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表小姐
昨晚睡得早,今日早早便醒了。
暖冬端来了热水,替徐织宁洗漱更衣。
暖冬拿来了徐织宁平日穿的衣裳,徐织宁看了一眼,“去换一件吧,就换丫鬟穿的,这些以后都收起来吧。”
暖冬不解,可还是照做了。
梳头发时,徐织宁也只叫暖冬帮她梳丫鬟的发髻,戴普通的珠钗。
暖冬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到底发生何事了?”
徐织宁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暖冬忙蹲下身抱紧坐在妆台前的徐织宁。
“暖冬,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暖冬自然看得出来,可她观将军也并非对小姐无意啊。
“可他喜欢的却另有其人。”
“谁啊?”暖冬来将军府这么久也没见将军和除小姐以外的其他女子亲近过啊。
“就是近日住到府上的表小姐。”
暖冬大为震惊,“怎会?我听说那表小姐是有婚约在身的。”
徐织宁擦了擦脸上的泪,放开了暖冬,坐直了身子,“有婚约又如何,与她定亲的不过是个员外之子,以将军如今的地位,想退了这门亲事还不简单。”
“小姐”
暖冬想安慰徐织宁,却不知说什么,这种事,好像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徐织宁对着暖冬勉强笑了笑,“没事了,我也想通了,即便他心里没有别人,我和他也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身份悬殊,他不可能会娶我的,现在我只想在府中做一名普通的丫鬟,在这乱世也算是有个庇佑之所,若日后这将军夫人真容不下我,我们就出府去,回云县。”
暖冬点头,“嗯,我都听小姐的。”
暖冬知道,小姐虽说得如此权衡利弊,但其实她心中比谁都难放下。
早膳时辰,暖冬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要不我去厨房端来给您吧?”
徐织宁摇头,“不必了,我同你一块去用膳。”
“可是”
徐织宁自然知道她会遭遇什么,她打断暖冬的话,“就是要委屈你和我一起了。”
暖冬急了,“小姐,你说什么呢,奴婢怎会委屈,奴婢是怕您受委屈。”
“我没事,我已经做好准备了,走吧。”
说完,徐织宁就带着暖冬去了下人们吃饭的地方。
她们来的不算早,到时已有不少人坐在里面吃饭了,看到徐织宁进来,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她,有同情的,有幸灾乐祸的,还有不明所以的,也有纯粹是为了看热闹的。
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可终归是不敢明着说,毕竟徐织宁现在可还住在棋轩院呢,主子什么心思他们做下人的哪摸得透,万一过两日这徐织宁又复宠了呢,所以,这些人现在还不敢明着讽刺徐织宁。
可有一个人不同,那便是念然,她本就和徐织宁有过节,要不是她,自己现在还是将军身边的一等女使,所以她对徐织宁一直怀恨在心,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会放过。
“哟!”她故意拔高了音量,“这不是宁姑娘嘛,怎的今日竟来与我们这些丫鬟仆人同吃了?这粗茶淡饭的,你怎吃得习惯。”
她这阴阳怪气的徐织宁怎会听不出,徐织宁对着她一笑,“你这话说的,我不也是丫鬟吗,怎的大家吃得我就吃不得?”
“这不是怕宁姑娘你吃惯了山珍海味,吃不惯这些吗。”
徐织宁还是笑,“我这个人呢最是不挑食,粗茶淡饭也好,山珍海味也罢,我都能吃,再说我若真想吃那山珍海味了,我出府随时能吃。不过现在世道不好,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我还有什么可嫌弃的。”
这话一出,大家似乎才想起来,这徐织宁可不单单是将军府的丫鬟,她还是宁记的东家,正如她刚刚所说,她若想吃山珍海味随时能吃,便是没有将军,她也能吃得上。
而且她前些日子在城南盖粥棚给难民施粥的事,可是传遍了沧州城,大家都夸她人美心膳,是啊,现在这世道,能吃饱就不错了,谁还在乎是不是粗茶淡饭。
刚刚还看热闹的人,忽然都自惭形秽起来,他们有何资格嘲笑她,可怜她?在座的没谁比徐织宁更有钱,也没谁比她更有侠义之心,便是失了将军的宠爱她依然是徐织宁,或许从前他们对她的尊重来自将军的宠爱,可现在他们尊重她,只是因为她是徐织宁。
“宁姑娘,来这坐。”
徐织宁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一位身穿紫衣的丫鬟朝她招手,徐织宁对她有些印象,好像是叫金萱。
徐织宁走了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宁姑娘,这疯狗就是爱乱咬人,您别放在心上。”金萱故意提高音量,眼睛还有意无意的瞟向念然。
“不会,”徐织宁对着金萱回以一笑。
“你”念然气得不行,可金萱并未指名道姓,她现在接话无异于承认,只得咽下了这哑巴亏。
“就是,人家又不缺银子,还用她操心吃不吃得惯这粗茶淡饭,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有的的人可是要吃一辈子的。”
“以为人人都跟她一般,有小姐的病,确是丫鬟的命,整日这吃不惯那吃不惯的,有得吃就不错了。”
大家都开始低头暗暗笑话她,念然如今就如小丑一般,讥讽不成反被嘲笑,她一时气愤,只得气冲冲出了门,饭都未吃。
暖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原以为小姐今日少不得要受委屈,没想到几句话就调转了风头,所谓公道自在人心,也不是人人都是非不分的。
这边的风波是平息了,另一边的膳厅内却气氛凝重。
一桌的菜都快放凉了还未动过,饭桌上的云明屿也表情严肃。
“表哥,这宁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要不要叫人去看看。”
“不必了。”出口的话也是冷冷的。
说完云明屿就开始动筷,一旁的夏依也跟着动了筷。
吃完早膳云明屿就带着煦风去了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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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织宁没想到会遇到那位表小姐,而且她身后还跟着念然。
不过同在将军府,若遇不到才是奇怪。
待走近,徐织宁才看清这位表小姐的长相,算得上清丽,倒不是徐织宁自恋,单论外貌她并比上自己,可爱与不爱,从来都不止关乎外貌。
“司宁,见到表小姐也不行礼?”说话的是念然,很有狐假虎威的味道。
倒是徐织宁疏忽了,以往这府中的人,徐织宁只用对云明屿行礼,李伯她见到也会行礼,可李伯也都会回礼。
这府中突然又多了一位要行礼之人,徐织宁确实没反应过来。
徐织宁福了福身,向她施礼,“见过表小姐。”
夏依笑得和煦,“你就是司宁,怪不得表哥如此宠爱你,当真是生得极美。”
这些夸赞之词,徐织宁却听出了别的意思,大概就是将军对她的宠爱只是因为她长得美,也是,通房丫鬟,不就是以色侍人吗。
徐织宁并未接话,也不想与她多说什么,只是回以一笑,“若是表小姐没什么事,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说完徐织宁就准备抬脚走,却被夏依叫住,“等等。”
“还有事吗?”徐织宁问。
夏依脸上还是挂着和煦的笑,“是这样,刚刚我的手镯掉了,不知可否请宁姑娘帮忙一块找找,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若找不到”说着夏依便露出悲伤之色。
一旁的念然有些疑惑,一路走来未听这位表小姐说手镯不见了啊。念然不知道这表小姐是故意为难徐织宁还是手镯真的丢了,可无论是哪种她都乐意看戏。
现在天快黑了,这大冷天的,若长时间在外面找东西,有得受,这找东西免不得东翻西找,手必定要冻得生疮。
徐织宁看了夏依一眼,想看看她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可她脸上始终挂着和煦的笑,让人看不透。
但徐织宁知道,无论这手镯丢没丢,反正这苦差事她是逃不掉了,可即便逃不掉她也不能让自己一人受苦。
徐织宁笑笑,问道:“不知表小姐的手镯长什么样?我也好找。”
“是一只翠色的玉镯,之前我不小心磕了一道裂痕,便叫工匠用金的把那裂痕补上了。”
“好,我知道了,只是现在天快黑了,单单我们几人找怕是天黑之前难找到,反正这府中人多,不如多叫些人来一起找,这样也快些。”
还没等夏依说什么,徐织宁就吩咐身后的暖冬,“暖冬,你去叫些人来,越多越好,这可是表小姐娘亲留下的手镯,若是找不到,只怕将军要怪罪。”
“是,”暖冬快步离开了。
“唉”夏依想叫住暖冬,哪知暖冬走得那般快。
徐织宁观夏依现在的神色就知道她是故意想整自己,这大冷天的下人们都出来帮她找东西,若找的时间短也就罢了,若长时间没找到下人们肯定抱怨,她这还没进将军府呢,就如此“折磨”下人,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若再严重些,下人们的手因此冻伤,那可要耽误许多事。
想让她一个人受罪?想得美。
不过经过这一事徐织宁也看清了这位表小姐,日后她若成了将军夫人,是绝容不下她的,哪怕她只是个普通丫鬟,看来她得早做打算了。
夏依尴尬的笑笑,“不如我们先找吧。”
“好啊,”徐织宁笑着应道。
三人开始沿路找了起来,夏依故意和两人分开了,她从衣袖中掏出那手镯扔到路边草丛。
“找到了,”她大声喊道,两人应声赶了过来。
夏依捡起草丛中的手镯,“原来是掉在这了。”
她看向徐织宁,“宁姑娘,麻烦你了,手镯既已找到,还请宁姑娘把你的丫鬟叫回来吧,不必叫人了。”
“好,”说完徐织宁向夏依施了一礼,这才转身走了。
只是徐织宁才刚转身,夏依原本还带笑的脸上瞬间变得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