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她不信的
曲嘉乐没敢吃太多菜，稍微扒了两三块茄子，几根空心菜，狼吞虎咽把一碗饭吞了。
曲常年回来，吕洁肯定会跟他说中午赌气不开门不吃饭的事，回头要是发现自己偷摸着吃了饭，曲常年要是今天赢了钱，应该只会冷嘲热讽他几句，要是输了牌，肯定会打得他把吃了的都吐出来，打完以后还要再跟吕洁一起对他冷嘲热讽一遍。
曲嘉乐不太敢想晚上的事，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
吃完饭顺手把饭碗洗了，还顺便把桌子上的油污，厨房灶台上所有的油腻都擦洗干净。尽可能做到没有一丝可挑剔的地方，希望老妈能看在这些份上，中午的事能过去就过去吧。每一次硬气之后，都是漫长的忐忑。
收拾了厨房了灶台，曲嘉乐顺手将厨房的垃圾收拾了，拎着出了门。
他不想呆家里，曲常年一般五六点左右会回来一趟。吕洁会给他接班一段时间，等他吃完饭吕洁也差不多要去上班，两人可以实现无缝衔接。
从后门出来，将垃圾扔进后巷绿色的大垃圾桶里。曲嘉乐往曲常年回家的反方向飞快跑了出去。
夏日下午五六点的时间，其实也还很热。曲嘉乐尽可能的规避了一切可能碰到曲常年和吕洁的路线，从小巷子里面绕了一圈，到了一片长了两棵大榕树的小广场。
小广场上这会儿零零散散坐了几个人，都是在家里闷了一天闲不住的老人家，等着小广场没太阳了，从家里溜达出来，摇着扇子坐在树下的椅子上吹风乘凉说闲话。
曲嘉乐一眼就看到了余白。他带着个一岁左右的小孩子，小孩子胳膊上绑了个小黄鸭氢气球，正仰头踉踉跄跄追着氢气球跑，余白跟在小孩后面，时不时笑两声。
小孩是余白姑姑的孩子，叫小团团。
余白姑姑两口子都上班，婆家那边老人身体不好，带不了孩子，就养在他奶奶家。余白没事的时候喜欢带着这小孩子到处玩。
余白奶奶坐在树荫下的椅子上跟几个老人家聊天。
曲嘉乐听到刘奶奶大嗓门嚷道：“哟，你家这几个孩子都不错，不像那曲家的孩子，听说上午又在老章家饭店里闹腾了。”
余奶奶不爱说人闲话，只是陪着笑了两声：“我不知道。上午在家里没出门。就让我家余白去买了两包盐。”
刘奶奶忙接口道：“是呢，你家余白中午我也见着了。曲嘉乐在我家后面闹腾，要死要活的，你家余白还给他十块钱。要我说你家余白也太老实了。曲嘉乐那就是故意在他面前闹得，知道他有钱。他妈妈都跟我说了，家里做好了饭菜叫他回去吃他不回去，在巷子里哭，大日头的，正好碰见你家余白了。你家余白心软，看他哭得可怜就给他钱。要换我，给他一顿好骂。这孩子从小跟着他爸就没学着一点好，成日里坑蒙拐骗偷鸡摸狗的，就欺负你家余白老实。”
旁边有人道：“你们说曲嘉乐啊，中午在老章家里闹得好厉害呢！偷了钱，还不承认。”
刘奶奶立刻哎哟一声：“又偷钱？”
说话的人接话道：“是啊，偷了钱去饭店吃饭。这小小年纪的，就这德行。我们家里前些日子有十块钱放窗台上晒着，一个眼错就不见了。我家刘鑫说看到他从窗户下面过了，估摸着就是他偷的。也就钱不多，我们也懒得多事，就没说出来。所以说，这孩子从小就得管好，不管好了，长大了不得了。”
刘奶奶啧啧道：“就是。你怎么不跟他妈妈说说？这都偷上别人家去了，还得了？”
余奶奶道：“你家刘鑫亲眼看他偷的？窗户上晒着不定是风吹了让人家捡走了，没凭没据的，别冤枉了人家孩子。”
刘奶奶义愤道：“他要不偷钱，我们也怀疑不着他。他自己不学好，也不怪我们。”
曲嘉乐慢慢走出荫蔽的巷子，没敢直接往余白的方向靠近。广场上那些话他能听见，余白也能听见，他怕余白信了，想解释，又怕余白跟别人一样，解释了也不信他。
曲嘉乐在广场边沿几个卖烧烤气球的摊位间来回走动，东看看西看看，兜里没钱也不敢乱碰人家东西，怕碰坏了没钱赔，走得小心翼翼。
余白其实早就看到他了。小广场上都是附近的老人，闲着无聊就谈论各种八卦，他们能接触到的各种闲碎杂事有限，左右不过东家狗丢了，西家的孩子又挨打了。
而今天最好的谈资自然是曲嘉乐和他妈吕洁。八卦的中心是曲嘉乐挨打，章家饭店中午那一出闹得非常大，附近的人几乎都或多或少看了一眼听了一脚。议论的结果不外乎曲嘉乐偷钱挨打还不承认，要好好教训。
余白拉着小孩往广场边沿走，曲嘉乐在一对卖气球的情侣旁边绕了好几圈了，终于看到余白带着他家小破孩过来了。
小孩在走到卖气球的情侣前面的时候，只顾着看气球，结果左脚踢到了右脚，身子一倾就要往地上扑，曲嘉乐忙伸手托住她，余白也伸手来抱小孩，两人胳膊抱到了一起。曲嘉乐不敢松手，余白也怕曲嘉乐先松手，僵持了下，余白先自笑了：“你先松手吧，我抱着她，不会摔的。”
曲嘉乐小心翼翼将胳膊从余白的手下抽出来，蹲回了自己位置。余白将小孩抱着站稳后。小孩立刻扬起脑袋，指着人家的气球给余白看。
余白又给她买了个气球，一个就要两块钱，曲嘉乐看着一阵肉疼，余白却是问了价格直接付了钱。
将另一个小青蛙气球绑到小团团另一只胳膊上后，余白才半抱着小团团，单膝落地蹲着问曲嘉乐：“过去玩吗？”
曲嘉乐看了眼还在唾沫横飞的刘奶奶，摇了摇头。
余白叹了口气，给小团团理了理撩到了肚子上的衣裳，才低声音问道：“中午怎么回事？是因为我给你的钱吗？”
曲嘉乐原本不觉得委屈，余白这么一问，他又有点想哭，但憋住了，只嗯了一声：“我妈非说我偷钱。”
余白默了片刻，叹了口气，问道：“没跟她说我给你的？”
曲嘉乐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不想连累他，觉得有点矫情，转着脑袋看旁边灰扑扑的楼房去了。
曲嘉乐不想说，余白也没追着问，将小孩拽到曲嘉乐背后，小孩伸着胳膊就往曲嘉乐背上爬。曲嘉乐没敢动。
余白笑道：“你起来，背着她走几步。”
曲嘉乐从来没背过小孩子，亲戚家里的小孩子都不让他碰，他后背都是僵硬的，声音有点打颤：“摔了怎么办？”
余白笑了笑：“不怕，我扶着她，不会摔的。”
曲嘉乐伸手扣着小破孩的两只小胖腿从地上站起来。小破孩趴在背上也不老实，手不肯摸着曲嘉乐肩膀，还要仰着小脑袋去看气球，身子一直往后仰。曲嘉乐只能弓着背，肩膀越来越低，都快驼子成拱桥了，还是觉得小孩会反身摔下去。
余白扶着小孩笑道：“你别怕，直起身没事的，我扶着她不会摔的。”
曲嘉乐还是不敢，感觉小家伙整个人就两条腿搭在他身上了，其他地方完全不知道在哪儿，他稍微站直一点，那小身板就贴不着他背，他害怕极了。
余白看他弯腰弓背屁股都要撅起来了，笑道：“算了算了，放下来吧。”
曲嘉乐如蒙大赦，赶紧蹲下要把小孩放下来，结果发现自己蹲下来小破孩脚也够不着地，换了好几个姿势，最后松手的时候，小孩还是仰天倒了。幸好余白扶着，不然很可能就磕脑瓜子了。
这小破孩摔了也不知道怕，还在那咯咯笑，以为曲嘉乐余白陪他玩呢！
曲嘉乐大热天吓出了一身冷汗。
余白一只手穿过小孩腋下，将孩子背朝他胸口抱起来，回头朝曲嘉乐道：“去那边坐坐吧，我奶奶在那。”
曲嘉乐回头，没看到余家奶奶，倒是看到吕洁正从广场另一边走过来，吓得他噌地转过身去背对吕洁走过来的方向，还把余白拉过来挡住自己身体。
余白比曲嘉乐高了一点点，然而身形相差无几，一条直线上还能遮掩一二，但吕洁看他们两个的方向是斜线，所以这番遮掩的动作其实毫无效果。吕洁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但吕洁只是冷淡地瞥了他一眼，压根就没理他，好似真的没看到他一样。
曲嘉乐下意识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吕洁说不定在预备着什么狠招呢，一时又更忐忑了。
余白不知道曲嘉乐心里想什么，只看他脸色变来变去，便道：“去跟你妈说清楚。钱我给你的，不是偷的。你妈今天中午在老章家闹得那么厉害，现在好多人都以为你钱是偷的。”
曲嘉乐不想拒绝余白，但又不太敢得罪吕洁，犹豫片刻，最后还是郁闷摇头：“算了。说了她也不信。”
余白觉得这种事情，有凭有据板上钉钉子的，说清楚了应当不至于不信，仍旧劝道：“我给你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