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李彩月被这个消息炸晕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江辰离家三年当兵也不是没可能。
赵成解释道:“这些年江辰同志都在部队执行特殊任务,所以一直都没有给家里传消息。”
他也是前天才知晓辖区有人这么一号人物。
李彩月看着那边哭作一团的母女,心头生出几分陌生的伤感。
“那江辰现在在哪儿?”
虽然没有感情,可毕竟有夫妻名分在。
赵成摇摇头。
“上级没有明说。”
李彩月想起赵成刚才说的特殊任务,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原本我想着他一人在外孤苦,即便牺牲,也得尸骨归乡。既然您这么说那就算了,他是为国而死,留在哪里都是家。谢谢赵书记您把消息带回来。”
一个农妇竟能说出这么深明大义的话,赵成眼露欣赏,朝身后男人招招手。
男人会意,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递了过来。
“李彩月同志,这是江辰同志的抚恤金,请你收好。”
李彩月本有些迟疑,却见王春草早已扎在江秀的怀里哭的死去活来,这才凝重的接过信封,朝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这么厚的信封不用说也能猜到里面钱肯定不少,旁边早有一众人看红了眼。
赵成自然将这些看在了眼里,又补充了一句。
“李彩月同志,江辰同志是烈士,以后你们家要有什么难处,随时来公社找我。”
“谢谢赵书记。”
家里没有男人,江家三房一直被人看不起。
现在有了公社书记作靠山,即便有人想打抚恤金的主意,也得掂量掂量。
把赵成送出门,王春草已经哭的不行了。
妇联主任张槐花出声安慰。
“春草啊,老二去了,你可万不能哭毁了身子,让他走也走的不安心啊。”
王春草哭的更厉害了。
江秀的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落。
赵长发匆忙赶来听到这个消息,也跟着红了眼眶。
“大妹子,你怎么也得顾忌下面两个小的,要保重身体,还有啊,现在我们最重要的是让孩子走的安心啊。”
张槐花也很认同他的说法。
“赵大哥,你看这家里也没个男人,不如你们队里帮着办一场丧事吧。”
一道粗哑的声音紧跟而上。
“不用麻烦队里了,老二是江家的人,他的丧事还是让我们兄弟来吧。”
李彩月回头,就见大伯江新国、大伯娘沈梅、二伯江新民、二伯娘吴云匆匆跑了过来。
这两拨人都争相恐后的往里挤,生怕自己晚了似的,硬生生把半扇门挤的晃晃荡荡。
江辰的这两个伯伯,在江老太太咽气的当天,就和王春草娘四个分了家,这些年生怕会被他们连累。
现在这些人上赶着来这里帮忙办丧事,不用想也知道是为抚恤金而来。
王春草神色颓然。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你们怎么来了”
虽然同住一个村,可江家三房人却极少来往。
江新国皱眉。
“三弟妹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江辰没了,我这个当大伯的还不能来送他一程?”
江新民也附和。
“就是,出了这么大事,我们当伯伯的怎么也该过来看看。”
眼瞅着这兄弟俩都盯着自己手里的信封,李彩月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来看人还是来看钱,显而易见。
江新国看向赵长发。
“队长,丧事还是我们自己办吧。”
赵长发又岂会不知江家的情况。
“你想给孩子办丧事?”
江新国一脸诚恳。
“那是当然,老三早早就没了,我是孩子的大伯,这事儿当然我来操办。”
他听人说过,一个大头兵少说有五百块的抚恤,。
有了这钱,他就能给小峰买个工作,他家也就不会过的这么紧巴巴的了。
吴云不干了。
“大哥,你最近不是一直说腿脚不好,办丧事费心神,我们年轻不怕熬,让我们来。”
信封那么厚少说好几百,有了钱,珍珠今年上学的学费就不用愁了。
江新国当即沉了脸。
“男人说话你女人插什么嘴?边儿呆着去!”
吴云讪讪的不再说话,暗地里推了推江新民。
江新民会意。
“大哥,珍珠她娘说的也没错。”
他扭头看向王春草。
“弟妹,你说呢?”
江新国也挤到了王春草面前。
“老三家的,你说你想让谁来办?”
王春草一向没主意,被两个男人直勾勾盯着,越发说不出话。
“我我”
沈梅拉住王春草的手,语气难得温柔。
“弟妹啊,江辰没了,这家里的顶梁柱也就没了,以后你要有什么事,就来找你大哥,你大哥肯定给你办的顺顺当当的。”
大嫂沈梅生了江家长孙,二嫂吴云嘴甜,所以二人在江老太太面前都有几分脸面。
唯有王春草性子软,加之丈夫早逝,二儿子江辰又是个哑巴,从来都是被她们呼来喝去的存在,她从没有被人这么重视过。
“大嫂,那老二的丧事就由大”
她刚说到这,另一只手就被吴云拉住了。
“春草,我记得前些日子你想要点自留地种菜,我和你二哥商量了,就把南园里的那块给你吧。”
分家的时候,原本应该划分给王春草母子五人的东西和自留地都被江新国和江新民两兄弟占了。
王春草性子软只能忍。
直到现在,她们娘几个还住在牛圈改造的破窝棚,自留地也只有屋后的一小块。
夏天别人家的自留地里都蔬菜瓜果一大片,唯有她家还得去山里找野菜填补。
王春草有些为难。
“大嫂,二嫂”
她将求助的目光落在了李彩月身上。
“彩月”
李彩月心头满是无奈。
原主也是个耳根子软的,跟她征求意见,这不是闹着玩吗?
不过,她可不是原主,该争取的必须要争取。
她擦擦潮湿的眼角,看向吴云,一脸孺慕之情。
“二伯娘对我们真好,那丧事就由二伯家来操办吧。”
江新国不干了。
“侄媳妇你这说的什么话?难道只有你二伯疼你们?这样,山北的自留地连带着种的玉米棒子都给你们了,江辰的丧事我来办,你们就别管了。”
山北的自留地是江家最大的自留地,不但离家近,地还肥。
沈梅小声咕哝了几句。
要送也得等她把玉米棒子收完了在说啊。
江新国瞪了她一眼,她这才闭嘴。
李彩月很满意这个结果。
“大伯这么疼我们,那还是大伯来吧。”
两方竞价,自然价高者得。
能里间着兄弟二人,也是意外之喜。
江新国满意的连连点头。
吴云恨恨咬牙。
“弟妹,什么时候你们家让一个外人做主了?那么多抚恤金放在她手里,到时候被人卷走了我看你哭都没地哭去。”
江新民在在旁阴阳怪气。
“就是,还这么年轻,心思活泛着呢,别到时候拿着钱做出什么丑事,丢了咱们老江家的脸。”
其实江新国也不赞同抚恤金让李彩月拿着,可毕竟是她拍板说让他帮忙办丧事,也不好开口,但心底却还是认同弟弟和弟媳的话的。
寻常王春草是个包子,可事关李彩月她却一反常态。
“二哥二嫂,彩月嫁到我们家来,被我们拖累了三年,她肯定不会做对不起江家的事,你们不能这么说她。”
江秀也愤愤出声。
“我二嫂最好了,你们凭什么说她!”
李彩月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原主会在这里勤勤恳恳给人当老妈子。
相较于那不堪的娘家,这里起码还有点人情味。
吴云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彩月。
“行,等到时候你们被人坑了,我看你们往哪儿哭去!”
江新国沉下脸来。
“弟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当大伯的还能坑了自家人不成?”
吴云翻了个白眼。
“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知道你图什么?”
江新民黑着脸看向江新民。
“老二,你就是这么管媳妇的?”
江新民见没机会下手了,垂着眼睛巴拉巴拉袖子。
“大哥,咱们做兄弟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谁?你那点小心思,我懂。”
那么大笔抚恤金谁不眼红?
江新国脸上清白交加。
“老二,你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
江新民不屑轻哼。
“寡妇门前是非多,别到时候吃不下撑死了!”
李彩月面上委屈。
“二伯这话是什么意思?都是一家人,难道你觉得大伯还会害我们?”
江新国也觉晦气,可为了钱他不得不教育江新民。
“老三家孤儿寡母够可怜的了,你还要往伤口上撒盐,都是亲兄弟,我帮一把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你不想搭把手也就算了,怎么还拆台呢。”
江新国大义凛然的话很快让他在围观社员心中博了一圈好感。
江新民气的咬牙。
李彩月感激涕零的看向江新国,故意朝着江新民的方向说道:“还是大伯好。”
江新国也没想跟江新民闹崩,现在他也很郁闷。
“侄媳妇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
李彩月眸中闪过一抹嘲讽。
江家两兄弟都是掐尖的人,可在拿捏三房上却意外的团结。
现在给两兄弟心中留下一根刺,以后好戏有的看。
李彩月哽咽着拿出两张大团结。
“大伯帮我们办丧事,这份恩情我到死也不会忘了,办丧事费心费力,我也不能让大伯白帮忙,我现在就把丧葬费给大伯。”
赵长发好心提醒。
“咱们庄户人家七八块就够了,用不了这么多。”
见李彩月随手就拿出二十块,江新国眼睛亮的出奇。
“侄媳妇放心,大伯一定让江辰风风光光的走!”
现在是给二十块,等到他把丧事一办,到时候少不了要添点东西,三房这孤儿寡母的,还不是他说多少就多少?
张槐花也在旁劝说
“彩月,十块钱就很好了,秀秀和林子还小,你千万要省着点花。”
“赵大叔槐花婶子谢谢你们,可江辰这一辈子也没享受什么,我总不能让他可怜巴巴的走。”
李彩月看向江新国的目光满是信任。
“大伯,你放心去办,只要让江辰安心的走,你花多少钱我都支持。”
江新国听到这话挺直止了腰杆。
“大伯一定给你办好了。”
赵长发和张槐花都知道江新国的打算,可毕竟是江家的事也不好再插嘴,他们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没有再开口。
丧事办的很热闹,一连两天,流水席不断。
如此铺张,江秀都看不下去了。
每每她想要阻拦,李彩月就拉着她去吃席。
直到第三天,破落的院子里重新归于平静。
王春草已经哭干了泪水,怔怔的看着一地纸钱出神。
江秀拧着江林的耳朵让他一起去收拾。
江新国凑到了李彩月面前。
“侄媳妇,这场丧事大伯办的怎么样?”
李彩月点点头。
“很好。”
在十里八乡都能排的上号了。
“你满意就行。”
江新国搓了搓手,伸到了她面前。
终于等不及了。
李彩月压下眼底嘲讽,故作不知。
“大伯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