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鬼疫
梧，全都是梧。
霍辰思索良久，终于想到一句被他忘却许久的话：“哥哥，我叫小梧，你从前最喜欢叫我小梧了。”
这是小黑知道白无常失忆后，开始给他将过去的事情时，开头的第一句话。
但是霍辰几乎从来不主动和小黑说话，也就从来没有叫过这个名字。
时间久了，他已经彻底忘掉黑无常叫小梧。
经这首诗的提醒，霍辰终于从记忆的阁楼中想起来黑无常其实是有名字的。
翻开一页页看下去，是一本类似日记的记录本。
记录的日期不规律，有时接连几天都有，有时接连一两个月没有记录。
基本的规律是半月一篇。
时间跨度长达近百年，厚厚的日记本里密密麻麻都是字，每一篇前都会有日期标注，拥挤但是工整干净。
只剩最后三页空白。
霍辰根据前面的速度推算，这三页，按照白无常每次的篇幅，每页三篇，正反面，还可以写一年左右。
值得一提的是，日记是从小梧当上黑无常开始的。
白无常上一个搭档小八和孟婆十一一起喝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刚好一个刚来鬼界的小鬼缠着白无常想学法术，于是白无常推举其当了黑无常。
这个鬼就是小梧，现在的黑无常。
日记刚开始近二十年，都是关于工作的记录，其中也提到高成勉兄妹的事情，字迹严肃刻板，多闲沉闷，特别是多次提起上一位黑无常小八和孟婆十一的离开，更显愁郁。
之后对生活的记录增加，也多了和小梧相关的事情，笔迹行云流水般飘逸。
虽都是上乘的好术法，但心态变化明显。
最后一篇日记：
近百年未闻之高成勉，今现人界，吾同小梧往追之，望顺利。
霍辰合上日记本，莫名有些思绪乱乱，却不知从何理起。
日记本的最后几页掉出来一片干枯的桃花瓣，躺在掌心，他盯着看了许久。
恍然回过神，霍辰将手中的干花瓣重新夹在日记本里，将日记本放回原位，书架最上层的角落里。
正起身出房间，系统将宿主界面调出来：
【躺平度：1522】
这速度的增长超出霍辰的预期，照这样他只要一直在房间里看书，要不了一个月就可以完成这个世界的躺平度了。
但是系统是不会提醒霍辰的，躺平度的涨幅和如果不躺平要去做的事情难度成正比。
也就是说，在霍辰不知道的地方，正发生着本该有他在场产生影响的事情。
下楼给自己下了一碗面，这才发现往日里按时做饭的小黑自从去酆都府查资料后，一直没有回来。
正在霍辰犹豫要不要去酆都府时，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好似故意阻止他上班一样。
【任务：连续打麻将三天，奖励技能、buff、存款三选一。】
霍辰打消念头，摸了一下口袋，有钱，出门去了闹市区。
一路上所有鬼见到，仍是毕恭毕敬的俯身鞠躬，喊一句：“鬼差大人。”
霍辰已经没有第一次时的局促，但他让他对每个鬼都回应一下，他做不到，于是面无表情的在一片“鬼差大人”中走到的卷卷麻将馆。
站在门前，霍辰首先摸了一下口袋，再次确然有钱。
店内整齐划一的“鬼差大人”过后，卷姐迈着玄机步风韵十足的走过来，头发上的包租婆同款卷棒换成了荧光色。
“大人，今日带钱了吗？”
霍辰皱眉，冷脸：“包间。”
再次站在“rnm就不退钱”前，他已经习惯好多，从容地坐下。
没多久，另两个人进入包间，依旧是霍辰、卷姐，加两个人凑桌。
仍然是有输有赢的打着，系统快要看困了，决定挑起些事端：“朋友啊，他们出老千，你管管啊。”
“不想。”
霍辰面无表情。
他是有些自负的，毕竟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的存在，自然不相信在小小的麻将方面做不到极致，即使这需要看运气也不行。
上一次他知道自己最后竟然是输钱后，想了好久，想不出原因，他娱乐活动甚少，还不知道老千的存在。
于是他自己在脑海中假设四个人布局麻将，练习无数。
却没想到，这次仍然有输有赢。
上次他无法发现老千是因为法力经验不多，如今为了避免高成勉的袭击，他在法力法术上花了时间修炼，自然将卷姐用鬼力出老千的把戏看在眼里。
知道自己仍然是“天之骄子”后，霍辰平淡许多。
不过是消磨时间，怎样都行。
系统再次偃旗息鼓，无聊地看麻将。
打了十几个小时，卷姐仍然神采奕奕，毕竟要顾及出老千，而且鬼差大人到来会让她的小麻将馆客流量瞬间翻倍，自然是不觉枯燥。
倒是另两个拼桌的人换得勤，这次两人准备走，却有一个磨磨蹭蹭，竟噗通跪在霍辰旁边。
“鬼差大人，求您帮我一个忙。”
这场面着实让霍辰意想不到，本这个鬼相对于鬼界大都数的奇装异服便正常些，而且和霍辰曾经生活的时代一样，两人年岁相近。
虽然霍辰不善多说，但是对于这只鬼的话熟悉万分，生出不少他乡遇老乡的感觉。
卷姐见怪不怪的一只腿蜷在椅子上，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慵懒的看着。
这位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体面的西装，跪在地上，锃亮的皮鞋折出褶皱，双手扒住霍辰座椅的扶手。
“鬼差大人，我走的时候，我爱人出差，来不及说最后一句话。”
“能不能、能不能请我帮个忙？帮我带一句话去人界，带给我爱人。”
霍辰身子轻微地往椅子另一边靠一靠。
“不行。”
这不合规定。
麻将桌对面的卷姐听得霍辰的否定，眉骨挑动，出乎意外。
那男人仍不罢休：“我听呆得久的鬼说，无常大人心怀怜悯善心，会帮有牵挂的鬼了却心愿的。”
“无常大人，求您。”
霍辰试想曾经的白无常，确实像是会做那些的。
“不枉受了如此多声‘鬼差大人’，你且帮了吧，不是什么大事。”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卷姐突然开口。
见有人帮说话，那男人更加锲而不舍，跪在霍辰椅子便苦声哀求。
霍辰不再说话，他说不出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那男人早有准备，将一张纸条塞到霍辰口袋中，决绝地说：“告诉他，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过得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体面的男人，一看便学识渊博，出口让传的话确如此简单直白。
霍辰没有要帮忙的心思，这简单的话传进耳朵里，简单地过了一下，很容易记住，但他真希望此刻他根本记不住。
那男人不断祈求加道谢，后退着离开了房间，霍辰坐正身子，准备继续打麻将。
手放在扶手上，却感觉到一片湿热。
男人走后，霍辰继续打了几个小时，卷姐心思玲珑的拿了些小点心给霍辰放在手边。
眼球烤串，烂炖无骨忘川手，配一杯彼岸花须茶。
烂炖忘川手是卤制的手法，和无骨鸡爪相似，但是这忘川手来历吓人。
掉入忘川河的鬼都挣扎着想要逃脱，但最后无不慢慢被忘川吞噬消弭。
忘川吞的鬼多了，会长出一丛丛挣扎状的人手水草，鬼界采来食用。
霍辰一点没动，只喝了容易接受的彼岸花须茶，出乎意料的好喝，没有味觉上的特别感受，和白开水一样，身体却暖烘烘的。
这是霍辰进入鬼体内，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感觉。
又换了两三波人，霍辰仍然没有要罢休的意思，倒是卷姐有些坐不住了，她还要照看麻将馆，总不能一直打麻将。
正思考如何让霍辰停手，闹市的街上动乱起来，卷姐马上起身，说要去看看怎么回事。
霍辰手从麻将牌上离开，法力化为劲气押在卷姐背上，面无表情吐出来两个字：“打牌”，将卷姐逼会位置上。
街上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哐当哐当上楼的脚步声接近，霍辰听在耳中，不为所动，面不改色的摸牌出牌，胜率越来越高。
卷姐心念麻将馆，老千出不利索。
一连串脚步声停在包间外面，不待敲门，已经推门闯入，是店小二。
店小二面露惧色，张嘴想要同掌柜说些什么，话未出口，五官骤然扭曲，指甲疯长，双手伸向离门口最近的霍辰。
霍辰反手一张九饼扔出去，砸在店小二的掌心，手肘弯曲，顶在小二腰腹将其凿出包间，然后长腿迈出将房间门关上。
始终看着手中牌面的视线抬起，落在另外三个被吓得欲逃走的鬼身上。
眼神一尘不变，喜怒不显，语气平淡：“打牌。”
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九饼，继续摸牌出牌。
左手边的拼桌牌友颤抖地说：“是鬼疫，那样子是鬼疫，我们快跑吧，不然要被传染的。”
窗外响起凄厉的鬼叫，伴随着打斗声。
霍辰示意右手边的牌友出牌，并问道：“什么是鬼疫？”
左手边牌友：“会传染的鬼界疫病，被感染后的鬼会同类相杀，毫无理智。我们快走吧，鬼差大人，求求您，不要再打牌了。”
对面卷姐站起身：“老娘不配你了，别人看在你鬼差大人的份上，我可不在意。”
说罢起身走出房间。现在轮到卷姐出牌，她不在位置，牌局被迫停止。
霍辰伸手拦在掌柜和门之间：“坐下。”
他想表达的意思是：有我在，你们不会有事。到了嘴边，就变成干巴巴两个字。
卷姐不听，执意开门出去，门刚打开个缝，一双乌黑锋利的手瞬间伸进来，抓向卷姐的手腕。
霍辰眼疾手快，掌心一道劲气飞出，将疫鬼的双手切断，抬腿再次把门关上，并对卷姐说：“坐回去。”
这下此三人意识到，门外也是不安全，暂时安分下来；但认真打牌的心思已经没有，出的牌乱七八糟。
霍辰既要兼顾从窗户门外进来的疫鬼，还要顾及打牌，竟也是一路赢。
暂时的平衡没持续多久，包间门被外面拥挤成堆的疫鬼撞破，门板拍在地上，扬起厚厚一层灰尘，接着几十只疫鬼争先恐后挤进门窗，伸出锋利的十指奋力朝四人抓。
霍辰起身，脚踏凳子再借力麻将桌，跃到半空中，刚准备扫腿踢倒卡在门框里的一堆鬼，头顶哐当嗑在天花板上。
他跳起的多用力，磕的就有多狠，然后狼狈地摔在地板上，和拍在地上的门板一样，扬起厚厚灰尘。
霍辰只来得及将头抬起，却看到可意想不到的一位鬼官。
负责调查拘魂鬼的马面队长。
拥有法力的鬼官显然比闹市区的普通鬼更加迅猛，马面冲破门框的桎梏，脚掌迎着霍辰的脸颊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