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面试(下)
面试很快就开始了。
打头阵的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生,说话声音也娇滴滴的。
从专业的角度来看,优秀的电话客服需要有清晰且正式的发声状态。
所以这位女生尽管音色甜美,何以晓心中还是默默给她打了个扠。
一位一位面试下来后,何以晓有了新的发现。面试者中绝大多数都是今年刚毕业的高中生。像何以晓这样,已经在大学里摸爬滚打两年的,完全是极少数。
那位aj帅哥不会也才刚毕业吧,何以晓暗自思忖。
“好,下一位。”
aj帅哥拿着笔记本来到讲台上。
“彭秋歌,18岁,今年刚毕业。”彭秋歌平静地说,而底下的婷姐好似被五雷轰顶般愣在原地。
按照以往的经验,林妙婷同志更喜欢比自己年纪大的。
她转过头来,对何以晓摆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显然这项事实对她的打击很大。何以晓只能投去人事难料的眼神,对婷姐表达关心和慰问。
我就说幸运女神哪有这么眷顾人的嘛。
何以晓刚理性分析完,心中不禁又对自己的境地暗自神伤。
人喜欢上十八岁青春少年,他喜欢上二十年份钢铁直男。谁比谁要更幸运呢?
斐有成在一旁认真熟悉笔记,完全一幅感知不到何以晓心意的样子。
他趴在桌面上,想稍微缓解一下自己的疲倦。斐有成的手紧接着摸上他的后颈肉,他凑到何以晓的耳边拜托地说:
“阿晓,再考我几个,我再熟悉一下。”
对上斐有成炽热的目光,何以晓的脑子里只剩下答应了。
别看婷姐平时一幅马大哈的样子,做起正经事还是一丝不苟。蓝姐的各种问题,林妙婷都轻松地招架住,随后还能来一串妙语连珠,说得蓝姐满面微笑,不住点头。
最后,面试的人里就剩下他和斐有成了。
“下一个。”
“何以晓,20岁,马上大三。”
“喂,你好。”
“喂,请问是xxx的家长吗?”
“是的。”
“你好你好,我是知行教育的老师——”
字正腔圆的发音让蓝姐喜出望外,接连几个问题,何以晓都对答如流。
“挺好的,之前是不是做过客服啊。”蓝姐微笑问道。
“哈哈,差不多。”何以晓退到一边,视线落到了斐有成那。
接下来就剩下斐有成了。即使斐有成已经和他演练了好几遍,何以晓心里还是有点不放心。
“斐有成,20岁,大三。”
蓝姐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一眼斐有成。
“你是斐有成呀。昨天有收到你的简历,经历挺丰富的。”
“没有啦。”
蓝姐对斐有成的印象意外得好,后面只是随便问了一两个偏简单的问题就结束了斐有成的面试。
“怎么样,阿晓。我牛吧。”斐有成来到何以晓的身边,得意满满地跟他说。
“是,名师出高徒嘛。”
两人的厚脸皮从小到大都很一致,丝毫不放过言语中任何能夸自己的机会。斐有成贴到何以晓的肩旁,轻轻掐了一把何以晓腰间的痒痒肉。
“好了,今天面试就到这了。大家都辛苦了,录取的结果我会在今晚通知的。”蓝姐向大家点点头,率先一步离开教室,站在门口送大家离开。
斐有成想要随便上个厕所,让何以晓在门口等他。结果这一等,何以晓就撞上从女厕所出来的婷姐。
“哟,婷姐。对小奶狗死心了吗?”何以晓一上来就戳婷姐的痛处。
结果婷姐却一幅倘然,举起食指在何以晓面前得意地摇动。
“你以为我还是原来的我吗?这两岁的年龄差,根本不是事儿。”
“那你刚刚还悲痛欲绝干嘛。”
“你不懂。人的成长是需要时间的。”婷姐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世外高僧的模样,颇有看穿世间真理的仙风道骨。
“呀,秋歌你出来了,我们走吧。”
彭秋歌正巧从男厕所里出来,手上的水都没有抖干净,就被婷姐硬生生拽着走。
三庭五眼,鼻梁高挺,皮肤也白净。果然是人见人爱的皮囊啊。
不知怎么的,何以晓也学着世外高僧的样,双手背在身后。如果能够借此姿势达到看破红尘的效果,世界上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吧。
“你咋回事,中邪了?”斐有成从厕所里出来,满脸疑惑。
“你才中邪了。你怎么不说你衣服上那水墨画里藏太上老君呢。”
两人走出凯斯顿酒店的时候,刚好是下午4点半。连续几天,他们都迎着接近傍晚的艳阳在路上走。阳光从汽车的引擎盖,或是高楼的玻璃反射进眼睛里,不由得睁不开眼。
斐有成转了个方位,从背后绕到何以晓的右手边,然后把何以晓往围墙边的阴影里挤了挤。
“你不热啊。”
“不热。”斐有成从包里掏出一顶遮阳的帽子带上,“我有帽。你别晒了。”
何以晓没有接话,虽然站在阴影里,他的心脏还是被离奇的高温烘烤,感觉要融化了。
“你还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暑假吗?”斐有成突然想起来。
“暑假?”何以晓回忆了片刻,脑海里闪不出一点画面。
“就是那次,你穿件毛衣大中午跑到我家里。”
“我靠。”何以晓马上就想起来了,“我都说那不是毛衣了,它只是件圆领长袖。”
“三十几度穿圆领长袖也不合适吧。”斐有成咧嘴大笑。
说起来,何以晓的圆领长袖还是被外婆硬生生套进去的。那几天何以晓一直在生病发烧,本来和斐有成约定好了去他家里打游戏,都没去成。
好不容易烧退了,何以晓就火急火燎跑到斐有成家里。
结果因为穿太厚,边打游戏边流汗,大病初愈的何以晓马上又烧起来了。
“那能咋办。五年级还不允许穿衣自由呢。”何以晓长嗟感叹。
“所以啊,现在更要注意点。”
“多少年了,我有那么脆弱嘛。”何以晓环抱着手臂,视线停留在围墙边的那些花花草草上。阴影里的花草色泽更加浓郁,偶有微风拂过,还随之慵懒晃动。
何以晓的左手悄悄从右手臂下探出去,抓住了斐有成的胳膊,把他往里边拽了拽。
凯斯顿酒店离家不算太近,但按照公交车的班次,等公交的功夫说不准都走到家了。何以晓本打算沿着街边小巷打算抄近路回家,猛得回忆起斐有成好像并不住在原来的位置。
“你还住在那吗?是不是搬家了?”何以晓停下脚步问道。
“你咋知道的。”斐有成一脸震惊。
“我看你那天提前下站了。你本来是在我前面一站下车的好嘛。”
斐有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发。
“其实是我一个人搬出来了。”
“哦为啥啊?”
“就想一个人住段时间,体验下。”
不知斐有成是不是故意,没有继续往下说。他朝眼前的建筑举起手。
“啊?就住这啊。”何以晓顺着斐有成的手指看去,一栋白色墙砖砌成的公寓矗立在大大小小的民房之中,洁白的外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那你这上班也太方便了吧。”他们两从机构走到这也才花了十分钟的时间。
“是啊,我这选址杠杠的。”
斐有成本想邀请何以晓上来坐坐,何以晓以要赶着回家吃饭为由推脱了。表面上和平地说再见,但何以晓的心里波澜起伏。
为什么要租出来呢?何以晓很在意。
他没有继续追问,一是过多打听私事不太礼貌,二是何以晓不想听见斐有成说出什么“为了更方便地谈女朋友才租出来的”这种话。
烦,谈恋爱太烦了。
时间尚早,何以晓的肚子却咕咕直叫。他加快回家的脚步,期待食物能够帮助他缓解单相思的苦痛。
斐有成一溜烟冲上楼,舒舒服服地把自己的身体扔进了沙发内。还没来得及开一瓶啤酒庆祝自己面试顺利,微信的语音通话声就匆匆响起。
他瞄了眼通话对象,脸色马上就阴沉了下来。
“喂,爸。”
“嗯。”
“算了吧。”
不出四五句,斐有成就把通话关断了。
刚闭上眼睛,想把思绪放空,那些恼人的场景又不受控制地侵占斐有成的脑海。父亲晚上回来耍酒疯的模样如同电影放映一帧帧闪过,甚至脖颈处暴起的青筋,被打翻在地的酒瓶,四处乱飞的玻璃碎渣,那些细节统统烙印在他的记忆里。
该死。
他从冰箱里拿出冰啤酒,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肚子里灌。直到一整瓶喝个干净,他才感到全身泄了一股劲。
夏日的白昼格外漫长,太阳仍半悬在空。床上投着的窗户的影子像死去的灵魂般死寂,但仔细观察,它又好似有生命般在一小点一小点的挪动。
斐有成痴愣地盯着看,直到鸟儿的叫声重新拉回他的注意力,他才晃了晃脑袋点开手机。
消息列表真是空空如也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