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沧州
这边,徐尚书被抄家流放后,没人再敢站出来反对修建摘星楼。
皇上下令加征税收,由工部尚书负责,开始准备修建摘星楼。
徐尚书是百姓心中的好官,徐君赫也跟着贺大将军立过不少军功,徐织宁前些日子还被难民称作活菩萨,便是这样一家人如今却落了个抄家流放的下场,一时间引得许多民众不满,可百姓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私下唏嘘抱怨几句。
可加征税收一出,便就引得民怨沸腾,要说徐尚书一事,百姓虽惋惜可毕竟没牵扯到自己,最多也是私下感慨抱怨几句,可这加税不同,那可是实实在在与自己利益相关的。
如今南方多地旱灾严重,百姓也只堪堪能果腹,还加重赋税,那不是要他们的命吗,一时间民怨四起,灾民成倍的增加,匪寇人数也急剧增加,到处抢掠,北戎也趁机开始骚扰与大邺相连的州城,天下初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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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一晚,贺书锦悄悄去了城郊破庙帮徐织宁取了藏在那的东西。
拿到东西后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与贺书锦私下签订的竹记契约烧了。
徐织宁还拜托贺书锦帮她弄个假的户籍文书,她若想好好生活就必须得换个身份,若是顶着这罪臣之女的身份,她到哪都没办法像个平常人般过活。
她知道以贺书锦的身份,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贺书锦把那假的户籍文书递了过来,“呐,你要的东西。”
徐织宁高兴的接过,“谢谢,”不过也有些担心,“这东西没问题吧?”
“放心吧,这个户籍文书除了是假的,其他都是真的,就算有人查也查不出什么的。你这新身份名叫司宁,倒也是缘分,竟都有个宁字,她也是这云县人,家里原是在东街上开了个小布庄,半年前,一场大火把他们一家老小都烧没了,这司宁的户籍文书还没来得急销毁,我便拖了点关系把这户籍保下了,以后它就是你的了,你便是那司家唯一活下来的人。”
“到了沧州,若是有人问起,你便可说自己是云县来的,家里遭了变故,便来沧州讨生活。”
听贺书锦这样说徐织宁便就放心了,“好,我知道了,那从现在开始,你便就叫我司宁吧。”
贺书锦笑笑,“好,司宁。”
徐织宁也笑,“唉。”
第二日一早,几人就装车出发了。
贺书锦实在嫌弃马车憋闷,还是骑马,扮了身男装,装作徐织宁的护卫。
如今天下不太平,为了安全起见,徐织宁一行人都是走的官道,哪怕有的地方走小路近些,她们也万不敢走,而且天黑之前必须赶到城内客栈歇脚,第二日天亮再接着赶路。
由春入了夏,又由夏转了秋,终是到了沧州。
真到了这沧州倒和徐织宁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都说沧州偏远荒凉,其实并非如此,繁华是比不过京都,可也有它独特的景致风情。
不过也能理解,古代信息不发达,很多东西都是谣传便都信以为真了,譬如这沧州荒凉,若没来过沧州之人便就真信了,包括之前的徐织宁。
更重要的是,如今天下不太平,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匪寇猖獗,倒是这沧州,半点不见匪寇的影子,一片安居乐业的祥和之景。
徐织宁掀开马车的帘子与贺书锦说话,“这沧州倒是和我想象的不一样,竟是一路走来最太平的地儿,都未见到半点匪寇的影子。”
“你还不知道吧,这沧州之所以这么太平,是因为这有位镇北将军。”
“镇北将军?”
“是啊,听说还是位少年将军呢,十三岁就入了军营,年纪轻轻就被皇上亲封了镇北将军,便是有他镇守沧州,相连的靖国才不敢来犯。”
“要说这匪寇啊,那就更有趣了,听说之前在威远山上的成风寨是沧州地界上最大的山匪窝,朝廷头疼已久,曾多次派人围剿也未能成功,便是这位镇北将军出手,才把那些个贼寇通通收服,现在那成风寨的头子都成了那镇北将军的副将了,你说一般的小毛贼谁还敢在这沧州地界上撒野。”
“不过这些我都是听我爹说的,我是不曾见过他,我爹很佩服这位镇北将军,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
“原来如此,那倒真是位好将军。”
几人找了间客栈住下,接下来便就是找租住的院子以及打听哥哥和爹爹的下落。
几人分头行动,徐织宁和暖冬负责找院子,贺书锦和意秋负责打听徐君赫和徐大人的下落。
说来徐织宁运气是真的好,这才看了第三家院子就甚是满意,和之前她在云县住的那院子倒有些像,也是闹中取静,住着安全,前院也打理的不错,很是雅致,徐织宁当场就跟屋主签了契约,付了一年的租金。
简单收拾打理后,几人从客栈搬到了这院中。
与此同时,贺书锦用银子加自己贺大将军女儿的身份特权,打听到了徐君赫和徐大人所在的地方,便且可以让他们见上一面。
“你说真的?我们真的可以见到爹爹和哥哥?”徐织宁激动的问道。
贺书锦也高兴,“自然是真的,我都打听清楚了,他们就是被派去了北边修城防,我也打点好了,明日我们就去那找他们。”
想着明日就能见到爹爹和哥哥,徐织宁高兴得睡不着,翻来覆去好久,渐渐困意来袭才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几人就出发去了修城防的北营,到那时有个小士兵接待了她们,他朝贺书锦拱手行礼,“贺小姐,您来啦。”
贺书锦把两包银子丢到了他手中,那人把银子拿在手中颠了颠,笑得谄媚,“贺小姐,我这就带你去见我们督军。”
那人引着她们到了营帐外,“贺小姐,你们先在此等侯,我进去通报一声。”
贺书锦朝那人点点头,那人又朝贺书锦行了一礼才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中正方坐着穿着一身盔甲的军官,便就是督军了,负责修建城防的。
那兵士朝督军行了一礼,“小的参见督军大人。”
那督军抬眸,“王武?你来干嘛?”
王武和这督军大人是远亲的关系,也算相熟。
王武走近督军,在他耳边附着了几句,又把其中一袋银子塞到了督军手中,那督军颠了颠手中的银袋子,又看了眼满脸堆笑的王武,“让她们进来吧。”
那王武笑意更甚了,“唉,多谢督军大人了。”
说完便走了出去,来到帐外对二人说道:“督军大人让你们进去呢。”
两人也高兴得相视一笑,终是能见到父亲和哥哥了。
三人进了营帐,那王武又向督军大人行了一礼,“大人,人到了。”
那督军打量了二人一眼,而后看向打扮利落的贺书锦,“这位想必就是贺大小姐了吧。”
贺书锦朝那督军拱手行了一礼,“家父正是贺源贺将军。”
“哎呀,久闻贺将军威名,没想到贺小姐您也如此英姿,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啊。”
说着督军便起了身,朝他们这边走来。
“督军大人妙赞,今日来我们是有一事相求,还望督军大人通融。”
刚刚王武已经告诉了他她们此来的目的,本流放之人是不能随便见的,可这是贺大将军的女儿,而且出手也阔错,再加上有王武这层远亲的关系,罢了,便是让她们见一见也无妨。
“不知贺小姐要见的人叫什么名字。”那督军问。
“徐章,徐君赫。”贺书锦回。
那督军对这两名字并无什么印象,毕竟流放来此处的犯人众多,到了这里,你便是官至宰相他也不会高看你一眼,到这的,没有官,只有犯人,他无需记住他们任何人的名字。
而且他一辈子没到过京都,京都那些个文官,他一个也不认识,倒是这贺大将军,因同是武官的原因,倒是听说过,那是皇上亲封的从二品将军,所以说出徐章二字,这督军也并不知此人曾是户部尚书。
“来人呐,”督军大人朝着帐外喊了一声,立马有个兵士进来。
“去把孟监事叫来。”督军大人吩咐道。
“是。”
不一会儿,一个年长些的男子就掀开帐帘进来了。
他朝那督军行了一礼,问道:“不知督军大人唤我来所谓何事?”
那督军大人看了徐织宁和贺书锦二人一眼,又转看向那监事,“是这样,这二位姑娘,想见见故人,你帮她们查查,她们想见之人被分到了哪个营中,查到了,便把人带来给她们见见。”
那孟监事恭敬回道:“是,只不过,这流放之人的名册在我的帐中,还烦请二位姑娘跟我走一趟。”
“有劳孟监事了,”贺书锦道。
“姑娘客气。”
督军给了王武一个眼色,示意他带她们去。
王武立马明白,上前道:“贺小姐,我带你们去。”
贺书锦点头,“麻烦了。”
“贺小姐客气。”
就这样,一行人又到了那孟监事的帐中。
那流放之人的名册并不少,找起来破费些功夫,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徐章与徐君赫的名字,只是
那孟监事脸色微变。
徐织宁也发觉了,便问道:“孟监事,怎么了?”
“这这”
“到底怎么了?”贺书锦急了。
“这名册上记载,这徐章在押卸途中就因病逝了,这徐君赫也在前两日突发恶疾去了。”
贺书锦一个箭步冲了上前,拎起那监事的衣领,恶狠狠道:“你瞎说什么?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敢说这种谎话诓骗我。”
那孟监事面露惊色,“我怎敢诓骗姑娘,这册子上记得明明白白,若姑娘不信自己去看便是,若他们真还在,我就是让你们见上一面又有何妨,何须诓骗你们。”
徐织宁也冲了过去,拿起那册子,上面记载的果真与刚刚孟监事所说一般无二,她眼泪掉了下来。
贺书锦见此放开了孟监事,走了两步夺过了徐织宁手中的册子,看完后不敢相信的倒退了两步。
“他的尸首在哪?”贺书锦冷冷的问。
那监事吓得不敢回话。
贺书锦有些恼,一记眼神看向他,拔高了音量,“说!”
孟监事战战兢兢地回道:“被被扔去乱坟岗了,”说完又慌忙解释道:“流放之人皆是如此,若不幸死了,就都是被扔到那。”
站在一旁的王武也有些慌,怎的就死了,这没见到人她不会把银子收回去吧?
贺书锦眼里蓄了泪,却未掉下来,“我不相信他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便转身匆匆走了出去,徐织宁忙跟了上去。
二人决定亲自到乱坟岗一趟,那上面写着徐君赫病逝也就这两三日的事,若去了,定还能寻到他的尸首,是不是真的死了,只有真见到他的尸首她们才信。
两人雇了辆光板的马车,若徐君赫真的不在了,也好把他的尸首拉回来好生安葬了。
那乱坟岗自是污秽之地,所以她们也蒙上了面巾,戴上了徐织宁之前自己做的手套。
到了乱坟岗,一片萧肃之景,天空黑沉,有几只乌鸦在头顶盘旋,老远就闻到令人作呕的气味,那是尸体腐烂的问道。
待走近更是被满地的尸体吓到,徐织宁忙躲到贺书锦身后,其实贺书锦也怕,可她还是安慰道:“没事,有我呢。”
徐织宁点了点头,继续跟着贺书锦一起往那乱坟岗走去,强忍着惧意与呕意,开始找起了徐君赫的尸首。
不知找了多久,贺书锦终于在死人堆里看到了熟悉的物件,那是她送给他的姻缘绳,此刻就这么戴在那毫无生气的尸体手上。
那尸体被别的尸体压着,只漏出这么一只手,贺书锦呆愣在原地不敢上前确认。
徐织宁也发现了那手串,她慌忙跑了过去,扒开了压在那尸体上的另一具尸体,却被眼前的景象下了一跳,那尸体脸上长满毒疮,整张脸已经肿胀得辨不出原来莫样,身上穿着囚衣,身形也和徐君赫极像。
徐织宁很不愿相信,可那姻缘绳是她看着贺书锦亲自买的,若不是自己哥哥,这姻缘绳怎会在他手上。
那孟监事说哥哥是突发恶疾去的,这尸首脸上的毒疮想来便是那恶疾所致。
徐织宁起身,走到了贺书锦面前,看到强忍着泪水的她,徐织宁伸手抱住了她,“想哭就哭吧。”
有泪落到了徐织宁肩头的衣料上,两人相拥而泣,在这尸山遍野的乱坟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