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一堆乱麻
第二天清晨,在明亮的晨辉中,景阑睁开了眼。第一眼望见的是席思叶的脸,他以为自己尚在梦中,便使劲眨了眨眼,可席思叶仍在。他还是不相信地使劲揉了揉眼,睁开眼席思叶还在。他伸出手轻触了席思叶的脸颊,是真的,不是梦境。他便痴痴地望着她,心里甜甜的,又软又暖的幸福在蒸腾,整个人如同在云端漂浮着。
席思叶悠悠地醒过来,一睁开眼便看见景阑,她对着景阑微微一笑,“梦见景阑哥哥了。”她轻声道,一直望着他的眼睛,他也望着她。“不要老是跑到我的梦里来。”席思叶轻叹道。他笑了,如晨光般明亮、轻盈。“别笑,不要对我笑,我受不了。”席思叶伸手捂自己的眼,不敢看。悠然发现这不是梦,她的脸瞬间发烫起来。景阑轻轻拉下她捂住眼睛的手,笑着说:“早!”
“早!”席思叶愣愣地望着景阑。
“你经常梦见我吗?”
“没有”席思叶下意识地否认,心在狂跳着。她环视了四周一眼,不可置信地问:“你的房间?”
“嗯。”景阑那一声“嗯”如晴天霹雳,震得席思叶半天回不过神来。她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脑门,发觉对昨晚的事情能记起来的寥寥无几,实在不知又闯什么祸了。她低垂着头,不敢看景阑,却也感觉到景阑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连连问自己应该怎么逃离这尴尬境地。
低头时,长发在眼前晃荡遮住了眼帘。席思叶瞬间有了灵感,像只贞子一样以发遮眼,就不会和景阑对视了,然后迅速撤离。打定了主意,她慢慢滑下了床,脚在地上胡乱划拉到了拖鞋就穿上朝门口跑去。
景阑望着席思叶那慌乱逃离的狼狈样,只是甜蜜地望着她笑。他并不阻拦下她,任由她离开了。实在舍不得为难她。
席思叶打开景阑的房门,匆匆往外跑。听见了牧云的房门打开了的声音,牧云出来了,“咚”的一声,她的头撞在了牧云结实的胸口。牧云笑着问:“小思叶,没睡醒吗?瞎跑什么?头发都遮住眼了,怎么看得见路?”边说边轻轻地将她的头发往两边分拨开。席思叶瞬间觉得视眼明亮了,开阔了。
席思叶抬起头来,尴尬地笑着对牧云说:“牧云哥哥,早!”
“早!小思叶,酒还没醒吗?”
席思叶点点头,“看牧云哥哥的精神不错,一点儿都看不出宿醉,我的头还晕晕的,胃也不太舒服。”
“那你再去休息会儿,我给你熬点小米粥喝。”
“不用了,没胃口,吃不下。”席思叶摇摇头。
“小米粥养胃,空腹伤胃。先回房躺会儿,一会儿粥就熬好了。”牧云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席思叶乖巧地点点头回房去了。
景阑从房间里出来了,径直到厨房热牛奶,牧云此时正在厨房里熬着小米粥。热好牛奶后,景阑就端着牛奶来到了席思叶房门口,轻敲着门,席思叶喊了声“请进”,他就开门进去了。
席思叶见来的是景阑,就羞得赶紧用被子蒙住了头。景阑走到床头,将热牛奶放在床头柜上,温柔地说:“起来喝杯热牛奶。”
“谢谢景阑哥哥,你放在床头,我待会儿喝。”席思叶仍是蒙着头,声音闷沉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
“现在喝,待会儿就凉了。”说完,景阑轻轻拉下她蒙头的被子,待要扶她坐起来时,她一骨碌自觉自动地爬了起来。景阑将牛奶递给她,坐在床边笑望着她。
席思叶在景阑的微笑注视下,诚惶诚恐地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喝起牛奶来,豪气得似要“一饮三百杯。”她记不起昨晚的细节,拿不准自己做过些什么,跟景阑呆在一起就总有些慌乱,想问又不好意思问,备受煎熬。但看景阑愿意一早端热牛奶给她,对她那么和善,料想自己一定没有唐突于他,于是心里有了些许的勇气,打算问问。
“你慢点喝。”景阑关切地叮嘱,席思叶却深陷于内心纠葛中未曾留意。她一口气喝完后,景阑一手接过杯子,一只手轻轻地擦净席思叶唇边的牛奶沫。
席思叶的心又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了,每一下皮肤的轻触,都让她的脸慢慢烧了起来。她不禁轻声说:“别擦,脏手了。”
“不脏。”景阑望着她红红的脸,嘴角轻扬了起来。
席思叶略一迟疑后,鼓起勇气问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吗?”
景阑摇了摇头,“没有。”
席思叶听完松了一口气,又问道:“礼物,你收到了吗?我看到了袋子却没有看见里面的帽子。”
“应该是给我了。”
“还有,昨晚我为什么会到你房间去,还睡在你床上?”
景阑摇摇头,“我也不记得了。”
“啊!”席思叶顿感惊讶,都喝到断片了,惊讶之余又有些庆幸,那也好,即便是出糗了也都不记得了。
“你,”景阑望着席思叶的眼睛,慢慢地说,“要不要跟我在一起,我们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你放弃顽石小姐了?”席思叶惊讶不已。
“没有。”
“那是有所阻滞了?”
景阑望着席思叶,轻叹了口气,说得如此明显了,她是在回避吗?于是他问道:“你是真不明白吗?”
“按字面意思,我觉得我明白了,听你的语气,看你的表情,你觉得我不明白。”席思叶一脸无辜地说。
“那你明白的是什么?”景阑思考着如何去告诉席思叶,她就是顽石小姐。
“我认为,你跟顽石小姐发展不顺,于是你便想着放手,然后寻找一段新的恋情来疗旧伤。刚刚好跟我相处得不错,又有些同病相怜,就选择了我。可是景阑哥哥,你别瞎信那些什么‘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是开启一段新的恋情’的论断,收拾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再无挂碍地开始下一段新的恋情,才是对自己和别人负责。”席思叶一口气自认为委婉地表述了自己的观点。
景阑却是听着她的每一字每一句,心慢慢灰暗下来了。敢情,他鼓足勇气的表白,在她心里却是如此不堪,把她当□□的替身,拿她疗旧伤了。今天早上起来,看着她真切地躺在身侧的那份幸福和喜悦就这样轻易地被她击碎了。从来都是如此,她不愿别人走向她,便封闭了自己的心门,拦阻下了他,他努力走近,却只能远远凝望着她,走不进她的世界,却又无法转身离开。
景阑的沉默,却被席思叶解读成了,他是在反省并有所领悟。于是她又自顾自地往下说:“我说要剪掉长发,你就说女孩子长发好看,是因为顽石小姐是长发吧?你分明是很在意她的,能轻易放下吗?有些事情,你们应该好好沟通。”
“好了,你别再说了。”景阑冷冷地打断了席思叶的喋喋不休,“你什么都不知道。”说完,拿起杯子,起身离开了。
席思叶一脸懵,不知道自己又哪里冒犯了景阑。她回想了一下谈话内容,仍是觉得自己分析和表述得都没有问题,感叹了一句“景阑哥哥的心海底针”便不再费心神去苦想了。
景阑去厨房洗了杯子放好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余怒未消,心里暗骂席思叶就是牛皮灯笼怎么点也不明,真应了她对自己的那句评价——顽石,真是一块无论如何敲打都不开窍不通人性的顽石。气过后他又苦笑着埋怨自己,何苦如此,一早就知道她迟钝、后知后觉的,为何总是这样生了气就愤然离去?明明是想一点一点靠近的,而不是把她越推越远的。
想起席思叶说送的是帽子,景阑打开了衣柜,找到了那顶崭新而陌生的帽子。知道是她送的,心内便对它珍爱不已,轻轻地拿在手里,细细地看,一遍遍地抚摸着。是的,气归气,对她仍是讨厌不起来,也远离不了,更不可能放弃。她给予的温暖,一丝一毫都如同细牵着风筝的手,把他牵向她。他只能走向她,哪怕她是顽石,哪怕她无厘头,哪怕她愚笨又自以为是……那么多的缺点拼出来的是独一无二的她,对他来说无比珍贵的她。
牧云将熬好的小米粥盛碗端到了席思叶面前,看到席思叶躺着发呆,便将小米粥放床头柜上。笑着问道:“小思叶,好点了吗?喝点小米粥吧,如果还是很不舒服的话,我来喂你。”
席思叶一想起牧云喂她喝小米粥的场景就浑身直冒鸡皮疙瘩,果断拒绝:“不要喂,我才不要吃残废饭。”
“什么是残废饭?”牧云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就是自己有手有脚,能独立吃饭,还让人喂的那种。”
“哦!这么说来,食堂里的情侣互喂的也是残废饭了?”
“那是‘虐狗饭’,他们自己互喂恩爱甜蜜,我们这些单身狗,是看在眼里,苦在心里,酸得牙都倒了。”席思叶连连摇头悲叹,“连我这种资深吃货都可以被虐到内伤,吃不下饭。”
“要不,你吃不下饭的时候,我来喂你吃。”牧云笑望着席思叶的眼。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怎么可以自己吃了秀恩爱的苦,还去照做伤害单身狗同胞们呢?‘相煎何太急’?关爱单身狗,从你我做起!”席思叶一本正经地说。
“你我都还单着呢,互相关爱吧,要不我们凑合过吧?”牧云笑着凑近席思叶眼望着她问道。
“这怎么好凑合?这是能凑合的吗?”
“那就一起认真地过,认认真真地恋爱,甜甜蜜蜜地相伴。”牧云说得无比认真。
“牧云哥哥”席思叶轻唤了牧云一声,“哎!”牧云应道。席思叶却忽然失了语言,斟酌良久,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她低垂下头,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你们今天真奇怪,景阑哥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生我气了,而你又要说这样的话,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脑袋都乱了,都快炸了。我以前以为只有恋爱中的男女会如此纠结不已。没想到我们之间也快成一堆乱麻了,好像无法再简单直接地相处了。是不是男女之间就必得有所纠葛?我们三个以前的关系多温暖美好,而现在这样的状况既让我搞不懂,也让我感到疲累。”
看到席思叶脸上闪现出的苦恼和忧郁,牧云轻叹了口气,他摸摸席思叶的头说:“小思叶,没关系的,这句让你为难苦恼的话,我收回。你呀,像只鸵鸟一样,只要是自己不愿面对的,就把头埋在沙子里,不管不顾不理。”
席思叶望着牧云问道:“那牧云哥哥有不开心、失望吗?”
“没有不开心、失望。我喜欢看小思叶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不想看你愁眉苦脸的。”牧云的笑温暖了席思叶那颗畏惧的心。他的内心却是有些苦涩的,再乐观的人也会被拒绝所伤。但是牧云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因她而心伤,因为舍不得她为此歉疚难过。他只是在等待着,等她放下过往的时候,能看见他,走向他。
待席思叶吃完了小米粥后,牧云端着碗出去了。席思叶想起景阑无端地生气的事情,心里倍感委屈。“好好地去和你的顽石小姐恋爱多好,干嘛没事来招惹我?我才不要做任何人的替身,景阑哥哥太坏了,以后不想再理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