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一个短发女人走了出来，她左胸口绣着一朵盛开的莲花。
本该是很清雅的花样却绣成了妖艳的大红色，边缘用的丝线也繁杂。
怎么看怎么别扭。
谢慕瑶微微蹙眉。
“安心你不要乱说，这位小同志的绣品我看过，很不错。”
安心扯扯嘴角。
“她一个乡下丫头懂什么叫双面绣？没准见都没见过吧。”
她都搞不定的东西，她就不信这乡下丫头会。
李彩月唇角微勾。
巧了不是，小时候她性子跳脱，可最爱琢磨的就是双面绣。
谢慕瑶脸色泛冷。
“安心，你不是说厂里还有些事？你先去忙吧。”
安心岂会听不出谢慕瑶的送客之意，却也不甘心。
“我那些都是小事，晚点处理也行，既然这位小同志也是个绣娘，我也想开开眼，看看她的绣功有多好。”
明明已经答应要给她时间琢磨，现在偏要找别人来。
她要留下，让谢慕瑶知道她才是整个宁安县绣功最好的师傅。
谢慕瑶什么都没说，带着李彩月来了窗边的一个紫檀木架子旁。
“小同志，你来看看，能不能修一修。”
待看到眼前的绣屏，李彩月眸底多了几分惊讶。
绣屏正面正面是一副侍女赏雪图。
天地苍茫，少女墨发红袄，站在一株盛放的梅树下，白雪皑皑，意境悠远。
背面则是百芳图。
百花盛放，争奇斗艳，绚烂至极。
美人栩栩如生，花朵见之闻香。
在她认识的人里，能绣出这么精巧别致的绣屏，也唯有外婆那样绣功精湛的老绣娘才能绣出来。
不巧的是侍女的眼角处几条线断了，而对面正好是一朵牡丹花的花蕊。
牡丹花花蕊用了足足有三十种丝线展现出渐变的颜色，想要修复着实要费上一些功夫。
“两面不一样，好漂亮！”
白芹她伸手想要去摸，中途却被李彩月一把拦了下来。
“别动手。”
这幅绣品精美至极在现代那也是传家之宝，即便动手去修复，也得十分小心。
谢慕瑶看她这么谨慎，暗暗点头。
“你有办法修复吗？”
李彩月来来回回端详了好几遍，才谨慎开口。
“我只能保证修复到百分之八十。”
虽然对她对双面绣研究不少，可也不敢托大。
安心忍不住出声嘲讽。
“百分之八十？也不怕把牛皮吹破了！”
即便是她，也只有一半把握。
谢慕瑶稍稍沉吟。
“那不如小同志试试？”
她见过李彩月的绣品，虽然图案很简单，但胜在精致少有瑕疵。
李彩月没有想到谢慕瑶会这么信任她，稍稍犹豫。
“我试试也可以，但修复的工具我没有。”
寻常她绣的那些东西也就红蓝黑等几种线，几根针，外加一个自制的绣绷。
条件朴素的可怜。
谢慕瑶指着对面一个房间。
“你需要什么那里都有。”
见她打开了房门，李彩月顺势看了过去。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洒满整个房间。
房间里摆放着色彩艳丽的数十种丝线，大大小小的绣绷、绣架、绣花针等等形态各异。
还有几幅小小的绣品被镶进了相框里放在了窗下，栩栩如生。
那时候外婆也有这样一间工作室，她经常一整天都扎在里面，甚至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谢慕瑶面带回忆状。
“这间房属于我母亲，她生前是一个绣娘，绣了不少漂亮的绣品，若不是前些年毁了那么多唉，不提了这幅绣屏是她最喜欢的，小同志拜托你了。”
“您客气了。”
见是谢慕瑶亡母留下的作品，李彩月越发慎重，几经考虑挑选好修复所用的工具和丝线等等，便不再迟疑。
谢慕瑶见她年纪虽小但动作麻利，无声的退了出去。
人一走，白芹就小声询问。
“彩月，你有把握吗？”
李彩月头也不抬。
“反正我都动手了，绣坏了你就跟我一起卖身抵债吧。”
白芹哀嚎一声。
“那你还是不要绣了，这样绣不好也没人说你什么。”
恰在此时，李彩月落下了第一针。
白芹：“”
客厅里，安心还在满腔的不甘心。
“那丫头年纪那么小，你真不怕她把那宝贝绣坏了？只要错一点，绣屏就完了。”
谢慕瑶抿了一口茶。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安心：“可我还是觉得那丫头在说大话”
谢慕瑶突然抬头，定定的看了她一眼。
安心的絮叨声戛然而止。
她怎么忘了，谢慕瑶出身京市望族，嫁的男人还是他们安宁县的部委书记。
她做什么决定，不是她能改变的了的。
安心面上讪讪。
“我、我也是替你担心。”
谢慕瑶神色淡漠。
“喝茶吧，一会儿该凉了。”
安心连连点头。
她忍不住朝绣房看了一眼，她就等着看那丫头片子怎么出丑。
三个小时后，李彩月动了动脖子，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绣花针。
“好了。”
白芹惴惴不安听到她这么说，忙跑了过去。
“快给我看看。”
她先是看了美人赏雪图，发现仕女的眼角已经完好如初。
随后她又急着看了另一面的百花图，见那牡丹花的花蕊毫无修复的痕迹，心中暗暗称奇。
“彩月你太棒了，竟然修的这么好！”
谢慕瑶和安心闻声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安心闻声撇嘴，觉得言过其实。
谢慕瑶先一步看到修复完的绣屏，看着恢复如初，顿时红了眼眶。
“小同志谢谢你，你的手艺真好！”
为了这幅绣品她已经请教了很多绣娘，可那些绣娘谁也不敢接，她黯然了好一阵子。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彩月年纪这么小绣功竟然这么好。
李彩月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指着仕女的眼角下的红色泪痣说道：“原本这应该是没痣的，但我学艺不精，牡丹花蕊中心的一根红线没有处理好，就私自留下了它，谢同志你看这样行吗？”
另一面的牡丹花蕊必须用红线填充，她试了几次都没能将这一面的红线去除，最后也只好留下了它。
仕女脸颊素白，眼角下加上这颗红痣却有一种别致的美。
谢慕瑶很满意。
“非常好，辛苦你了。”
李彩月原本有些心虚，这才放下心来。
安心心中惊诧之余，到底还有些不服气。
“什么叫修复？修复就是要完好如初的复原，你自己还添东西，这样的修复谁不会？”
李彩月揉揉手腕。
“既然安同志会，那谢同志怎么不找你修复？”
安心：“”
她是想修，可谢慕瑶不给她机会。
绣屏修好了，再不甘也只能这样，安心随便扯了个借口走了。
碍眼的人走了，李彩月和谢慕瑶相谈甚欢，也熟络了起来。
“彩月，你的手艺是从哪学的？怎么这么好。”
李彩月挠挠头。
“家传而已。”
她从四岁时就开始拿针，可以说是童子功了。
白芹：？？？
李家那些混蛋会刺绣？
谢慕瑶点点头。
“怪不得，你不知道这绣屏都快成了我的心病了，还好你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呢。”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摞大团结递了过来。
“这里是二百块钱，算是给你的辛苦费，你别嫌少。”
二！百！块！
李彩月激动的恨不能跳起来。
白芹也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谢慕瑶见她不接，笑着说道：“我手头也就只有这些了，要不我再给你添点票？”
李彩月连忙摆手。
“谢姐姐误会我了，我是觉得二百块太多了。”
她预想能赚个十几块就已经不错了，谢慕瑶出手太大方了。
谢慕瑶：“能帮我修好绣屏，就是解开了我的心病，你手艺这么好，二百块我都觉得少了。我听小白说你家里也不富裕，拿着吧。”
“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拿着吧。”
二人客气了好一番，最后李彩月拿了一百块。
谢慕瑶的男人可是部委书记，能结交上她已经很开心了。
谢慕瑶对李彩月的印象更好，从心里琢磨着给她在找点工作。
直到出了门，白芹还晕乎乎的。
“一趟就赚一百块？你发了！”
李彩月捏捏她憨憨的鼻头。
“是我们发了。”
她塞给白芹一张大团结。
“喏，给你的介绍费。”
“我就传个话，哪能要这钱，你快收回去吧。”
“没你介绍我哪找这么个大主顾？你们家那么多人都指着你，你拿着吧。”
白芹红着眼圈，很是感动。
“彩月，你对我真好。”
见还有些时间，李彩月和白芹告别后就去了孙家。
一进巷子，就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谩骂声。
“打死这个坏分子！”
“恶婆娘，你男人是坏分子，你也是！”
“打死她！不许她再住在这！”
李彩月快走几步，就见连琴音抱着一个竹篮缩在角落里，三个孩子正拿着烂菜叶子往她身上丢，她不停躲闪，非但不还手还好言相劝。
“别打了，你们快回家吧”
可那些熊孩子来劲，连琴音越劝他们丢的越凶。
李彩月越看越生气。
眼见一个小胖墩抓起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就要往连琴音身上扔，这一下砸下去，连琴音指定伤个好歹。
“小子，毛都没长齐还敢打人？”
她一把薅住了小胖墩的脖领子，把他提溜了起来。
其他两个孩子见状也纷纷停手。
小胖墩悬空踢腾着。
“坏女人，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臭小子，我看你怎么对我不客气？”
李彩月伸手使劲捏了捏他的脸。
谁知那小胖子一点也不禁逗，哇的一声哭了。
“呜呜呜坏女人，你帮坏分子，你也是坏蛋！”
连琴音连忙劝说。
“彩月快放手，他就是个孩子。”
“就因为是孩子，才应该教训。”
李彩月啪啪两下打在了小胖墩屁股上。
“再敢哭，我还打你。”
小胖墩顿时噤声，眼里包着打转儿的眼泪，却是再也不敢嚎一声。
李彩月看着另外两个孩子说道：“小屁孩们，你们给我记住了，连姨是长辈，你们再敢欺负她，我也这么打你们！看你们疼不疼！”
一个瘦不拉几的小男孩说道：“可是我娘说，这恶婆连姨的男人是坏分子。”
“她男人是，她就是？你们就可以打她？难道我想打这小胖子一顿，是不是也捎带着削你们一顿？”
小男孩一时语塞。
李彩月挨个教训了他们一遍，这才放他们离开。
另外两个倒好，唯有那小胖墩溜掉前哭喊着。
“你给我等着，我娘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孩子们跑了，连琴音叹了一口气。
“那孩子的娘是巷子里最泼辣的，彩月你犯不上为了我得罪人。”
李彩月浑不在意。
“当娘的管不好孩子，我费心给她管管，她来道谢也就罢了，敢来找茬我一样打出去！”
哪个熊孩子背后没有一对疏于管教的爹娘？
对付这种熊孩子，老阿姨有义务让他提前感受一下社会的险恶。
周彩凤正在收拾屋子，就听儿子二胖哭着跑了回来，忙追问缘由。
二胖抽抽搭搭的说道：“是一个可恶的女人，她去了恶婆子家。”
周彩凤当即气炸了。
“走！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打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