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喝茶
崖底有许多凸起的碎石，走起路时撞击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异摩擦，小儿始终很安静，默默跟在蔻苏身后。
他们身处的地方在崖坡最底部，周围是陡峭的石壁，想要就这么走上去显然不现实，蔻苏探路探了两下就懒得再飘了。
见蔻苏停下，小儿问：“不走了吗？”
蔻苏眨了眨眼睛，弯唇道：“小萝卜头，想体验一下飞起来的感觉吗？”
小儿面无表情，纠正蔻苏的话，“我不是萝卜头。”
蔻苏：“哦！那倒霉蛋，想体验一下飞起来的感觉吗？”
小儿：“……”
见小儿一副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蔻苏也不在意，爪子一伸，二话不说便把小儿提溜到左肩，右肩扛着她的草靶子，说：“抓紧我，如果害怕那就闭上眼睛。”
小儿呼吸一顿，小手紧紧抓住蔻苏的鳞片，却没闭眼，睁着双漆黑的眸看向蔻苏。
蔻苏正欲施法起飞，被小儿这力道抓的一个趔趄，无奈道：“小萝卜头，轻点抓，龙鳞都要被你扯下来了，你不会是因为我给你取外号怀恨在心，便想趁机报复我吧。”
小儿闻言手中力道一松，以为弄疼了蔻苏，小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出神了，没控制好手中力道。”
蔻苏闻言一脸愤怒，说：“你坐在尊贵的神龙肩膀上竟还有心思走神。”
小儿好一阵没说话，可能是从未见过这般不要面皮的龙。
周围景象快速倒退，不过瞬息间他们便从崖底到了崖坡上方。
蔻苏是个不记仇的，很快便把刚才的小插曲忘了，把小儿放到地上后，随口问道：“倒霉蛋萝卜蛋，你是要回家还是去医馆瞧病？”
小儿的关注点却不在这，敏锐的察觉到蔻苏话外的意思，问：“你要离开了吗？”
蔻苏点点头。
小儿眸子暗了些，低声喃道：“这么快么。”
对此蔻苏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早晚都是要走的，来人间这一遭虽说际遇不太好看，但吃到了心心念念的糖葫芦也不算败兴而归。
“我想回小院。”小儿如此说道。
“好。”
天空隐隐鱼肚白，街道上的店肆已经开门做生意，简陋的摊贩上，老妪饱经风霜的脸颊满是和蔼笑意，双手不停的忙活，待她把蒸笼掀开，热气腾腾的包子瞬间香气四溢。
男人打着哈欠和老妪闲聊：“杨婆，来俩包子，今还挺早啊？”
杨婆笑着应，“好嘞，今个我家鸡不知道咋回事，打鸣打的格外早，便也早起了，这出摊也就早些了。”同时动作麻利的把包子装好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包子，从怀里掏出两个铜板丢到摊板上，道：“那感情好，早些卖完早些回去。”
蔻苏扛着小儿飘过包子瘫上空，随意往下撇了一眼，正欲接着飘时，一道不容忽视的咕咕声在耳边响起。
“咕～！”
“咕～”
蔻苏静默半响，歪头看向发出声响的主人。
小儿脸色爆红，死死捂住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偏偏这时，又一阵“咕～”响起。
蔻苏乐了，说：“小萝卜头，你是不是饿了啊？”
小儿有些羞愤，他确实饿，说是前胸贴后背也不为过，前天到今早上他只吃了一碗野菜汤，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发育长身体的时候，那碗野菜汤早早就消化干净了。
蔻苏看出了小儿的不好意思，说来也是她大意了，她早已辟谷，对饥饿没什么感触，可小儿不一样，人吃五谷杂粮，一顿不吃饿得慌，且依着他的昨日遭遇来看，似乎饿了不只一两顿。
蔻苏停了下来，把小儿放到就近的屋檐上，说：“小萝卜头，等我一下。”说完一阵烟似的不见了踪影。
小儿看向空荡荡的屋檐，掌心的温度也逐渐冷却，不由得抿紧了唇。
杨婆的生意很好，一边忙活一边和来买包子的顾客闲聊两句，在她一个收钱转身功夫，摊子上的蒸笼便少了一层，与此同时，在空闲的蒸笼处放着一块金锭。
杨婆揉了揉昏花的老眼，看向明显缺了一层的蒸笼和金锭，一脸疑惑。
包子摊不远，蔻苏很快便回来了，把满满一蒸笼的包子递给小儿，说：“快点趁热吃，倒霉蛋。”
小儿看到蔻苏回来，黑眸明显亮了起来，接过蒸笼后先拿了一个递给蔻苏。
蔻苏摇了摇头。
小儿说：“你不好奇它是什么味道吗？”
蔻苏被小儿这话勾的有些好奇，她倒不饿，但想到以后回了神界可能也没什么机会再下凡，于是便接了过去。
包子是肉馅，蔻苏不知道那是什么肉，但口感鲜嫩，和包子外面白白软软的面皮一起吃，倒是美味的很。
小儿见蔻苏接了，也从蒸笼里拿了一个包子吃起来，他很饿，吃的速度不慢，一个包子下肚，胃部的饥饿感消散许多。
蔻苏和小儿就这么坐在屋顶上吃完了一蒸笼包子。
青砖石铺灸的小巷，两侧红瓦老屋，细雨摇曳。
蔻苏越瞧越觉得这周围熟悉，在脑海里搜罗了一圈后想起，好家伙！这不是桃溪街，济世堂旁边的小巷子吗？那个沽名钓誉的林大夫不也就在这附近。
蔻苏本来打算把小儿送到侯府就回神界的，但到了此处，她突然改了主意。
天已经大亮，小巷子也渐渐热闹起来。
小儿看着手中空了的蒸笼，唇角忍不住弯了弯，但想到什么，笑意又淡了下来，看向前面悠悠飘荡的背影，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是要回小院吗？”
蔻苏扭头冲小儿笑的神秘莫测，说：“回去之前先带你去做件好玩的事情。”
好玩的事情？小儿疑惑。
济世堂。
不知怎么回事，本已破晓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医馆敞开的大门被一股劲风猛然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子云正在吃早饭，见门被关上，只得起身把门重新打开，一股阴风拂过，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小声嘀咕：“怎么一下子变冷了。”
转身时便看到莫名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小儿，小儿脸色惨白，瞳孔漆黑，子云猝不及防被吓得心胆俱裂，脚步踉跄着后退，一不小心却歪了脚，一屁股瘫在地上。
子云神色惊恐，“你，你是人是鬼？你不是死了吗？”
昨日他把小儿丢到崖底，又在崖坡上呆了半个时辰，看小儿一动不动才回医馆，且那崖底常有狼群出没，就算小儿没有被摔死也会被狼群生吞活剥，可现在小儿却好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要不怎么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呢，子云到底阅历少，胆子也小，此时见小儿一脸惨白的站在自己面前，还以为是小儿的鬼魂来找他索命呢。
小儿表情很淡，却没看他，而是看向蔻苏，“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事情吗？”
蔻苏看子云一副魂归西去的怂样，顿时觉没了兴致，啧，这药童也忒不经吓，自己还没出手呢，药童已经被小儿的出现给吓傻了。
里屋被吵醒的林大夫一脸不耐的走出来，呵斥道：“子云，大清早的你是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子云连滚带爬的跑到林大夫处，指着小儿所站的方向，害怕道：“师，师父，那，那个小儿的鬼魂来找我们报仇来了！”
林大夫原先没看到站在阴影处的小儿，闻言瞧去，这一看说不心虚是假的，人都是怕鬼的，突然看到本应死去的人站在自己面前，他也被吓了一跳，但他到底见识多些，强制镇定道：“不知这位小友来我济世堂有何贵干？”
同时暗中打量小儿，医馆昏暗，但还是能瞧见小儿的影子，林大夫顿时松了口气，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子云，怒斥道：“废物，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胡言乱语，哪有鬼魂，这小儿还活着，你看他地上的影子。”
子云听了去瞧地面，果然看到了小儿的影子，这才慢慢镇定下来，问道：“师父，那我们现下该怎么办？这小儿是不是来找我们讨玉坠的啊？”
林大夫冷笑，面容狰狞，比了个拧脖子的手势，“什么玉坠？那明明是我济世堂的传家宝，既然这小儿装鬼吓唬人，那就让他变成真鬼，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二人旁若无人般商讨，显然不把小儿瘦弱的身板放在眼里。
蔻苏在一旁看的啧啧感慨，“这老东西现下竟是连面皮都不要了，见你一次没死成还想杀你第二次。”
小儿低下头，眼睑很好的遮住了他眼中阴蛰，蔻苏还以为他是害怕，于是伸出龙爪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小儿闻言眼中阴郁渐消，看向蔻苏重重点了下头，“嗯，我相信你。”
明明是大白天，医馆内却阴暗漆黑，处处透露着一股诡异，但林大夫和子云却没意识到这些。
林大夫给子云使个眼色，子云立马意会从屋里拿了一根粗麻绳出来，二人竟是想生生勒死小儿。
蔻苏脸色刹时冷了下来，幽幽道：“你们生前做太多恶事，死后可是要到阎王那喝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