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公开课（上）
早上的时光弥足宝贵。
外婆的早晨用在了运动和做饭，弟弟的早晨用在了学业，妈妈的早晨用在了赚钱。
只有何以晓的早晨用在了打呼噜。
并且呼噜声大到把自己吵醒了。
他醒来摸了摸手机，惺忪的睡眼在看到时间的那一刹那睁得老大。
中午12点整，不多也不少。
他一天中一半的时间已经逝去，而另一半已经注定必须付出到工作上。
匆匆地吃过锅里的剩饭剩菜，再洗头整理下自己，何以晓就揣着包往机构冲去。
昨天凌晨二点，何以晓才撑不住合上了眼。
对于从不熬夜的人来说，凌晨二点睡觉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
睡前不仅要强忍全身上下涌出的困意，醒后还要控制似浆糊般的脑袋。
而导致这一切的真凶，不是手机成瘾，而是斐有成。
大晚上硬要拉他打一把王者，说赢一把拿个首胜就睡觉。结果两人打了五局排位全以失败告终。
被胜负欲支配的斐有成还想接着打最后亿把，头昏眼花的何以晓偷偷地把游戏模式换成了人机。
现在，这位拉他连跪五把的钻石玩家斐有成神采奕奕地坐在机构办公室里，和其他同学交流感情。
一看见何以晓，斐有成就挥挥手，拍了拍身旁空着的椅子。
“你怎么还有黑眼圈呢。”斐有成对何以晓眼袋周围那一圈的乌黑很好奇。
“你觉得呢？谁大晚上连打五把王者啊。”何以晓直接锤他一拳。
“那也办法。”斐有成苦恼地说，“谁叫你太菜。”
“你娜可露露零杠五，谁菜啊。”
婷姐闻声而来，凑到他两中间，
“你们啥时候打王者啊，有空拉我一起呗，我打得还行。”
“行啊，你啥段位啊婷姐。”何以晓转头问道。
婷姐想了想，自信地说，
“青铜。”
斐有成：“”
何以晓：“”
今天办公室格外热闹，中间青绿的长桌旁都坐满了人。
奚姐和才哥今天终于露面，奚姐坐在长桌的主座上，而才哥坐在一旁。他穿着灰白polo衫，仔细地阅读手里的文件，流露出一股知识青年的气息。
“今天大家到得很齐啊。”奚姐说话了。她的笑容很热烈，声音一下就压过了底下的窃窃私语。
“首先很感谢大家这几天的付出。但是接下来，我们有更艰苦的任务要去做了。”
“公开课活动特别重要，事关今年暑假我们机构的营收情况。”
“希望大家积极配合，忙完这三天，我们会有聚餐，安排大家放松一下。”
交待完各种事情后，奚姐就和才哥一起出去了。
走时，奚姐的裙摆随步伐飞扬，而才哥文质彬彬紧跟其后。这对结婚十余年的夫妻，磨合出了适合自己的生活默契。
何以晓觉得很有意思，他扭过头打算与斐有成分享，
“奚姐和才哥真的很登对啊。奚姐大气，才哥儒雅。是不是。”
只是清浅的一声“嗯”，斐有成就不再说什么，低头刷手机。而一小会，他又突然抬头，笃定地说：“是啊。”
何以晓微微皱眉，他感觉斐有成有点别扭。
剩下的事由蓝姐安排大家完成。男生按照命运指示的方向，来到地下停车场的一间仓库里，感受尘土飞扬，以及面前堆积如山的红色塑料椅。
“我们分两组吧。”
没等蓝姐继续说，何以晓就自觉地往斐有成的身边靠了靠。
“嗯，你们两一组负责搬到左边二楼的会客厅，彭秋歌和陈俊洋一组负责搬到酒店一楼的大厅。”
蓝姐鼓励助威了两句后，迈着碎步去和女生汇合了。
“这边我们来搬吧。”
仓库的地上尘土很厚，斐有成用脚一拉画出一条线，
“秋歌和俊洋搬那边。要是椅子数量不够，我们最后来核算补一下。”
两人对安排没有异议，一人带几张就往酒店大厅去了。
何以晓只想早点搬完早解脱，两手托起一大摞，椅子的高度一下越过他的头顶。
“你赶着干嘛啊，搬那么多。”
斐有成连忙扶着何以晓把椅子放下，从上面分下一半。
“早点搬完省事嘛。”
何以晓对自己的力气还是有信心，从旁边的堆里抽了三张加上。
“我搬得比你多哦。”
丢下这句话，何以晓兴高采烈地走了。
憨憨。
斐有成望着何以晓蹦跶的身影，藏在心里说道。
从地下停车场到地面有一段陡峭的上坡。
刚开始何以晓还三步并两步，脚下生风，连爬楼梯都不带喘。可是搬完三趟下来，何以晓不仅被塑料椅的条压得手心生疼，还大口喘着粗气。
他把手上一堆塑料椅吃力地放下，靠在会客厅一楼的楼梯旁休息。正巧，斐有成从楼上晃晃悠悠地下来，脸不红心不跳。
“哟，晓哥，搬不动啦。”斐有成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眼神里充满了笑意。
“瞎说啥，哪有那么快累。”何以晓拎起塑料椅哼哧哼哧就往楼上去。
楼上的会客厅实际上是舞蹈教室改的。四周铺满大块的玻璃镜，七八根各色的绸缎从天花板垂下，似乎这曾经举行过空中芭蕾的盛会。
何以晓扯下一把椅子，全身卸力地坐上去。
手掌心被勒出了红印，传来火辣的疼痛。但这不是最要紧的。
仓库里尘埃漫天，塑料椅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擦拭，已经染上厚厚的一层灰。
刚才抱着塑料椅气喘吁吁，鼻子里灌进了不少尘土颗粒。
何以晓作为一个常年的鼻炎患者，马上意识到自己要经历什么。
“阿嚏！阿嚏！”
两个连续的大喷嚏，鼻涕泡马上要涌出何以晓的鼻子流到地上了。
他抬起头，在口袋里疯狂摸索，却没有发现一张纸。
正当他绝望之际，一张纸落到了他的脸上。
他惊喜地转动眼珠朝旁边看，对上了斐有成无奈的眼神。
“快擦擦吧笨蛋。”
“你还随身带纸呢。”何以晓的鼻子像嘴唇一样红，说话带起鼻音。
“刚从楼下超市买的。”
“你也太贴心了，这都能预知到我鼻炎犯了啊。”
“不是，我打算买来上厕所。”
“”
斐有成很喜欢何以晓吃瘪的样子，特别现在鼻子红红的，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
可爱？
他对自己的想法稍稍吃了一惊，但眼神中的笑意仍然不减。
“我去买口罩。等我。”
斐有成轻轻搭上何以晓的肩，然后很快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赶紧挡一挡，要红得见不了人啦。”说完笑嘻嘻地走了。
何以晓赶紧转向一旁的玻璃镜仔细瞧。除了通红的鼻子之外，他还发现了一个耳根火红的自己。
四位男生都带上口罩，奋斗在搬运塑料椅的一线。
每当他们风尘仆仆地从地下停车场上到地面，就能看见酒店门口阴凉处互相打趣的女生们。
婷姐的性格大大咧咧，在哪都混得好。这一会，她已经趴在另一位短□□亮女生的肩膀上，笑得合不拢嘴。
但只要彭秋歌搬椅子从旁边经过，她马上淑女地坐正，挥动小臂为他加油。
“妙婷，你们两成了没呀。”旁边那位短发女生小声地问，嘴里偷偷笑。
“还没呢，慢慢来，感情急不来。”婷姐娇羞地把鬓发撩到耳后。
“他真的好帅啊。”另一位带着金框眼镜的女生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而唯独剩下的最后一位，身型微胖，扎着马尾辫的女孩，低着嗓子，略带深意地说，
“但我看，再帅也比不过那两个男生好磕呢。”
顺着马尾辫女孩的目光看去，斐有成和何以晓停在一楼门口，交换手里的塑料椅。
斐有成稳稳地抱起一大摞站在原地，直到何以晓先动身上楼梯，他才紧接跟上。
“好暖啊。”马尾辫女孩的心要融化了。
“你们在干嘛呀。”蓝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没事做就去帮男生一起搬，早干完早下班。别闲着哦。”
蓝姐像赶羊群一样，把女生往地下仓库赶。
她率先拎起几张，举手高喊：“女子能顶半边天。”
甜甜的声音惹得几位女孩笑开花。她们两人一起搬一摞，跟在蓝姐的后面，成了一队纪律严明的女子军。
男生们看见女生都加入到搬椅子的队伍中，更是不敢懈怠，脚上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团结合作的力量果真不容小觑，仓库中的塑料椅山逐渐缩小，最后化成了地上正正方方的印迹。
所有的准备工作告一段落，只等明天公开课活动正式开展了。
何以晓取下口罩高声欢呼。他的力气完全花在了前面几趟，到了后面，椅子在他的手里像一座危楼般左右摇晃，东倒西歪，好几次要落到地上。
但斐有成都很及时地出现，帮他护住。
其实斐有成一直留着心注意何以晓的情况。后来，他就按照何以晓的速度跟在他身后。
何以晓也知道。
从背后传来的炽热好似流进血管到达他的心房。
温热在心房里挠啊挠，挠得何以晓的眼睛鬼鬼祟祟地往身后望，在触及到的一瞬又快速收回。
直至现在，何以晓还是忍不住，他想好好地，完完整整地用含笑的眼睛，挺拔的鼻梁和经常损他的唇把自己的视野填满。
“怎么一直看着我呢。”斐有成没有躲避，目光温和地问。
何以晓憋不住了，“就想看嘛。”
“看了这么多年了，还不腻啊。”
“这不是。”何以晓顿了顿，“有两年没看嘛。”
斐有成微愣，恍然道：“也是。”
他的目光与何以晓的视线交错而过，落到何以晓的如水般的眼里。在那眼底装着的，不仅有傍晚绚烂的红霞还有斐有成自己含笑的倒影。
“喂，你们两不走吗！下班啦！”
远处，婷姐挥舞双手向他们大喊，模样夸张还很滑稽。
何以晓本来还埋怨婷姐破坏掉多么美好的意境，最后只剩下无奈地笑。
“走吧。”斐有成的声音很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