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开
蔻苏出了阁楼后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与曲乌这厮打交道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把控，因着数百年前的事，两人之间总似有什么隔着，做不成道侣，亦回不到过去当酒友的状态。
看着手中回罗丹，蔻苏径直掰开小儿嘴巴塞了进去，但不知小儿是有意还是无意，脸色突然变得通红，接着便猛咳起来，丹药顺着唇角滑落，竟是生生滚到了地上。
蔻苏被这意外搞得一愣，继而忍不住啧啧称奇，笑道：“说你是倒霉蛋还真不假，喂到嘴里的丹药都能溜走。”
正巧此时，一阵阴风刮过，丹药便顺着地缝咕噜噜的滚进湖水，彻底不见踪影，看的蔻苏又是一阵惋惜，这下想捡起来擦擦再塞进小儿嘴里都不行了，丹药遇水即溶，掉进湖里早就连渣渣都不剩了，早知道在曲乌给她回罗丹时多顺走两颗了。
小儿闻言似是很难过，头低的很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然而低着的眉眼间却没有丝毫歉意，他的唇角是冷的。
蔻苏全然不知小儿的小心思，见他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安慰道：“别自责了，一颗丹药罢了，本来这丹药就是给你疗伤用的，现下丹药没了，便只能去瞧大夫了。”
因着林大夫的事，她突然想起小儿被林巫辱打受伤，直到现在还没有看伤，又碰巧遇上人间鬼市大开，想到曲乌这厮平时最喜练些丹丹丸丸的，其中的回罗丹对外伤有奇效，便带着他来了这处，没曾想小儿到底是霉运当头，与这丹药无缘。
小儿闻言唇角忍不住弯了弯，为了他才来这个地方的么？这个认知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但心中却又涌动着淡淡的欢喜。
鬼市的天暗的很快，他们不过进了阁楼须臾，再出来时已是黑夜，白天的鬼市只能用热闹来形容，夜晚的鬼市则是人满为患，繁华至极。
蔻苏又给小儿变了一张兔子面具，这次小儿很快便带上了。
看了眼这冗长的队伍，她顿时放弃了走正道的心思，提留着小儿从小路飘了过去，但不知是她太久没来鬼市，还是鬼市又重新修葺了一番，转了一圈后竟是迷路了。
小儿见蔻苏第三次绕回原点时，突然开口道：“这处是个阵眼，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蔻苏顿住，虽也发现了不对劲处，但小儿竟也看出了，不禁惊讶于小儿的观察力，“我们想要出去这里唯有找到阵眼，毁掉阵眼。”
小儿点点头，径自道：“那颗槐树便是阵眼所在。”
蔻苏闻言瞧去，槐树外表平平无奇，似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但仔细瞧去却能发现槐树竟是没有影子。
小儿以为蔻苏不信，扯了扯她的龙爪，黑眸很认真，坚定道：“相信我一次。”
蔻苏见状忍不住笑了，说：“没说不信你。”说罢一个冥火球打出，粗壮的槐树遇上冥火球瞬间烧成灰渣，同时场景快速变换，他们出了迷阵，却落在一处木阶上。
耳边传来丝竹乐器的奏乐声，暗香浮动的明亮秀楼里，穿着华服的郎君佳人浅笑交谈，你来我往，欲语还休。
蔻苏被这场景惊的皱了皱眉，想到什么，迅速的捂住小儿的眼睛，“你还小，看这些不合适。”
捂完小儿眼睛，蔻苏自己却睁着龙眼悠悠打量着秀楼场景，他们这处视野极佳，楼下景象尽收眼底，蔻苏看的饶有兴味，心里默默评价道：
‘穿黄衣的姑娘面皮长得不错，就是有些驼背，蓝衣公子眼睛长得倒是英气，可惜凸嘴，亲人家姑娘的时候牙嗑姑娘鼻子上了，紫衣姑娘花容月貌，怎就和一矮戳的□□精搂在一起了呢！’
小儿长睫眨了眨，蔻苏被掌心的酥痒带回神，这才发现自己的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岔开了，小儿眼珠露在外面，完全就是遮了个寂寞。
小儿就这么直溜溜的盯着蔻苏看了好一会，那眼神颇有些莫名。
蔻苏轻咳一声，为自己找借口，“我岁数大了也不爱看这些。”
小儿轻轻看了蔻苏一眼，点头道：“哦！”
蔻苏：“……”就没了？你就一个回哦让我有些尴尬啊！
秀楼二楼。
白袭开口道，“可有探到主人消息。”
白瑶皱眉，“没有，我寻遍了羌朝都没有感知到主人气息，会不会主人已经……”
“白瑶！”白袭警告的看了妹妹一眼，说：“擎祭司既说主人会在羌朝诞生，那便不会有错，没有找到就继续找。”
白瑶担忧：“可主人既在羌朝诞生，那我们为何感知不到主人半分气息，我只是担心主人会遭遇不测。”
这也是白袭担心的事，但现下最紧要的还是尽快找到主上，魔界不可一日无主，妖族不知从何处得知主上陨落的消息，近日来蠢蠢欲动，屡次像魔族挑衅，好在有擎祭司坐镇，妖族倒也不敢太过猖狂，但只要一日找不到主上，妖族必定贼心不死。
白袭道：“你继续在羌朝探查消息，其余的不要多想，我会加派人手协助你，现下鬼市大开，六界鱼龙混杂，你万事小心些，主上关乎魔界未来，事关紧要，我们不能冒一点差池，如今的魔界也承受不起。”
白瑶郑重点头。
见状白袭也不多说，转瞬便隐了去，在下楼时，一闪而逝的熟悉身影让他心中大惊，但待他追去时，那身影便已经不见了踪迹。
夜晚的鬼市人潮涌动，想要追一个人谈何容易，白袭心中狠狠一沉，传音道：“计划有变。”
蔻苏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出了鬼市，主要是鬼市的迷阵实在太多，一路上走了不少弯路。
鬼市里时间的流逝和人间有差异，依旧是破旧的朱红大门，而此时的人间不过傍晚。
蔻苏这下没再做其他事情，提留着小儿很快飘到了侯府，她没有进小院，而是站在小院的侧门处，主要是怕那个莫名其妙的结界，进得去出不来的，忒坑龙。
“倒霉蛋，就送你到这了。”蔻苏道。
不知道为什么，自出了鬼市，小儿便开始沉默，黑眸很淡，现下即使是她要走了，小儿也依旧没有说话的意思。
蔻苏也不在意，潇洒的挥了挥爪，正要飘走，一只小手拽住了她的龙爪，一个什么物件塞进了她的掌心。
小儿：“这个给你。”
蔻苏低头瞧去，掌心赫然是一枚玉坠，她以为小儿问林大夫要这枚玉坠是因为他喜欢，想自己留着，却不曾想他是要还给自己。
“本就是给你的，你便留着吧！”蔻苏没有接，玉坠对她来讲不过是放在空间袋里生灰的一个物件，但对小儿来说却可以在食不果腹的时候换些吃食。
依着小儿在侯府的艰难处境，这个玉坠应当是能帮助他些许，希望他能熬过这个寒冬，好好长大，各人有各自的命数，别的她也不能干预太多。
蔻苏走了，小儿却依旧站在后门处，动也不动，看向手中玉坠，脸色渐渐变得惨白，漫天雪地里，小儿身着单薄，缓缓蹲在地上，脑袋埋进胳膊里，肩膀轻轻颤抖。
“好你个小杂碎，原是躲在这偷懒呢，让我好找。”一声呵斥打断了小儿思绪。
小儿甚至没来得及抬头，鞭子的破空声传来，整个人已经被抽倒在地，他忍不住闷哼出声，唇角流出血丝。
林巫拿着鞭子一瘸一拐的走到小儿面前，身后跟着丫鬟小厮。
女人肥厚的大掌不由分说便是一耳光，小儿脑袋被打了一歪，一口血沫涌出，竟是生生吐了血，他本就旧伤未愈，且长期营养不良，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林巫下手极重，因着前两日腿被砸伤的事，她更加坚信了小儿是天煞孤星的传闻，不然那树怎么不砸他偏偏砸中了自己，定是小儿暗地诅骂自己，自己被霉神入了体，才遭了这无妄之灾，她把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小儿身上，下手更是不留情面。
“小贱种，这两天偷懒不干活是跑到哪鬼混去了，我看你就是故意躲着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你！”林巫恶狠狠一笑，手中鞭子舞动，一道道皮破肉绽的声响传来，她心中觉得快活极了，殴打主子的兴奋让林巫壮硕的脸盘显得格外扭曲。
小儿已是半昏迷状态，薄薄的一层春衫被鞭子抽打的破碎凌乱，瘦骨嶙峋的脊梁上满是鞭痕，鲜血淋淋的伤口上面夹杂着许多旧伤，看着触目惊心。
身后的丫鬟小厮面露不忍，已是不敢多看，在这些个高门大户里，不受宠便意味着活的连个牲畜都不如，看眼前的小世子便知晓了。
林巫到底上了些年纪，且身材肥胖，抽了小儿一顿鞭子后已是大汗淋漓，最后一鞭落下，小儿被抽的撞到石凳上，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林巫见状眉头死死一皱，到底是怕把人打死了，便上去查看，她平时再怎么打骂也都会注意着分寸，但因着前两日被砸伤了腿，心中怨气难消，下手便重了些。
忽然眼角余光注意到一抹亮色，林巫眼皮一跳，上前去拿那物什，但小儿手指篡的紧紧的，她一时竟没能拿出来，见怎么掰都掰不出小儿掌心物什，她心下烦躁，便又狠狠踹了小儿一脚。
小儿闷哼出声，虚弱的睁开眼睛望了林巫一眼，那眼神明明很平静，却让林巫觉得仿佛看到了地狱里爬出来的勾魂使者般，让人不寒而栗。
林巫觉得自己反应过大了，心下讽刺，不过一个小娃娃罢了，还能怎么着她不成，又念着那一抹亮色，想着速战速决，竟是直接上手抢了起来，“小贱种，手里藏的什么，赶紧交出来！”
小儿怎么可能敌得过身材壮硕的林巫，两根手指被生生折断，他依旧没能护得住玉坠，小儿嗓间发出破碎的语调，“我，我的玉坠，这是她留给我的，还，还给我。”这一刻，他突然恨极了，暴虐的气息在体内翻滚，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林巫见到玉坠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见小儿拽着她的衣摆似依旧不死心的模样，林巫面上闪过一抹狠辣，提起手中鞭子又是一顿抽打，怒骂：“小贱种，你怎会有成色这般好玉坠，定是偷了临少爷的，看我不禀了夫人，让夫人家法处置了你去。”
又是一顿鞭打，小儿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死了般，林巫心心念着玉坠，见状便丢了鞭子，正要离去。
就在这时，本以为晕死过去的小儿陡然睁开眼睛，迅速爬了起来，趁林巫不设防，狠狠往她身上一撞，小儿力气倒不算大，但林巫还是被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撞得趔趄。
小儿便趁着这间隙一把夺过玉坠，往石凳上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