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云开现大佛
寂静无言的云中寺寺门，丹红的门色在淡淡的云雾之中掩盖了岁月沧桑。
潮湿的青石阶上，狄洛静立着看向身后的云中寺，却是看不到人影，入眼的只有沉重的大门、带些灰色的红砖、两旁的门联：
风追云中寺，寺中云追风。
在这弥漫云雾的云中寺内，风卷云涌，又有谁能看得明白，是风在推云，还是云在追风呢？
一如两年前，初到此地，空空无人的山门，现在也是如此。大家都知道，无言的相送，就算是装，也会让心中少一些离情伤怀。
转身，收拾好心情，狄洛走下石阶。
石阶一直蔓下山脚，在山脚下，有着一条平缓的河，云中山位于天云海这片群山中央，与外的沟通便是通过这一条河。
狄洛当初便是坐船来到云中寺，如今也该是坐船回去，从这里回到帝都，途径四郡八城，就算是坐官船全速赶路也得花上两日光景。
临近山脚，狄洛便是见到十几道侍卫的身影正无聊的坐在石阶上等着他，但却没有见到尚叔的身影。
“少爷下来了。”一个眼尖的侍卫率先发现的狄洛。
“少爷！”众侍卫迅速的围了上来。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狄洛打招呼道，从小他就没有少爷架子，所以跟这些侍卫也是混得很好，有几个还是当年在自己身边守卫的人。
“不敢不敢。不过少爷你还是快点到船上去吧，不然你的麻烦可就越来越大了，凝裳小姐已经是等你等到怒气冲天了，现在你不下来，我们可都不敢靠近船了，也只有头儿敢在哪里陪着，不过我估计也够呛。”刚才第一个发现狄洛的侍卫声情并茂的讲着，那样子似是他们受了委屈一样。
狄洛被他们说得也是脑袋有点发怵，不过到了现在害怕也没什么用了，总不能不回去吧。既然逃不掉，那就自然一点。
想通了之后，狄洛施施然的便将双手负于后面，然后向着山下大步而去，“没事，大不了就被打一顿呗。”
身后一帮侍卫全都惊的下巴掉在地上，以前文弱安静的少爷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样听着……有些……无赖的话？
来到山下，狄洛向着河边而去，远远的便是望见了一道倩影，坐于河岸之上，不断的往河里扔着石子，时不时的还生气的抱怨几声。
在一旁，尚叔耷拉着身子站着，不敢上前说话触怒她。
“哈哈。”
走近之后的狄洛看着这一幕，不禁的笑了一声，见到尚叔如此，真是难得啊。
然而一笑之后，狄洛立马闭上了嘴，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出其所料，河边的倩影一跳而起，转过身来，精致的面庞，杏眼明仁，淡红润泽的小嘴，有着瀑布一样泻在肩头的青丝，一身淡黄色的衣裙，在微风中将玲珑的曲线显露无疑。
加上此处山间无处不存的云雾，乍一看来犹如见到了仙女姿容，让得狄洛都是为之一呆。
“臭小子，你这一天都跑到哪去了？”一声娇斥将狄洛惊醒了过来。
凝裳跑到狄洛面前，盯着他满脸怒气的质问。
感觉到一阵香风扑鼻而来，狄洛不禁的深吸了一口，看着凝裳生气的面容，觉得竟然有着别具一格的美丽，一时间没有说话。
“看什么，是不是想找打了。”凝裳见狄洛也是盯着自己看，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便举起拳头，作势要打。
“别。”狄洛往后退了一步，急忙说道：“凝裳姐，我可不知道你会来接我，昨天我爬山在山顶累了，便睡了一晚，没想到今天因为太累所以醒得晚了。对不起，让你们等久了。”
这凝裳，不是狄洛家中的人，而是当年狄洛的爷爷在成为亲王之后，一位得力助手的后人，因为其放弃了高官厚禄而决心追随,加上他的忠心效力，狄洛的爷爷与其更是以兄弟相称，是以现今狄洛家中的人都很是尊敬这位助手。
可以说在狄家，凝裳的身份虽然不及狄洛，可待遇却绝不会差上一毫，在狄家也深受喜爱。
“哼，看你这弱兮兮的样子，还有力气爬山，爬那么点小山就累得半死不活了，真是应该让你去别处再锻炼锻炼。”凝裳一肚子气，全部都化成了挖苦狄洛的话语。
“是是是，我不该去爬山，耽误了时间，凝裳姐教训得是。”
“臭小子，要不是看你现在这副虚弱的模样，我绝对要打你一顿。”凝裳气得直想现在就动手。
现在的狄洛，脸色依旧是有些惨白，身上的衣服虽然换了，但依旧掩盖不了他此刻的疲累，双手之上的伤口连处理都没有处理，看上去的确是有些不堪一击。
“嘿嘿，凝裳姐，别生气了，生气了就不漂亮了啊，两年不见，凝裳姐可是比以前漂亮了不少，要是再生气可就比不上以前了。”狄洛赔笑说道。
听到狄洛这话，凝裳却是一怔，显然是没想到狄洛居然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居然会如此的油嘴滑舌。
再一看向狄洛，见到了从未在狄洛身上见到过的气息，这当中……竟然是带着一丝的邪气，但却显得如此的自然。而且，这气息的出现，让狄洛看上去竟然好像更为的帅气了。
这种气息出现在人的身上并不奇怪，奇怪的是，熟悉狄洛的人都知道，两年前他身上绝对不会有这种气质。
“我怎么觉得你笑得的时候，有种妖异的感觉。”凝裳皱着眉说道。
“妖异？怎么可能。”狄洛随口答道，可在他说完之后，便是想起了自己换了妖心之事，会不会是换了妖心的缘故？
“哼，我看着你长大的，你有没有改变我还不知道吗？”凝裳又返回了生气的状态。
“嘿嘿，凝裳姐都变漂亮了，我变一点也没什么嘛。”狄洛说着，心中却是郁闷的想到：你也就比我大了几天，还看着我长大。
“啐。”凝裳轻啐了一口，说道：“都说寺院是清净之地，在这戒律明心的环境下，你居然能变得如此油嘴滑舌，看来这云中寺也不是个好去处。”
“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狄洛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便扯开了话题。
“哼，你终于也知道赶时间了吗。”凝裳在这里等了这么久，本想着等狄洛下来后好好的揍他一顿，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的虚弱，看上去能走路已经不错了。
凝裳转身便是走到船边一跃上了船头，身后尚叔以及一帮侍卫终于是松了一口气，这位姑奶奶，可是真的会打人的，最要紧的是，不能还手。
谁敢还手，谁舍得还手？
待到狄洛他们都上了船，船平稳的顺着河流而下，穿梭在绿水白云间，感受着云雾拂过脸上的感觉，凝裳的心情又变得好了起来，往上看去，却只是看见无尽的白云，开口问道：“臭小子，听尚叔说你是昨天晚上去爬的是佛像？”
“是。”
“这佛像跟山一样高？”
“对。”
“居然还有这么大这么高的佛像，真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不过这里的云实在是太多了，从山脚到山顶全部都布满了云，想要看得远一些都不行。”凝裳语气中充满着遗憾。
“你很想看一下这佛像吗？”狄洛笑着问道。
“可惜没机会了。”
“也不一定啊，这佛像因为云遮住了，如果云散了，你不就可以看得见了。”狄洛说道，心中却是想着，云妖说过这群山之中他无处不在，那么……
“怎么可能，这里的云雾经年不散，就连我都知道。”凝裳白了狄洛一眼说道。
狄洛没有再说话，而是走上船头，朝天大喊道：“云啊，为了让这位美丽的姑娘看看佛像，请散开吧。”
身后一众人均都石化，没想到狄洛居然会做出如此天真的举动，一时间竟是无语了。
察觉到背后的安静，狄洛在喊完后也是觉得有点脸皮发烫，这云妖，难道睡着了？居然这么不给面子，我可是他惟一的希望了。
看见狄洛为了自己做如此幼稚的事，凝裳心中虽然有点高兴，但更多的是哭笑不得，没好气的正要骂他一句，可她刚刚微张嘴的表情便是停滞了下来，继而转变成震惊。
只见在众人上空的云似乎是受到了某种牵引，竟然自中间不断的往两旁翻涌而去，由下而上，整座云中山，在短短的时间之后，便一丝云雾也无了。
狄洛心中松了一口气，知道是云妖出手了，这面子是保住了。
但他身后的人却是都睁大了眼睛，看着云雾消散后的云中山，以及那高耸入天的巨大佛像，暂时的把为什么狄洛会让这些云消散的事抛在了脑后。
阳光倾泻而下，照在常年阴暗的山上，因为潮湿的缘故，阳光被反射，竟是在山间形成了晕黄的光圈，笼罩着整座云中山，显得神秘而圣洁，仿佛不染尘埃。
参天的佛像此时完全看不清表面的残破，而是浑然天成般浮于半空，庞大得让人顿觉自己渺小无比，极为震撼人心。
就连狄洛也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久久不能语，毕竟他也没见过佛像的全貌，此时看来他的心中更加的觉得震撼。
许久，船越行越远，在转弯之后终于是看不见云中山，众人身旁又恢复了云雾缭绕，才都回过神来，尚叔咽了一口口水，向着狄洛问道：“少爷，你昨天就是爬上了那佛像之顶？”
听到尚叔如此问，狄洛自己都升起了一种不可能的感觉，但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一众侍卫全都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他，换做自己，虽然可以爬上去，可是这高度是在是太过的吓人了，只是看着都觉得心惊胆寒，更何况到了上面，要是一不小心，除了那些真正的高手，管你多厉害的实力，掉下来还不是个死。
可他们的少爷却是做到了，原先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手指，心中还有着一些其他的思想，以为他是身体娇嫩瘦弱才会如此，可没想到，他爬的居然是如此高的佛像，而且还成功了。
“为什么要那么拼命？”凝裳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呵呵。”狄洛故作轻松的笑笑，继续说道：“我可是在半山腰开始爬的，而且那时候全都是云，看不清高度也就没这么害怕了，至于爬这佛像，是因为……”狄洛将云中寺的规定与师傅的要求说了出来。
“我堂堂亲王世子，怎么能让人看不起呢。”
凝裳终于是微微一笑，当年的小屁孩，终于也长大了，“这两年，你的确变了很多。”
“凝裳姐，你也就比我大了几天，不要总一副大人的口吻跟我说话嘛。”狄洛无奈说道。
“你这是在说我啰嗦了？”凝裳顿时气起朝着狄洛喊道。
“没有没有。”狄洛急忙赔笑。
“本来还想帮你上点药，现在你去死吧。”凝裳一气之下转身便往船舱里面去了。
狄洛无奈的看向尚叔，尚叔一摊手，表示无奈，而后上前说道：“少爷，我给你找点药来，你手上的伤口可不能就这么放任着。”
“没事，不用了，很快就会好了。”狄洛说着抬起手，之间其手指处的伤口的确是好了很多，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这么快！”尚叔一惊，这才一段时间没见，居然好了这么多。
狄洛笑笑不语，若是你今天早上看的话，还能看见骨头呢。虽说换了妖心，导致身体没了恢复能力，可是用灵气修复比身体自己恢复快多了，这灵气，甚至可以说是万物之源，用来恢复伤势最好不过，现在他的体内，灵气可是满得不行，修复起来自然是快了许多。
“对了，少爷，那山上的云，你是怎么弄走的？”尚叔终于问起了这个问题。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凝裳姐太漂亮了，老天爷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才会出现那样的现象的。”狄洛摆摆手一脸的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尚叔以及一众人都是略带鄙视的看向狄洛，这怎么可能，你一喊了之后云雾就散开，而且只有一座山上的云散开，哪有这么巧的事。
看着众人审视的眼光，狄洛脸上也是有些不自然，于是厉声道：“你们觉得我有那实力来做到这一切吗，难道我比你们还厉害？”
众人齐齐摇了头，他们都是具有凝元境的实力，而尚叔的实力更加的厉害，他们都不可能做到让云散开，而他们也知道狄洛的实力比他们还不如，这么说来的确不是狄洛做的，不过肯定与他有关。
看到他们还不死心，狄洛气急，大吼道：“我是少爷还是你们是少爷，都给我下去。”
“是。”众人没办法，只要回到船舱内，虽然狄洛对他们大吼，但是他们却没有半点的沮丧，狄洛的和善他们是自小看来的，此时的生气不过是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秘密，绝不会对他们怎样，这也是他们能跟狄洛随意讲话的缘故。
船，渐行渐远，已经是再也看不到云中山了，身边的云雾也越来越稀薄，狄洛知道，这是快出山了。
回首望着身后，两年的时光流过心间，犹如一梦，两年前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的，而今，他的生命只剩下十年，或许这样，他才会懂得如何去珍惜，如何更好的运调自己的时间了。
“再见了。”呢喃之声，在只剩他一人的船头随风扩散，送入云中。
……
“峦山一程水一程，悠悠轻舟渡离殇，浮云一抹风一抹，重重青涟送游人，两年回成忆，十载生定死，一入江湖苦相忘。”
晚风吹阳，残红若血，空旷流河上，声声轻吟传荡开来，狄洛眯着眼靠在栏杆上，独自望着沉斜夕阳。
“现在的你，也还是如此的喜欢这些诗词歌赋吗？”凝裳缓缓走上船头，看着夕阳，话中问着狄洛。
“怎么了？”
“你这书呆子，我还以为你这两年专心修炼了呢，没想到还是改不了这性子。不过以你现在的实力，要想进入青璃门，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青璃门。”听到这三个字，狄洛眼中顿时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火热与一些别样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