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场轻雨后
下雨了。
虽然只是轻雨,但雨水落在地面上,仍会响起滴滴答答的声音。
雨水的水雾模糊了暖灯的光晕,街上的人们有说有笑地撑起纸伞,在各处谈笑风生。
唯独一人独自在人海中逆行。
周旁是灯火朦胧的暖色,而眼底则是无法融入的淡色。
司愁漫无目的地同人群背道而驰。
他用风隐匿去了自己的气息,躲避着那些富含朝气以及人情味的谈话。
骨子里的某种违和感在叫嚣,也在发出警示:
离这里远点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是了,是啊。
如果没有温迪的话,他是根本融进不了人群的。
早在蒙德就是这样。
借着委托的名义,实际上更愿意待在风角吹风,他与有人间烟火味的地方好似拥有隔阂一样。
他知道璃月有一处名为‘玉京台’的地方,相比于港口,那里的人要少上不少
不过片刻的工夫,他就来到这个地点。
玉京台足够高,几乎没什么游人,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装,本人却没有什么感觉。
司愁把手放在沾着雨水的石栏上,把目光停放在了闹市的昏光上。
眼睫上搭着雨水,好似准备留下清泪。
他听到稳而缓的步子在向自己迈进。
司愁失意地瞥向那处,只见是一位拿着纸伞的老婆婆。
她缓缓开口,语调平稳不急不躁:
“先生呐,您在这看什么呢?”
司愁不语,只是轻轻摇头。
阗城溢郭,旁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
商贩的叫呵声、儿童的和乐声、人群的熙攘声
它们离玉京台很近,但又很远,他在看这满是烟火气的人间。
滴落的雨水只能堪堪滑过他的棱角,银色的眸底空洞,表情漠然,但又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那双瞳孔开始涌现出星星点点的光。
他看着一对佳人或是一个家庭愉悦地穿梭在人群间,直到被人海糊去了影子,却始终没把视线移开。
那是什么呢?
他感觉得到,那种情绪跟他跟温迪相处的时候所感觉到的感情很像。
司愁的眼睛里满是困惑,雨水仍轻,但亦如他好似在坠下眼泪,留下划痕。
他不明白,他不理解,他也不懂。
他头一次感觉自己这么与世界这么格格不入,求助似的把目光放向了撑着纸伞的老人。
司愁的声音凉得像雪,轻声地问道她:
“请问那是什么”
老婆婆把深邃的目光抬过去,最后只是轻轻笑了一下,为他解释道:
“那是佳人幽会、家庭和睦才会产生的情感啊”
“想必就是人间的‘爱’吧。”
“爱?”
司愁轻轻呢喃这个字眼,但却更加茫然地摇了摇头。
“爱是什么”
他不知道。
他的脑海里,他的骨血里,他的构成里没有这样的东西。
“爱是什么啊”
那位姥姥自问了一句,然后轻笑着摇头:
“爱是尊重,也是给予,爱也可以是一种表达啊。”
这些词语太过主观太过复杂,司愁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沉默不语。
旁边的老人又笑问:
“那么关于‘爱’的解释,你联想到的又是谁呢?”
是温迪。
这么美好的情感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也只会和他息息相关。
司愁微微吸了一口气,却又对上了老人含笑的目光:
“那么先生,你带着关于那个人的什么东西吗?”
他微微颦眉摸遍全身口袋,然后在触碰到了什么棱角的时候愣住了。
他把东西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丝帕里包裹着的是一个木质的神像。
司愁对雕刻方面上手很快,也一直在为蒙德缺少的那座七天神像的雕琢努力着。
虽然手上已经有了材料,但他力求完美。
只是先拿普通的木头做练习,但已经能完全雕出神像的样子,与蒙德的风神神像别无二致。
他用丝帕裹着木头做的神像,轻拿的同时也没让木制品溅上一滴雨。
就像风起地那棵巨大的橡树一样,它庇护着七天神像不受风雨袭扰,亦如永护蒙德本身。
司愁的指腹划过神像的面部,即使不用去看,他也知道每处地方的细节。
他的头发该在何处落下,他的明眸该有多么亮澈,他的琴音该有多么动人。
他手中一心一意所雕琢的造物,不就是他对他情感的体现吗。
将完全不懂的心意转化为有形,他甚至用丝巾包裹,将它小心带在身上。
那一刻,司愁恍若大梦初醒,终于是把握住了什么。
他和他认识了应该有很久很久很久。
情感的积累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对于什么都不懂的他更是如此。
初见时的某种感觉并非平白无故。
但又像是苦笑了一下,他看着手中的木头风神像,轻轻自问道:
“神也会懂得爱吗?”
“会啊,为什么会不懂呢?”
老婆婆笑了一下,对他反问。
将自己的情感凝聚成实体的你,怎么会是不懂爱的呢。
“而且,他就在你的身边啊,先生。”
司愁眼瞳立刻震了一下。
瞥头看去,只见温迪站在他的身侧,为他在雨夜里撑起一方纸伞。
那双明眸他该怎么去描述呢
亮的,捉摸不透的,令人心动的,暖若春风的。
司愁眼底的苦涩化开,就像是被一场轻雨洗礼,只留下了原貌。
“那么,我们回去吗?”
温迪对司愁轻笑着问道,他的头发、帽子和脸都湿透了。
司愁取下他的软帽,拿随身携带的帕子在伞下给他一一擦过。
温迪也自己带了一条,两人就这么站在伞下互擦着脸庞,再不见雨水洗礼。
“那么,我们回去吧。”
司愁谢过老人,他拿着伞向着温迪的方向倾斜,在某个程度上,司愁很偏执。
温迪为他用风撑起屏障,也将暖风送至于身前互暖着身子。
一把竹伞下,有着互相支撑的两道身影,彼此都不再形影单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