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偶遇
一间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内，屋内家具陈设简单，干净整洁，里面却布满了七八个警员，痕检员，技侦人员在梁磊的房间里收集指纹，手机等物件，翻箱倒柜地找着有用的线索，他们有条不紊地进行分内工作。
居民小区楼下全都站满了群众，被隔离在警戒线之外，全都在翘首望着警察在封锁现场，其中一人八卦道：
“哎，听说了吗，刚刚好像有人跳楼了，我群里面有人亲眼目睹了人跳楼，视频都发在群里了，天呐，简直是太血腥了，那血哦溅地到处都是，手脚东一块西一块的，太可怕了。”
“哪里有视频，我看看，我看看，我下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见，警察早就收好尸体了，地上只有一滩血。”
“我也要看，拉我进去。”
为首的几人听到有视频可以观看，都激起了他们的好奇心，连害怕都顾不上了，嚷嚷着都要看。
赵大群觉得这帮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似的，居然还要看视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他大声地劝退周围的人：“散了！散了各位，没什么好看的，都不要站在这里妨碍警察办案，都回去吧。”
他手挥舞着驱赶，人群逐渐散去，反正现场都清理了，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大部分人都走了，只剩下几个人依旧在原地不肯走。
天台上，俞东恩与陈华康坐在一个台阶上，就在刚刚，俞东恩打算强忍着精神继续干活的时候，他师傅叫住他，让他歇会儿，原来想开口拒绝的，但一旁的徐超也劝他：“你就歇会儿吧，逞什么强，收尾工作不是还有我们吗？就这样，歇着！”
不耐烦地带着命令般开口。
俞东恩拒绝不了也就应下了。他以为他师傅也跟着部队下去，却没想到留下来陪他。
“师傅，我，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率先打破沉默。
“确实！”陈华康头也不回地直接回答。
“？”这么直白吗？他郁闷瘪瘪嘴，还想着说师傅会不会说些安慰他的话。
“不过也不是一点儿用都没有，你比徐超他们强多了，他们刚毕业那会儿，看见尸体就吐了，你好歹比他们强点儿，没吐。”陈华康睨眼看他说道。
“正常的腐烂程度我还行吧，严重恶臭的我也受不了。”他解释道。
“那也比他们强。”陈华康说出似是安慰他的话语。随后又说：“其实，我当年跟你一样年纪的时候，我也是挺没用的。”
“我当年也曾碰到过类似这样的案件，那是一个十七十八多岁年轻的女孩儿，她被强奸，最后受不了了自杀，就在我面前跳下的。”陈华康眼睛带着冷意：“我清楚地记得我拽住了她。”
可她那强烈的死亡欲望支撑着她大力地掰开了他紧紧抓住的手，一指一指地掰开，直到再也没有力气握住。
他就这么看着她瘦弱的身体掉下去，掉下去的速度很快，仅仅几秒钟人就已经死了，像一块豆腐砸在地上，瞬间血肉迸出，四溅开来。
他开始感觉到恐惧，会内疚地觉得自己为什么不抓紧点。为什么不用力抓紧，他要是死拽着就能救她了。
“她也是死在我了面前，我当年亲眼看着她掉下去的。”他回忆起这些事的时候面色很冷，只有冷，再无其他。
俞东恩无法想象他师傅当年是不是与他有着相同的感受的，不过与他不同的是，他师傅现在可以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事，像是看多了这种事情，慢慢地也就习惯了，内心也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波澜了。
他见过的那些老刑警几乎都跟他师傅那样沉着冷静，但同时也很冷漠，像是没有什么事儿能够引起他们的震惊，他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得跟他们一样，或许真的会如人们所说的那样，见得多了也就习以为常了，没有人能够有例外。
时间与年龄赋予的成熟与冷静，似乎都掺杂着这世间数不清的悲惨痛苦与无能为力。
他甩甩头，把这些思绪都抛出去，他现在还很年轻，未来的事操心那么多干嘛？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师徒两人聊着平常很少提及的话题，俞东恩感觉自己好像活力又充沛了许多，他说：“师傅，我们下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嗯。”陈华康站起来与他一同并肩走下楼梯。待两人下来的时候，屋内的东西都拿的差不多了，楼下的也全都处理完了，他们直接打道回府。
华灯初上，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微风袭来，将早日白天的燥热驱散，那白天躲在家里的人们趁着夜色出门散步，携带着小孩儿嬉戏玩闹。原本安静的街道挤满人群，热闹非凡。
俞东恩把车停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抬眼看手表，现在才晚上八点多钟，时间尚早。今天难得下班那么早，换做平日里几乎都是十一、十二点才下班，他思考片刻后调转方向，往与回家的另一个方向开去，他打算开车兜圈，顺便散散心。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开着，车窗打开，左手靠在上面，感受着风吹拂过面颊，那风似有魔力，将他轻抚的很平静。
想着这几天一连串发生的事情，心绪有点堵，他能感觉到像郭志强与梁磊两人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但是走了非法的道路就注定要付出代价，尽管有些人认为这代价与他的仇恨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一刻钟后，就这么兜了几圈，他看看时间，差不多打算要回去了，调转方向，往别处走去，来到繁华的闹市区，一个红绿灯停下。
他看着车外的人群走来走去，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身影似乎走的踉踉跄跄的，像是喝醉了。他观察几秒之后确定是她，于是把车停靠在路边，走下车来，快步来到那人的身后，他谨慎地开口：
“何小姐？”
何婉听到有人叫她，她直起身，回过头，一看人脸：
“原来是你啊，小俞警官。”
她脸色潮红，双眼迷离，身子歪扭着站着，刚刚实在是头太晕，弯腰缓和缓和，她直起身与他打招呼：
“这么巧，我又遇到你了！嘿嘿。”
她傻傻地露出微笑，似乎醉的不轻，但也还至少认人，平日板着脸看着就很高冷，不像今日般那么生动活泼。她喝醉之后就是这副模样？
“你怎么样？没事儿吧，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大晚上的一个女人在街上醉醺醺地走着，非常不安全。
“我家…咦，你等会儿，容我好好想想…嗯，我家在城东小区16号。”何婉努力地回想起来，眉头都皱在一起了才想起来。
“好，我知道了，先上车吧，我扶你。”
俞东恩说着就走向前，伸手拉过她的包包放在自己的手肘上，继而又腾出手扶着走路不稳的她上车，这路边是禁停区，不能停车太久，他速度很快就把人弄上了车，驰车远去。
何婉那瘦弱的身体窝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她双手抱着，闭着的双眼眉头上紧皱，俞东恩以为是空调开的太冷了，伸手调高温度，须臾，何婉还是这动作，没有变过。他瞧着她似乎睡的很不安稳，像是在做噩梦，可又不好叫醒她。
片刻后，何婉瞬间睁开眼睛，脑袋是懵着的，缓缓小会儿，才想起来此刻正是在俞东恩的车上，不是别处，她悬着的心才放下。警惕的心放下来，转过头去看俞东恩，他正专心地开车，注意到她的动静后望向她开口：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点儿了吗？”
“好很多了，谢谢。”
“你…你今天怎么喝那么多酒？”俞东恩好奇地问道。
“应酬嘛，没办法的事儿。”她也不想喝，但不喝完那些酒就不让走，没其他办法，只能忍着喝下去。
“因为周阳他们的事情，我现在停掉了很多工作，公司原本想让我休年假的，但我不愿意，你知道为什么吗？”她自顾自地说着，似乎真的是在诉苦，似乎真的是很想与人吐出心事儿。
“为什么？”
“因为，我是从一个小小的助理当起经纪人的，用了五年的时间，我努力了很多年才到达这个位置上的，我不想让自己闲着。”何婉目视着前方，与他聊了起来：
“什么脏活我都干过，你以为那些明星的助理那么好当的吗，他们根本就不把助理当人。”
工资就那么两三千块钱。她想起曾经为了省钱，买了大一堆馒头当一天的伙食，坚持了一周，最后还是因为营养不良晕倒被送到医院，可伺候他们的人已不能够再起来照顾自己为由要辞掉她，声称身边不能没有人伺候衣食住行，既然她要歇息，那干脆换个人好了，也没差。
那几年她几乎没有碰到过好脾气的人，人人都说这助理的活就不是人干的，之所以还在干着，那肯定是想攒人脉的，是有野心，能吃苦的。圈里的人都说当助理就是看能跟着谁，要是能跟上脾气好，大方又有艺德的艺人那不会过得很差，但几乎很少能碰到好的艺人。但要是跟到坏脾气，爱耍大牌，人品不好还很抠的艺人的话就会很惨，保姆都有休假的时间，但助理确是二十四小时全程候着，随叫随到，要是艺人心情不好，他们还会把气撒在助理身上，辱骂，打骂都是经常的事儿，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事儿。她咬牙坚持的那五年终于换回来今天的成就。
“我实在是不想再回到五年前，周阳他们五个人出事儿后，全部的工作都停下来，但我手上还有资源，我不想就这么浪费掉。” 俞东恩默默地听着，他不懂娱乐圈那些事儿，只觉得何婉今天很不一样，是因为喝醉酒的原因吗，他们好像也才见过几次面，可为什么两人的相处像是旧识呢？
“也许，停下好好休息未曾不好，当然了，自己开心最重要了，你选好自己的路就行。”俞东恩不好说什么，挠挠头最终还是憋出这几句话，他不太会安慰人。
“周阳他们的案子，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她不经意间提起：“我作为他们的经纪人应该可以问吧？”
“嗐，还在查呢，我们一直都在查呢。”俞东恩不好透露工作内容，虽说是他们的经纪人，但这个案件越往后查就越复杂，已经不是单单一个爆炸案那么简单了，现在查的方向也很乱。
“行吧，我也不跟你打听了，马上就到了，就在前面停车吧。”何婉指着前方。
车子停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何婉解开安全带说：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有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就当做是感谢了，俞警官，下次见。”她笑着对他说，他一时有些怔愣，忙回答：
“好，那下次见。” 何婉下车关上车门，示意他先走，俞东恩会意微笑回应，直接调转方向扬长而去。
何婉看着车子消失在视线之内，这才慢慢地迈开步伐走进小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