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游上元节
人界 上元节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正值十五元夜时，京城家家户户敬神的敬神，祈福的祈福。大街上搭建起一个个悬挂五彩绸带的竹棚，即到夜晚，鸣鼓聒天，燎炬照地，五彩缤纷，引人入胜。
街上各式各样的小商铺应接不暇，男男女女盛装打扮，香风阵阵，和同伴嬉笑怒骂，围在一起猜灯谜，观龙灯，划旱舟……
一琼林玉树的锦衣男子步于熙熙攘攘的长街中，眼神在来往的人脸上一次次停顿，很明显是在找人。
围在一团的小娘子们看他生得俊美，心生欢喜，一个个拿着手帕窃窃私语，推搡着让同伴上前，同伴不肯，扭捏在原地。
忽然看到一个戴着兽面的女子出现在他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风衍萧一惊，转过身来，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正对着他。
熟悉的文旦花香味传来，他放下心，“你去哪里了？这里人多，气息杂乱，我会找不到你的。”
“我能找到你不就行了。”
秋岁宁摘下面具，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面庞，她举起手中的面具，“我刚刚在那边铺子上看到有卖面具的，买了两个，这个给你戴。”
风衍萧乖巧接过面具。
一边的小娘子见看上的郎君已经有主了，忍不住在心底哀叹。
秋岁宁拉着风衍萧走在拱桥上，河里停着一艘艘雕刻精致的画舫，四周飘荡河灯，甲板上是一群轻歌曼舞的女子，身姿窈窕，千娇百媚，引得路人纷纷停下脚步观望。
栏杆处人太多，秋岁宁远远地看了一眼，微风吹拂着她的发丝，身边都是叫好声。一位斟酒的美丽女子朝桥上望去，微微一笑，人群中又是一阵沸腾。
“走，我们去放河灯。”秋岁宁拉着他下桥，直奔河岸边卖灯的老婆婆。
风衍萧掏钱，老婆婆笑呵呵地递过两盏莲灯，道：“小姐，公子，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你们看，那条路，往里走就是月老祠，在我们这儿是出了名的灵验，每天都有外乡人来求姻缘，你们何不也去求一个。”
秋岁宁的脸红红的，心底涌上一股暖意，“好，谢谢婆婆，我们一会儿就去。”
秋岁宁早已记不清这是他们在幻境中的第几年，总得有一百余年了。
在这些年里，他们走南闯北，见识了无数风景，遇到了数不清的人。偶尔也会被风家叫回去给他们做事。风禾还有了孩子，就是风青渚，这种感觉十分奇妙。
风衍萧越长越大，修炼速度极快，什么都能轻松上手，几乎不用秋岁宁操心，她这时候才确切地认识到混沌灵根是多么的得天独厚，简直是天道的宠儿。
在带着他到处游玩的那几年，秋岁宁还以为自己会培养出活泼开朗的风衍萧，然而事实证明，他天性如此，无论秋岁宁怎么想办法，依旧无法逆转，永远是一副沉闷的样子。
同样的，风衍萧也再一次爱上了她。他自己都说不上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在那几年，秋岁宁把他纠结的样子都看在眼里。最终在苍山山巅上，在满天旋转的星斗下，秋岁宁回应了他的示爱。
而如今，秋岁宁每次回去风家，看到风家的少主一点点长大，心中都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还有燕晴，燕家位于云州，在修真界大陆东南处，依山靠海，和风家隔了一整个修真界。
秋岁宁还没有遇见过这个时代燕晴，然而燕晴少年剑仙的名头早已在修真界逐渐显露，引得无数剑修弟子前往云州问剑。
秋岁宁闭目许愿，随后把莲灯送入水中，看着它飘飘摇摇地流向黑夜的尽头。
“宁宁，你许的什么愿？”
去月老祠的路上，风衍萧忽然问她。
“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秋岁宁笑道。
忽然看到迎面撞上一位穿着藕荷色衣衫的秀美姑娘扶着披着羽毛缎斗篷的妇人走了过来。
“秋姐姐，好巧。”谈允意喊道。
她今年二十出头，父亲早亡，家中只有一母亲，和她一同操劳着城东的秀坊。前几日秋岁宁偶然路过，帮她驱赶了闯入家门的精怪，为表感谢，她得知他们是云游的修士，特意留下他们多待几日。
“允意，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要在家里照看着灯火吗？”秋岁宁笑道。
“本来不想出来的，但阿娘说我夫君独自在外，山高水远的，路上行走艰难，让我给他来庙里请个平安符求安心。我倒觉得没什么必要。”
谈家有个上门的姑爷，在半个月前因为家里的事暂时回去了。这事秋岁宁知道。
“你这丫头，”谈母嗔了她一眼，“现在不在乎，要是真出了什么事，你哭都来不及。”
“哎呀，他武功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会出事。”谈允意依偎在谈母身上，笑呵呵地对秋岁宁道：“绣娘最近不上工，坊里只有小莲一个人，我们得先回去了。秋姐姐你们玩完记得早点回去，我煮浮元子给你们吃。”
秋岁宁笑道：“好。”
月老祠的人果然格外多，两人依据流程，被道长带到侧殿，给了他们一个许愿的红牌子。
秋岁宁把许愿牌推给风衍萧，“你来写。”
“你不写吗？”风衍萧看着她。
“我不知道写什么。”
如果不是在幻境里，秋岁宁也没想到她会真的跟他在一起，如果出去了，又会是什么样的呢，她总是要回天雩宗的。而风衍萧，他的人生阔大，绝不可能同自己绑在一起。
风衍萧知道她在顾虑什么，他暗暗握紧掌心，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找回曾经的记忆，但他肯定，就算是出去了，他也不会放手。
他喜欢秋岁宁，很喜欢，喜欢她的笑容，喜欢她的一举一动。他想一直跟她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他拿起毛笔，在许愿牌上写下两行字：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秋岁宁的心微微一动。
然后是请香，把三柱香插在外面的香炉里后，两人去了正殿。鹤发银须着红袍的老人笑眯眯地高居神台，俯视着来来往往的男女。
秋岁宁和风衍萧双手合十拜月下老人，风衍萧紧闭双眼，神态虔诚。而秋岁宁站立在神像下，神情恍惚，半天也没想出有什么好求的。
她心底忽然响起方才谈允意的声音。
“我倒觉得没什么必要。”
确实没什么必要，秋岁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好好地享受现在，为什么总是会对当下的亲密产生恐慌。
算了，顺其自然吧。
风衍萧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姑娘在发愣，他伸手牵起她的手，她惊了一下，细长柔软的手被一只大手包裹着，秋岁宁回握了过去。
两人走出正殿，门口站着一位小道士，手里捧着抽签筒。秋岁宁好奇地抽出一个，只见上面写着：中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道长，请问这是何意？”秋岁宁把签子递给道长，疑惑不解地问道。
道长接过，看了一眼，解释道：“落霞与孤鹜，均是寂寞寥落之象。于落霞之中，形单影只的鹜飞行，让人深感秋尽冬来。旺盛蕃衍之夏季已过，秋已尽。如此际遇之时，君汝宜乐善不倦，积德当先。待时之时，自有合成之时。”
是缘分不到，还需积德的意思吧。听到这话秋岁宁的心情反而好了许多。
她敛下眉目，道：“多谢道长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