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久不见

    今天是开学的日子，咖啡爷爷很早就起床做早餐，清晨，天空微微刚亮。而炊烟也悄悄的苏醒，融入清晨这片模糊的风景。

    一光也早早收拾好自己的书包，姐姐李睛在学校任课。有时候有到下课最后一节，便和一光一同回家。李晴今天也早起，只是还有些迷迷糊糊。

    &34;睛，洗漱后吃早餐了，今天开学了，别迟到。”咖啡爷爷将烹饪好的食物整齐的摆放在桌上。

    用完早餐后，李晴骑着一辆小电动车去往学校，一光在后座安静的看着一幕幕飘过的风景，尽管刚入秋季。但是夏季般的炎热并没有渐渐消散，依旧保存着那种随时燃烧掉整片土地的热量。

    镇上的学校相比村里好像高档不了多少，有些设施依旧破旧不堪。学校所占面积也十分的狭小,只有一个100米的小操场，就连标准要求都达不上。开入校门，正眼望去，就是一栋教学楼,有且仅有这一栋楼提供学习，老师办公室，学生教室都拥簇在这幢小楼,而与教学楼紧挨着的,还有一喧小小的综合楼，音乐室，美术室都分布于此。不过，对于即将初升高的初三学生来说，这东西自然与他无任何关系。

    一光顺着长长的名单寻找着自己的名字，九年级2班。

    进入教室里,是一个十分狭小的教室,左右两边都有两个大大的窗户。班里或者说学校里的人大多都是相互认识的。毕竟这个镇只有三个小村落,并且相互接壤。小学、甚至幼儿园，大多数是上同一个这个镇上公办的学校。只有、一光。他只是沉默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就这样的沉默着、发呆着。周边的杂乱仿佛与他隔了一面很厚很厚的墙。被阻挡了。直到，他的同桌坐下。

    &34;你好，你好…”他的同学叫他。

    &34;嗯…你好。&34;一光点点头。他的同桌有点胖胖的，戴着一个蓝色的方形眼镜。寒暄过后、两人便陷入了长长的沉默。接着等待班主任老师的任务布置以及学习目标等等。一光的同桌可能都听烦了，干脆拿出一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一光只是安静的看着自己刚发放的课本，班里也没有几个在认真的聆听、大家大多还是各做各的,当然也有乖乖边听边记的。

    &34;今天第一天，老师只是草草的介绍一下课程，并没有掺杂多少知识点，发现都是那些熟悉的流程，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变严肃脸说一下自己的上课要求。所以第一天都比较轻松一些,中午就简单到食堂吃一下。

    食堂很小,菜色更是零落无几。一光只是点了一荤一素，坐在那个角落里,一张很小的桌子，只有零星一点灯光散落于此,一光不喜欢热热闹闹,只想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便慢慢的用餐。

    &34;同桌。&34;一个略胖的男生坐在他的对面。&34;看了你一早上就沉默着，不然就发呆,我叫梓贤。”梓贤胖胖的脸露出了憨憨的笑。

    &34;你好，我叫李一光。&34;一光轻轻的回应。

    &34;你住在哪里啊？我在夏林村。你呢？&34;

    &34;河畔。就隔一条小桥。&34;

    然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两人便草草的吃完饭,下午依旧是相同的流程。一光和梓贤都十分的无聊。梓贤便隔一点时间就来问一光一些问题。但一光还是会淡淡的回答。有时候也会没回答,就自己在纸上写写画画。一光喜欢写一些句子,写在他的一个小本子。有时候就呆呆看着阳光透过窗帘的一角,看了很久很久,就动笔写。梓贤有时也看不懂,一光在这个时候最认真,梓贤在这时候问他的时候不回答,后来便在他写的时候便不打扰了，好像动笔写的时候他处于一个独特的世界里，与世隔绝。

    李晴是早上的课,所以早上来的时候他便叫李晴先回去。李晴担心他忘路，但一光却不想让他姐姐在学校等一下午的时间。所以还是叫她先回去了。

    今天第一天，所以学校并没有让初三学生留到很晚。提前半个小时放学，太阳慢慢的往西边走去，飞鸟也开始掠过天空，痕迹一瞬间留下，再被浮云所覆盖住，或者被夕阳那最后剧烈的光亮抹去。

    一光一个人在路上，向着回家的方向。这时候，他注意到从他身边驶过的一辆自行车，车上的人不断的向后看他，骑得十分缓慢，最终那个人停在他的前面，仔细的看了一眼，但一光并没有看他，只是向前走，自行车和那个人在他的身后。那人喊了他一句，“陈季,你不认识我了吗”

    一光停下脚步,愣了一会,向后方住望去，再仔细看一眼，&34;陈锐!&34;他惊叹道。

    那个人走了过来，看了他很久。长达十年的岁月啊!脑海里那仅有的记忆瞬间奔涌而出,像一部很旧很旧的老电影，每一幕都是珍宝，他不知道该问什么。十年的时间，成功将那几个童年的小屁孩拉开，一个天涯，一个海角。有的人其实就在原地等了个几十年,有的人则在外边流浪了几十年，从此，几十年的长长岁月再没有过交集，仅存的只剩下曾经零散的记忆。飘散在风中，呈现于眼前，心中的翻涌，以及脸上的喜悦，还有一丝苍白与无力。陈锐抱住了一光，手拍着他的后背，&34;陈季，十年，好久了”

    一光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轻轻的说了一声，&34;陈锐，抱歉。”

    两人就这样随着夕阳向前走去,陈锐并不知道一光的现状，一光也不知道陈锐现在状况如何。

    陈锐先问，&34;陈季，你不是在上海那边吗怎么赶回来这边读了。&34;

    陈季边走边和他说:&34;我父母在上海,失败了。为了躲债,所有资产都没有了，父亲带我们回到河畔，老房子在债主来的时候已经被毁的破旧不堪了。现在父母独自走,留我在这里，好在，有一户山上的人家收留了我。&34;陈锐也有点震撼，但，他也不能问什么。只是感到一丝的无奈吧，一光低着头，叹了一口气，之后又强颜欢笑。可能自己也不想在发小面前表现的太难受让他担心吧！熟悉的地方，十年来并没有任何的改变，像是从十年前就已经被定格了，然后到现在。陈锐邀请一光去他家。这条充满细沙的小路从未改变，十年前与十年后，只是走的三个小孩成了两个，而且,是两个少年了。

    &34;我们仨，就差陈辉那小子了吧！”陈锐说。看着在身旁的一光，又看着周围的掉色的房墙，以及几扇破旧的玻璃窗。

    &34;是啊！小时候，我们仨约好行光一中见，祈祷在那里能够见到他吧！”一光说。

    陈锐低下头，然后沉默一会，抿了抿嘴唇，再露出他那熟悉的笑容。&34;陈辉这小子,家里的电话早改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打不通了。&34;

    &34;以后有机会再见的。”一光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陈锐。去往陈锐家的路,一光仍然记得很清楚。或许,这个地方依旧长眠在他记忆里吧！等待着回来的时候重新唤醒。人在成长里，总会与某个地方相连着的。随着成长，渴望与想念总一并存在且伴随着。

    陈锐的家里采光较差，一直如此。并且由水泥制成的地面。空间狭小，这楼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天台。陈锐的父母也很惊讶,这么多年,只是觉得陈季和陈辉都在大城市发展读书。而陈锐只在村里生活着，陈季将事情告诉他们，并且自己改名换姓为李一光。陈锐的父母都叹息着,然后再看看这个小孩。从小时候开始，屁颠屁颠的来找陈锐玩。陈锐的父亲将几百块钱硬塞到一光的书包侧方的袋子里。一光想塞回、但陈锐的父亲不允。

    他们爬上楼顶，楼上只是由木板搭建的，小门过后便是阳台，阳台设有一个天井窗，记得小时候自己和陈锐，陈辉三人就在这上面打闹,然后再到下面的客厅。然后无邪的笑声响彻整条小巷。再你追我跑的到这排房子后面的大空地上，至夕阳落下。

    于是，时间轻轻的将记忆折叠，又缓缓的打开，将场景一一的呈现在眼前。

    &34;你还记得那这三颗种子吗？”陈锐说道。

    &34;记得，开花了吗？还是枯萎了。”一光问他。

    陈季向左边指了指，三盆花矮矮的靠着墙边，仿佛在诉说着故事。那个小孩变成少年的故事。

    他们两个就这么坐着，前方是房屋背后的半黑半白的墙，再抬高头望去，则可以看到远处残阳烧红了云朵。

    &34;你知道吗？一开始我也觉得我是无法将这些种子养出花的。但是还是想试试，母亲也经常帮我浇水。当然，是在我忘了的时候。&34;陈锐笑着，有些骄傲的说。

    &34;是啊！那时候，我们三个还很小,就只是很期待它开出花。我想,陈辉也会很开心吧!至少,我倒是挺开心的。&34;一光说。&34;好了，也不早了,我回咖啡馆。&34;一光背起书包。

    &34;明天见。”陈锐送他至小巷的出口。

    山路的两头是茂密的树，黑夜的铺开，使山道显得十分的幽静。冷风吹过,更显得寒冷，秋天的河畔，温差简直让人抓狂，走到远处有一盏灯火，昏黄的灯光让周围黑暗缓缓后退。柴火的香味渐浓渐浓，温暖如约而至。

    “爷爷姐姐。”一光走进咖啡馆

    “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一光。”李晴问他。

    一光帮忙摆上餐桌，边说“今天遇到一个发小，去他家了。”

    晚餐过后便去洗澡,之后就在房间里歇着。今天是开学第一天,倒也不多作业。一光翻了翻课本，了解完大概之后就坐在床上,床边有一个小窗户,一光便靠在墙边，看着高高的天空，以及借着咖啡馆门前那盏微弱的灯光看着周围的大树。一张可折叠的小方桌放在床上，还有一本笔记本,他每天就在这时候写着日记。因为日记，是他觉得能够暂时躲避生活痛苦的方式。

    第二天依旧早早的吃完早餐，李晴想骑着电动车带着一光去学校。但一光看到门前的自行车，便跟爷爷说一个人骑去学校就行。

    陈锐在校门口正慢悠悠的吃着包子,远远就看到骑着单车过来的一光。伸出手远远的打着招呼，之后又疯狂的用另一只手捂着脸，是被烫着了。

    “今天怎么到这才来吃早餐。还在校门口站着吃，像个乞丐一样。”一光笑着他。

    陈锐大口大口的吃着,边说:“我妈九点才去厂里，爸爸八点去工作。谁管我早餐啊,爱吃不吃，随便吃点就行了。”陈锐不屑的挥了挥手。好像那个小孩从未长大。

    “跟我去停车。”一光扯着他的衣袖往操场边的停车区跑。

    “这个死陈季。”陈锐叫着。

    “嘘!”一光赶忙做出个安静的手势。

    “怎,怎么了。”陈锐有些困惑的说。

    “在外边不要叫我陈季，我叫李一光，那天在你家刚说，又忘了，笨蛋。”一光拍了他的肩。

    “好嘛！死一光。”陈锐做出个鬼脸,然后便跑到一旁。

    一光停完车后，便又开始了你追我赶，打来打去，一路跑过操场。冲向教学楼的方向。

    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在这个小镇上,无疑是最好的。镇上的初中操场则是大片的阳光、只有少部分倾斜至教学楼，早晨阳光照到的角落、温暖却不至于燥热，沐浴着暖阳,抹去疲惫的睡意。

    今天是开学典礼，说是开学典礼，其实就是每个初三班级里的广播打开来，然后校长说几句话，什么考个好的高中，走好升学路，再说一些洋洋洒洒的大道理，有兴趣的听，没兴趣认只要做自己的事情不要打扰到其他同学，不要太大声的说话扰乱。毕竟坐在台上的班主任，面子还是要的。当然，如果有教导主任来的时候也得装装样子。不然，班主任就没法交代的。

    梓贤则直接趴在书桌上,然后抓一抓自己的文具，再拿拿一光的笔。就这样无聊的坐着。直到广播结束后，接下来再班主任补充。班主任懒得再说，只是敷衍一句，说：“记得广播说的话。接下来准备上课。”接着就露出他那张无表情的脸。梓贤则称为“以不变应万变”的“冷淡脸”。

    物理课十分的无聊，梓贤好几次想趴下去。就像在钓鱼一样。一磕一磕。而一光在看到他快倒下的时候,或是老师注意到梓贤睡觉时。一光从会提前几秒用手肘子轻碰一下。而每次醒来，梓贤也会仿佛大梦初醒,眼睛尝试着瞪大，再看看一光，之后凝视一下黑板。

    “睡觉的同学注意点，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啊，”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然后再向周围望一望，睡觉的同学，他们的好同桌自然会叫他们醒来。

    下午的最后一堂课前的小下课，一光跑去陈锐教室，看见陈锐座位上没人，以为是下课出去走走了。细一看，书包也不见了，只剩下桌上杂乱的书籍。这让一光忧心忡忡。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光也听着听着有些发呆，接下来就排到梓贤碰他了。

    “你发什么呆,上课不好好听课。”梓贤嬉皮笑脸说着，然后又装突然严肃的样子，挺直腰杆子，像是一个得意的好学生。

    “装模作样。”一光摇了摇头，然后再认真听起了课。“放学一起走吗？你一个人？”梓贤问。一边收着东西，看来离下课已经不远了。

    一光想了想，点了点头。

    校园内有一个规定，在校园内不准骑单车，必须慢推至校门口才可以骑上。梓贤还在一边不停的磕叨着，这么远，还不让骑，什么破规定。然后发出不耐烦的声音，可又没什么办法，只能按照规定，老老实实的拖到校门口，然后校门口又是一条人流量很大的小巷，又只能进拖着自行车到大马路才能骑上。

    路过一间网吧，一光随意的看了一眼，发现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他再走近一些再仔细看，是陈锐这小子，一光扔下一句：“梓贤你先走”然后冲入网吧！拉着陈锐的袖子就往外拉。

    “你想干嘛！”旁边几个高个子的学生凶狠狠的看着一光,好像下一秒就将对他拳打脚踢。

    “别打，他是我朋友。”陈锐喊起来。“一光。”

    一光摇了摇头，走出网吧!看着夕阳缓缓的移动。

    过了好一会，陈锐才从网吧里面出来，发现站在一旁的一光，一张严肃而又有怒火的脸，正紧紧的盯着他。

    陈锐吓得往后退几步，然后又露出他那张熟悉的嬉皮笑脸:“走了走了,一光。&34;

    “你为什么要这样，不是要一起考行光一中找陈辉吗？你还逃课？”一光有些严肃的问他

    陈锐走过去搭着他的肩，笑着说“走了走了，明天不会了。”

    一光依旧站在原地，“你什么时候逃课和那些人混一起的。”一光冷冷的回答。

    陈锐低着头，又看着他，“很久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呢？”一光继续问，但却感觉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他看到陈锐的脸开始变得忧虑与一丝的无奈。就说了声“走吧！不说了。”

    一光推着自行车慢慢的走，而陈锐则没有跟上来，一光回头望他。只见陈锐呆在原地，头低着，双手自然的下垂。

    &34;对不起。不该说你的。&34;一光走到陈锐旁边说道。

    “边走边说吧!”陈锐说道。

    穿过一条长长的马路,再过一段路程，便到了通往村里的街道了。下午这里没什么人走动，陈锐和一光一路也没有说话,就这么走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吗？”陈锐说，接着叹了口气。

    一光摇摇头。

    “陈季。你小时候家里可以算是小康家庭吧！生活不用操心什么，陈辉则更不用说，我们之前还在行光市中心玩过，还去过他的大房子里好一段时间，之后你们去上海，我回到河畔。陈辉现在还是无忧无虑的吧！虽然你经历了那样的事，但至少现在还有人帮着你，你的生活至少也不用担心。可我呢，父亲在这之前以赌博为生，可现在赌博在这地方甚至全国早就没有了，他们那些开赌的早就被抓了。父亲也欠了一屁股债，又没有学历，只能干点苦力活，一天100块或者150块，有时候甚至好多天没活可干，母亲没有工作。我只能帮那群人代打赚一点钱,因为,我读书也读不会，只能是浪费时间,还不如用这点时间帮忙赚点钱。&34;

    一光愣在原地，而陈锐则像是个失落的孩子，但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一光看着他，心中很是内疚。因为他从不清楚陈锐的真正情况，也完全不知道陈锐父亲的工作。从未换位思考，只是理所当然的将这自己的想法搬在陈锐的身上。他太自私了，一光感受到心中的愧疚感在疯狂的爆发，然后缓慢的开始蔓延至身上各个角落，到每根神经末梢。

    “对不起!”一光看着陈锐说道。

    陈锐则笑了起来，拍了拍的肩膀。“哎！小事情而已，干嘛道歉！走了。”

    两人分头走去,一光朝着山路走。路灯接二连三的亮起,将影子倒映在路旁，将失落与愧疚照到底，毫无遮掩，影子随着路长而被缓慢的拉长拉长。

    一光回到咖啡馆，放下书包后，便到小木房里帮忙看火。李晴则在挑着早上新鲜的咖啡豆,爷爷依旧娴熟的翻炒着。

    &34;看来这个起火位得交给你咯,你的火大，才能让爷爷的饭菜更加香啊！”爷爷对着一光乐呵呵的笑着。

    “是的。”一光也弯起嘴角，又很快的加着木柴,却又想起陈锐的那段语重心长的话。

    一光的日记：

    这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改变生活。昔日那个在田野耍的小孩慢慢变成了大人，变得几分成熟，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想着空白的那几十年，读书是唯一的出路，小时候母亲常常在我耳畔说着这句话。但是陈锐却不这样认为，读书也许不是唯一出路吧！

    他好像比任何人都早，早早的就开始了真正的生活，或许，人的一生就是这样过的，平凡的过，平凡的生活看。体会生活的压力与痛苦，并悄然的成长，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