&34;

    &34;我刚得了几瓶好酒，让他过来，和我喝几杯。&34;

    白亦安坐在石凳子上，&34;他酒量不好，昨日喝了那么多，应是要睡上一段时间，我去他屋里看看，就不和外公一块去了。&34;

    齐太师一怔，&34;他酒量不好可我看着，是个会喝酒的人啊，老夫活了这么久，还没和哪个人喝的这么尽兴过。&34;

    白亦安唇角微微勾起，请求道，&34;外公，算我求你了，少灌点他酒，你要是想喝，我陪你喝。&34;

    齐太师一拂袖，有些不满，&34;老夫何时灌人酒了你这小娃娃，可不要污蔑老夫!&34;

    &34;老夫先走了，你快快来。&34;

    白亦安见齐太师离开，扶额叹息。

    白亦安算了算时间，这个时辰，沐轻尘该醒了。

    昨夜他失了神智，一直折腾沐轻尘到天擦亮，才抱着人去清洗。

    白亦安这下回过味来，心生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