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宣州州主
“庀兄弟，大驾光临，寒舍今日蓬荜生辉。”
“不客气，不客气。”庀兄弟不说没有，而说不客气，因为这里看起来真的是寒舍。
所谓内院，本应该是內府居住之地，一般是在办公的府衙后面，然而这宣州州主府实际上根本没有内外之分，因为它没有办公的府衙。
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就是宣州州主府里除了军营之外的唯一建筑物，好在这院子建的还行，至少看上去整体没有一处破烂的，算是一个中规中矩的老房子。
“庀兄弟在青州府祝家庄解救出如此之多的受害人，我替全天下的受害者感谢庀兄弟了。”老乞丐面露感激之色，双目中眼含热泪，就要下拜。
他下拜的速度很慢，似乎想要等庀兄弟拉他一把，然而庀兄弟仿佛看不到一般，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
眼见老乞丐身体已然快要跪到地上，庀兄弟却纹丝不动，黑甲兵首领不满的朝庀兄弟冷哼一声，似有摩拳擦掌之势。
“当不起，当不起，老人家快快请起。”识时务者为俊杰，没必要得罪这些黑甲兵。
老乞丐顺势站了起来，眯着眼感激的看着庀兄弟，不知其心中在想什么。
“庀兄弟，此次经过宣州城，本人作为宣州州主自当尽地主之谊，如庀兄弟不嫌弃，我已备下酒菜，当与庀兄弟餐饮一番。”老乞丐挽过庀兄弟的胳膊，热情的要拖庀兄弟进府。
“不嫌弃，不嫌弃。”
一口酒下去，庀兄弟差点就吐了，酒是黄酒，可惜是酸的，这酒味道仿佛是庀兄弟小时候用脚踩出汁水的烂梨，酿酒工艺铁定是最差的那种。
“呕……”庀兄弟强压下不适感，转头看向宣州州主的宅院。
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实际上是绝对够宣州州主一家住了，一进门是倒影房和影壁，这里是不住人的，摆着不少花草，跟门口的稻草倒是相应成趣，犹如农家小院。
二进门是个小门，进了门左手边是个游廊，游廊后面是个荷花池，池中有一个小亭，虽然有些破小，但总体来说还算干净，小亭对面是一个较大的厢房，正对着二进门的就是庀兄弟他们现在坐的正房，正房左右两侧各有一耳房，中间院子种了几棵树，此时树叶已有些发黄，偶尔会有树叶被风吹落，飘到荷花池中。
三进门就在正房的后面，庀兄弟是不可能过去看的，那里住的应是宣州州主的家眷。
“庀兄弟，觉得我治下这宣州如何。”抿了一口这酸涩的黄酒，宣州州主盯着发呆的庀兄弟问道。
他穿的虽然是破衣烂衫，但洗得非常干净，一点异味都没有，身上甚至还有一点淡淡的花香味，至于是何种香味，庀兄弟却闻不出来。
“州主大人是个妙人……”回过神的庀兄弟闭着眼喝下这酸涩的黄酒，他突然想念起以前喝的那些拜把子兄弟们提供的酒。
大部分拜把子的兄弟都很穷，但他们喝酒的时候从不亏待自己，有钱没钱都要将本地最好的酒沽一些出来，即使是欠债也无所谓。
“鄙人姓左，名灰，庀兄弟可以直呼名字，或者可以叫我一声左大哥。”宣州州主对于庀兄弟倒是还算得上是款待了，桌上摆的都是鸡鸭鱼肉，可惜两人未曾动筷，就跟这酸涩的黄酒较劲。
“那我就直言了，左大哥。”庀兄弟在椅子上正襟坐好，打算开门见山和左灰谈谈，出了祝家庄的事情，他知道各位大佬一定会盯住他。
正襟坐好？庀兄弟摸到脖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哪来的襟？就一条裤衩子。
他尴尬的拿手在胸毛上抓了两下。“左大哥，你真是我出山以来见到的最妙的妙人。”
“你的穿衣税也好，新房税也好，实际上根本就不是为了税收，我就是证明，我当着衙役的面脱了衣服后，他们就不再收税，这一定是有明确命令的。”
“你收的税看似荒唐不经，但实际上这么做的好处很多。”
“第一，衣和房实际上是外物，借收税之由，暗中完成教化万民，可以使民不攀比，不奢侈，见面无贵贱之名，归家无贫富区别。”
“第二，大量降低税收，可以为商通便利，为民得实惠。”
庀兄弟看着得意的左灰，微微的摇了摇头。
“第三，大量散布宣州贫困，可以让京城放松对宣州的警惕，还能让附近的州民遇到困难时绕过宣州，为宣州民众争取较好的生存环境。”
“最后一点，也是我认为左大哥这设计中最巧妙的一点，此事荒诞却利民，而如果京城拆穿了却让左大哥有自污的奇效，京城那边怎么做都改变不了左大哥是个怪人的事实。”
庀兄弟本来想再喝点酒，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却又放下了，这酒实在不堪入口。
左灰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庀兄弟手中的酒。
“这酒是用黍米酿成的，本来应该再过滤提纯的，但我没有，我觉得那一点点酸涩，就像每个人的命一样，是本来就存在的，你可以去了酒的酸涩，但你去不了人生的酸涩。”
“左大哥，这是意有所指？”庀兄弟再次看看了杯中黄色泛着泡沫的酒。
左灰接过宣州州主之位已经20多年，他从一位意气风发的一州之主，到此时穿着破烂形如乞丐，一生岂会是平常。
“庀兄弟，当年天下武林门派大比，总共评出五家上等宗门，上等宗门突破先天，真气隔空外放，无坚不摧，即使全军万马亦不可挡。”
左灰眉毛微微上翘，抿了一下嘴唇，内心似有波动。
“当时中原安定，蛮夷四方亦无扣关之危，先祖皇帝担心侠以武犯禁，在京城与五大上等宗门共同约定，五大宗门不可干涉朝廷之事，从那以后五大宗门无人出山。”
“几十年前天下大乱，皇权危急，‘狂天门’派出天下行走‘楚山远’震慑各州州主，‘木行宗’认为狂天门此举违背了六方盟约，派出了天下行走‘龙五余’保各州州主平安，这才暂时平息了天下纷争。”
“庀兄弟3年前出山，天下各方蠢蠢欲动，对庀兄进行过多次试探，但庀兄弟却只纵情于酒肉，结识了许多江湖混子，这才没有让局势恶化下去，然而此次庀兄弟在祝家庄出手，却让各方再次暗中欲动，不知庀兄弟可否实情相告，此次天下行走，目的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