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江湖儿女
二水山在青州和宣州的中间地带，二水山左边是祝家河，右边是杨家河。
说是河，但其实两条河的水都很浅，河道也并不宽，两条河从南向北流动，将二水山夹杂在中间，形成了一片宽阔的河滩地带，曾经有人在河滩上建过房子，但河滩沙土松软，房子很快就塌陷了，加上每年九、十月份的汛期，水平面几乎都在这浅滩之上，这里就再也无人居住了。
二水山上早年间倒是有过人家，但因为这里是两州交界之地，偶尔会有走投无路的盗匪在二水山歇脚，十多年前有盗匪甚至在此处建立了山寨，从那以后几乎没有良善之家会居住在这里了。
祝家和杨家的两大家族世居在两河的左右两侧，不过靠近这些河的就只有两大家族仅剩的不多几家渔民，此时庀兄弟就站在祝家沟五户渔民家的其中一家门口。
庀兄弟独自出了祝家庄，他没有和那些被抓被骗的可怜人一起走，那些人走出祝家庄后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他一路上轻功赶路，尽量走在那些人的前面。
祝家沟却是他此行绕不过的坎。
“我早就调查过了，其实我当年是被土匪绑架到二水山上的，那个时候我还小，土匪在山下祝家沟绑我上山向我父母勒索，官兵正好攻破二水山，以为我是土匪遗留下的小孩，便将我交给了祝荣收养，杀青州那些官兵是祝荣逼我的，否则我随时会被他死。”鞭子女双手已碎，内脏受伤严重，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正躺在地上，口中满是溢出的鲜血。
“我回不去了，我做了太多的错事……”她看着庀兄弟，眼中没有任何憎恨，她终于解脱了，她不用再为虎作伥，她不用担心自己随时会死，她的眼神逐渐涣散，她真的要死了。
“替我去看看我的父母，看看他们的样子，看看他们的生活，我梦过很多次，可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不用救我了……”她的血顺着衣领缓缓沾湿胸前，白色的脖颈慢慢被红色覆盖，她望了一眼祝大嫦，她们俩曾经姐妹相称过，她表面上不喜欢这个妹妹，但她很爱她，她暗中为她做了很多。
“我的父母是普通人，他们不会喜欢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她的目光穿过祝大嫦，穿过庀兄弟，一直穿过破晓的光，落在了远远的天际。
庀兄弟在门外喝完了壶中的酒，泥土被他趟出了一圈印记，他却还在徘徊。
“嘎吱。”老旧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一个小姑娘发现了站在门口的庀兄弟，发出“啊……”的惊叫声。
“怎么了？”一位戴着斗笠的老人从房中走出，他穿着茅草和树皮做的的蓑衣，脚上穿着一双草鞋，肩扛着的扁担上担着一个渔网。
“有客人。”小姑娘穿着一件青色的布衣，她的草鞋上粘满了泥巴，双手指甲中也满是泥巴。
老人疑惑的看着庀兄弟。“这位小兄弟可是有什么事？”
“呃……”庀兄弟没有穿那件粉红色的披风，他将披风放在了包裹中。
“我昨夜迷路了，此时饥饿难耐，不知道老人家家中是否有些吃食，我给钱。”庀兄弟拿出了一点碎银递给老人。
“小兄弟不用给钱，出门在外谁都有困难的时候。”老人看庀兄弟的穿着不似坏人，笑呵呵的放下了手中的扁担，至于庀兄弟身上的酒味反而是正常的，夜间霜寒，喝酒可以驱寒。
“家中贫寒，不过祝家河中渔货不断，河中吃食倒是不缺，只要客人不嫌弃就行。”老人将门全打开，转身对小姑娘说道，“花，给客人去拿几条咸鱼包上，弄点虾干，另外昨晚的饼子热一下拿来给客人，我陪客人先去烤烤火。”
小屋院子不大，院子中立着的木架上放着几张渔网，木架旁还放着几个竹编的鱼篓，左边用栅栏隔开养着几只小鸭子，旁边地上还种着绿叶菜，茅草房共有三间，上层放着一些木材和杂物，下层其中一间是厨房，小姑娘非常懂事，转身就进了厨房。
“内人身体不太好，就不出来见客了，客人先暖暖身子，一会就可以吃了。”
“谢谢，这点银子还是请您收下。”庀兄弟把银子往老人手中塞。
“用不了钱，客人不用客气。”
“老人家，您还是收着，出门在外，遇到您能给口吃的就是我的贵人，我也不缺钱，不用跟我客气。”
“好吧。”老人想了想，还是把银子收入怀中。“我这还有点干粮，等会给你带上。”
两人来到房中围着火炉子坐下，这个火炉一般是不熄灭的，大部分这样的家庭都会在客厅中放一个小火炉。
“老人家，您就一个丫头？”庀兄弟坐下将手靠近小火炉，火炉的火有些小，老人又添了点柴。
“这是第四个丫头了。”随着火苗的增大，老人的的脸色似乎更显得黝黑。
“老大丫头身子弱，前几年结婚后难产死了，老二丫头小时候被土匪绑走了，老三丫头嫁出去了，这小的是老四，她妈自从生她就落下了病根，常年只能卧床。”
“百姓日子不好过啊。”庀兄弟叹息一声，望着火炉中跳动的火苗。
“祝家河左边这边还好。”老人也轻叹了一下。“祝家沟离祝家庄不远，那边有钱的商贾较多，很多时间鱼获也能卖个好价格，大部份人家还好，据说杨家庄那边才是惨，那边是宣州的地界，去年宣州歉收，杨家那边的庄子，据说有人已经饿死了。”
庀兄弟上次没有经过宣州，他走的是另一条路去找人结拜去了，听闻这话，也有些吃惊？
一般来说，虽然州主们不太管事，但是饿死人也是他们极力所阻止的，一旦饥饿的人多了，社会就会动荡， 这并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宣州一遇到欠收就会有人饿死，灾荒年份更是千里饥荒，附近的州县几十年来已经习惯了。”
两人闲聊的时候小姑娘已经热好了饼，还给庀兄弟拔了点菜，做了一碗热汤，蒸好的咸鱼入喉带着些咸香，庀兄弟大呼好吃，就着饼子吃了个干净。
小屋小院，一粥一饭，虽然贫穷，但是却有滋味。
庀兄弟没有多留，他来看看使鞭女子的家，他走了。
他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她叫什么，大家只是江湖过客，江湖儿女无需多言，这就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