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魔女的新婚前夜·其二

    chapter2

    在新婚之夜听见丈夫的死讯是什么体验？

    人终有一死，但……那也应当是遥远的以后，不应当在我新婚之夜通知我。

    虽然这个老人她的确是遥远的以后来的，2079年啊，足足有58年后呢。

    我想安慰自己以后还有58年的甜蜜时光，但是却觉得空空如也，毕竟那58年的甜蜜尚未发生，是的，死亡也并未发生——对我而言。

    但是对她，或者说，对58年后的我而言，爱人的死亡近在眼前了。

    并且，还这个时候进入了到莫比乌斯时间环中，这意味着她甚至无法见到爱人的最后一面。

    这条死讯的代入感很强，我无法控制自己，心好像被针扎一样，连喉咙也被哽住。

    她要复活她丈夫吗？

    时间上来得及吗？

    我记起了莫比乌斯时间环第三定律，魔女在时间环中破解困境，并不会影响到现实世界时间的流动。

    也就是说，即使她能现在就从时间环出去，也会错过用复活术的时机，如果她能发动的话。

    毕竟复活术是禁术，需要强大的魔力和生命力做支撑，可连她自己看上去都时日无多了。

    我混乱如麻的思绪被印度头的声音打断。

    “……我们各个时间的人都无法帮到彼此，”她声音低沉，缓缓道，“如果说非有什么能做的话，那就是尽快离开这个时间环了。”

    半个小时前的我想得很明白，更比我冷静。

    但是我现在心情却无法控制地低沉，低沉到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半小时前的我听到老公的死讯时可以这么冷静，区区半小时的不同，会让我对他的爱强烈到影响我的正常思考吗。

    老魔女重重地咳了咳，她看上去好疲惫。

    “没关系，你们不必着急，”老人挥了挥手，干枯的手上爬满了青筋，说话时却思路十分清晰敏捷，“其实，你们会顺利离开的，我还记得这时候发生的事。”

    但她这样的话不能安抚我。

    印度头显然也不能被她说服。

    “两位魔女，请听好。”印度头自顾自地开始分析，“莫比乌斯时间环的出现，只有一段时间首尾相连，也就是说，理论上，这个时间环里应该只有两个我。”

    她继续说：“并且是因为其中一人的困境，才引起了时间线的纠葛，故此只需要解决其困境，即可解开时间环，这是我在给魔女协会发表的论文上给出的结论。”

    “但现在的情况是，有三个我。”印度头继续说。

    她的分析多少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思路跟随她走到这里，也意识到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个悖论的提出，对解决当下问题并无益处。

    我试图回归正常思路，于是纠正道。

    “无论有几个我，我们尽量都不在此继续纠缠，”我说道，“其实冷静下来想想，只要确定我们身处莫比乌斯时间环，那么原理是绝对不变的——魔女的情绪产生强烈变化，也即魔力暴走之时，其中一个时间点的暴走牵扯了另一时间点的自己，由此莫比乌斯时间环产生。这同样是我在论文中做出的假说，这一原则，大家没有异议吧。”

    印度头赞同点头。

    老人却轻轻眯起了眼，似乎在假寐，悠哉到诡异的程度。

    但现在只剩下老魔女未发表意见，而且她的意见还至关重要，毕竟她作为未来的魔女，那个时代的经验与见识，包括各种理论的完成态都优于我们。保不齐48年间发生了什么关于莫比乌斯时间环的大事，使大家对时间环都了如指掌。

    老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睁开了眼，微微笑开：“很有趣，那按照你们的推论，解决那位魔女的困境，应当是解开时间环的关键。”

    ……按照我们的推论可还行。

    虽然确实如此。

    那么，下一个问题就是，这三个时间点的魔女，谁才是那个魔力暴走的那位呢？

    是2021年10月2日的凌晨一点一刻的那位刚洗完澡的我？

    还是来自2079年面临爱人辞世的我？

    亦或是当下的我自己？

    我的第一反应给出的答案是老年版的我，毕竟她要面临爱人的死亡。

    在我思考的时候，印度头已经思路清晰地问出来了。

    印度头看着老魔女，试探地说：“所以，2079年的魔女小姐，我们三人之中，你的情绪波动理应是最强烈的，毕竟……”

    她意有所指地停顿了，言下之意我们都了然，老人错过施展复活术的时间，或者更糟糕的是，她根本没有充足的生命力支持她施展复活术。

    老人又笑。

    笑着笑着就咳嗽起来了。

    总之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该有的样子。

    她咳嗽完了后，缓缓说：“年轻人，不要小瞧我，哪怕过了那个时间，我依旧可以施展复活术，毕竟已经做了几十年的魔女，水平不能没有长进。”

    各方面都轻飘飘的语气都让我感受到了她的炫耀。

    “不过，对于你所说的，我并不认同，其实我的情绪也没有如何强烈，反正我也已经要死了……”她用苍老的声音，缓慢却笃定地说，“所以使用复活术救回我的爱人，也不会改变什么，毕竟一切存活之物都要面临死亡，这是生命的必然，同时也是宇宙的必然。”

    那为什么还要使用复活术这么庞杂的魔法？

    我一瞬间无法理解她的思维，看来58年能真的让人改变很多。

    “因此，我施展复活术并不是为了留住他……”老人很平静，但她并未把自己的真实目的告诉我们，她的声音后面轻柔得几乎是自言自语了。

    于是印度头不解地皱起眉：“那既然你对这一切看得那么透彻，怎么还会把我们卷进时间环中呢……”

    她蓦地一笑，然后看向我：“两位年轻魔女，你们有没有想过，或许你们弄错了时间环的中心，或许将我们裹进时间环的，另有其人。”

    她看着我，暗示意味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