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狐妖
封延回到九重天上待了快一个月，他每日除了睡在自己宫殿之内就是去后山遛狗。
他养了不少宠物，猫猫狗狗的，还有老虎和蛇，都放在后院养着。
他的后院是块修炼宝地，宠物们也都爱待在这里，封延跟他们说带他们下凡去玩玩，谁料一听这话，本来围着他打转的宠物纷纷后退，表示不愿。
封延骂了他们一句，然后觉得没意思，又实在想念还在凡间的某人，也不管还在与人置气，拿了几壶仙酒匆匆又下了凡。
楚其然那日出去追封延，追到一半就醒悟过来了，他现在一个凡人哪里追得上一个神仙，于是他又老老实实地回去了。
回去之后，他给山下村庄的小孩门抄了一本三字经，然后又给他们读书讲故事，到了中午时分，便被村里的吴大婶请去家里吃饭，吴大婶家里有三个孩子，正是该上学的年纪，孩子们喜欢楚其然，她也便常常邀请他来吃饭，每次来都准备了不少好菜。
吴大婶的手艺很好，普通的菜也能做出一番不同的美味来。
楚其然让孩子们先回家，他说稍后再去。
他先去买了只鸡，然后又去沽了一吊酒，临到付钱的时候，他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子，才发现他的钱快用完了。
只有最后几文钱，根本付不了酒钱。
楚其然摸了摸鼻子，这才想起来家里的经济支柱封延已经消失快一个月了。
对他来说，凡间的日子确实过得很快，但是没钱了就不一样了。
他想着等明日就去镇上卖点字画赚钱，不能总依赖封延。
“这酒不要了。”话音刚落，一锭银子被放在了他和掌柜的之间，楚其然诧异地转过头，果然看见封延木着一张脸的封延。
“封延，你回来了？”楚其然惊喜不已，“这些天你去哪儿了，事情办好了吗？”
“没，不过先回来。”封延静静看了楚其然好一会说，“是我不好，不该丢下你一个人……”
“没事。”楚其然也没放在心上，他笑着拉着封延出了酒铺，然后直奔吴大婶的家，“吃过没，带你去吃饭。”
“……”封延沉默良久，才轻声问，“这些天你过得好像还不错啊。”
“恩，还……”楚其然脱口就想说还不错，然后觉得封延语气不对，他寻思着换个表述，“勉强吧，钱不够用了，花钱比较紧巴巴的，不敢买好吃的，也没人做饭，只好出去蹭饭，家里卫生也没人打扫，乱了很多，发愁啊……”
听上去挺惨的，不过封延听完了心情却变好了，他弯了弯嘴角，等高兴过了又觉出些许心疼：“是我的错，你不要和我计较可好？我给你带了酒仙的桂花酿。”
楚其然瞧他眼睛巴巴地看着他，和只家养大狼狗似的，看着凶，眼睛却水润，仿佛出水的月亮。本来就没计较的楚其然更没法计较了，他说：“没事，回来就好。”
他带着封延去吴大婶家吃饭，村里这两个男人经常就黏在一块，吴大婶早见怪不怪了，便热情得招呼他们两个，然后喊她家的男人多上一副碗筷。
楚其然把鸡肉给吴大婶：“给，添个菜。”
吴大婶说：“哎哟，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邻里乡亲，来了只管吃。”
楚其然笑道：“这不是您炖的鸡肉汤味道鲜，我自己买了不会做，就看上您手艺了，还要劳烦您再去厨房忙一忙。”
“诶，也成，你们坐着等着。”吴大婶被夸得笑容满面，拎着鸡又进了厨房，过了一会，鸡肉的香味就从厨房飘了出来，三个小孩馋得直流口水。
“孩子他娘年轻的时候是酒楼帮厨的，也就会点手艺。”吴大叔谦虚地说，看着吴大婶的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幸福和骄傲。
平凡人家虽然没有锦衣华食，但生活平淡温馨，亦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楚其然细细品味着，颇有感触。他说：“就这点手艺，旁人可是一辈子也学不会。”
不只是手艺，还有勤劳善良，知足温柔。
这边其乐融融地吃完饭，直到月上柳梢头，吃饱喝足之后，楚其然和封延告辞离开，喝了点酒的楚其然眼睛微微眯着，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在思考什么。
封延扶着他，问他：“你在想什么？”
得到的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封延又问一边，然后低头去看的时候，发现楚其然已经闭上了眼睛靠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
封延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然后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抄起他的膝盖将他抱了起来。
“真是羡慕。”楚其然忽然睁开眼睛，把封延吓得心脏停了一拍。
楚其然伸手扶着封延的肩膀，双眼朦胧，脸颊还有喝醉了之后的红晕：“他们很开心，很幸福。”
封延见他没有完全清醒，便放下心来，随即又有些别扭，本来人家醉了，抱他回去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现在人家半醉半醒，还抱着不撒手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我也很幸福。”说完又闭上眼睛，好似真的睡了过去。
他这边自言自语，封延却出了一声冷汗。他无奈地咬了咬牙，恨恨道：“迟早要把你收拾了。”
封延走出一步后又回过头，对着身后的小房子吹了口气，一阵仙气被风吹着向他们还亮着油灯的窗户里漂了进去，然后消失不见。
回到山上，他们的小木屋里，封延用脚踢开门口一看里面的景象，果然乱七八糟的。
他把楚其然放在床上，然后施展法力让房间变得整齐而干净。
轻轻松松做完这一切，他靠着窗户坐下，然后视线定住——他看见角落里放着一个做工精巧的车辆，有些眼熟，这不正是他走之前做到一半的东西吗？
原来这几天楚其然默默地把后面的一半也做完了。
封延拿起来把玩，车辆的扶手还有轮子处都有不少机关，可以射出箭矢和银针等利器，完成度还是很高的。
忽然，封延又想起刚刚在路上，楚其然说羡慕别人幸福之类的话，难道……
看向还在熟睡的楚其然，封延眼神复杂，他看不清楚其然的用意，如果万一楚其然真的对他有不同的情愫，那自然是好的，可是这样一来，他动不动就丢下楚其然跑回九重天的行为就有点太伤人了。
封延一会高兴，一会难受，抱着一个玩具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路还没有声音，着实有些渗人。
楚其然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床边多了一个人。封延躺在床的外侧和衣而睡，头发也没乱，看起来睡觉的时候一直在维持一个动作。而且楚其然睡姿不太好，霸占了床的大部分，只留外侧的那一点点，而封延就在床的外侧蜷缩着，怪可怜的。
“封延……”楚其然轻轻推了推他。
封延眼睛慢慢睁开，然后一下坐了起来，避开楚其然的眼睛。尴尬又暧昧的气氛充斥在早晨的阳光里，楚其然也坐了起来，他穿着柔软干净的白色中衣，发冠也被摘除，一头墨发批下，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身子……这一世，楚其然的的身体太瘦小了，比一半的男人要瘦很多。
腰也很细……昨晚给他换衣裳的时候，封延就感受到了。难怪常年男扮女装也没有违和感，反而很美很惊艳。
“你饿不饿？”封延不敢再深想，随口说道，“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清风斋的肉包子吧。”说完，楚其然从枕头边摸出发带咬在嘴边然后以手侍弄头发。
封延盯着那绿色的发呆小半晌，然后喉结上下动了动。
“好，你等我回来。”
说完，封延猛地起身离开床边然后大步走出。
楚其然绑好头发，然后整理衣服下床，昨晚睡得不错，他浑身上下都舒服得不行，眯着眼睛想，这样的日子也还不错，比当初在青丘国的狐狸洞里舒服，也比在九重天上的玉章宫里热闹。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楚其然以为是山下的村民，没有多思考就打开了门，谁知道进来的竟然是一个穿着青衣的陌生男人。
“我是路过的猎人，口渴了想借一杯水喝。”他穿着猎人的衣服，但是衣服很干净，不沾染一点泥土和灰尘。
这一大早的出来打猎，行为还这么古怪……
楚其然拦在门口没有动。
他刚起床，衣服还是素衣，头发只用发带松松绑了个马尾，再加上他身体偏瘦，容貌生得美丽且雌雄不辨，因此神态一变，学着女子的口吻说：“我夫君外出未归，不便让男子进屋，请你在门外稍等片刻。”
不等男子开口，楚其然后退一步猛地把门关上。
“喂，夫人！”“开门！”男子忽然猛地敲门。
楚其然却说：“做梦吧，老狐狸！”
这门上有封延施展的法术，旁人轻易闯不进来。门外的男人见楚其然识破他的身份，也不再遮掩，直接露出阴狠的表情。
“你这死杂种，果然敏锐。”
杂种这话一出，楚其然神色猛地一变，然后冷笑道：“青丘齐白山上的野狐狸，你们还没灭族吗？”
门外果然被激怒，怒吼声变得更大。楚其然充耳不闻，他取出风神令，呼唤封延。
“灵衡？”封延的声音通过风神令传来，“怎么了？”
“我不想吃包子了。我忽然想起玉章宫种的桃树该结果了，你能不能帮我去摘两个桃子回来？”
封延沉默了一会，然后说：“好吧，不过……你如果有事瞒着我，可别怪我翻脸。”
楚其然顿了顿，看了眼门的方向说：“没，我确实是想念玉章宫的桃了，要不然你拿走我脖子上的东西，让我死了自己回去也行。”
“你等着，我去给你摘。”封延说完，然后果断地切断了风神令的联系。
楚其然摸了摸脖子上被红绳缠着的璎珞，心想，有些事总归是要解决的，以神仙的身份反而不好动手，但是以凡人的身份去做，就方便很多，而且他还有这个护身符……
楚其然换了件红衣，在手腕上缠了几圈白色的绷带，然后打了个结，广袖被束起，显得干净又利落。
桌上放着一把扇子，是封延的法器。封延的扇子很多，留在这屋子里的就有两把，楚其然拿起一把扇子藏在了袖子里，然后转身去打开了门。
门外的狐妖见他开门，正要开打，楚其然忽然说：“等等。”
狐妖说：“你想耍什么主意？”
楚其然说：“我现在一介凡人，自然打不过你，不过你也突破不了门口的封印，所以我们谈谈。”
狐妖说将信将疑地打量着他。
楚其然说：“你先说说来找我的目的吧。”
“抓你回青丘。”
“然后呢？”
“帮去见族长。”
“族长？现在应该是我那垂垂老矣快没救了的兄长楚疆吧？”
“……休得不敬我们族长！”
“你们族长又不是我族长？”楚其然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说，“然后呢，他要抓我干什么？”
“……让你救他。”
楚其然：“？”
愕然之后，楚其然忽然捧腹大笑，说：“请我救人你们就是这个态度？至少得有点诚意吧。果然野狐狸就是野狐狸，灭族之后连基本的礼仪都没有了。”
“只要把你抓去由不得你不救！”狐妖被气得面红耳赤，直接亮出了锋利得爪子想去抓人，然后被门上的结界直接弹飞，重重摔在了地上。
楚其然说：“不要冲动，我也没说不救。”
狐妖有一种被戏耍的感觉，十分羞恼，但听见楚其然这么说，不想把任务搞砸了，要是楚其然配合是正好不过的，于是努力平复心情说：“方才是我鲁莽，仙君大人有大量，还望不要和我计较。”
“你先说楚疆现在的情况，说完了我再跟你走。”
青丘之国位于泗水上源附近，是狐妖的聚集地，他们以血脉为尊，其中最尊贵的是红色皮毛的狐狸，红狐狸中，有一种九尾的狐狸又是最罕见也是最尊贵的，国主就是九尾狐一脉。
楚其然出生在红狐狸贵族中，身份本应尊贵。
他生下来就是个身体羸弱的小狐狸，皮毛也没有人家光滑，然后就被族长嫌弃，抛出了洞。
族长是他父亲，他母亲只是个侍女，直到他出生都没有被承认为妾，自然不敢违逆族长的意思，替他求情。
不过后来他的母亲偷偷跑了出来，找到他，并递给他一本书，说：“这是青丘国修仙的秘法，只有族长的血脉才能修炼，你虽然体弱而且血脉不纯，但也有机会，千万别放弃。”
说着，母亲含泪望着他，然后忍不住向前一扑死死抱住了还没化形的他。他的母亲带着哭腔说：“我要走了，母亲等你回来接我。”
楚其然紧紧闭着嘴巴，没有说一句话。他当时年纪小，对被抛弃一事还耿耿于怀，对目前也怀有怨恨。
后来他躲在一个灵气微弱又偏僻的山洞里，修成了人形，也学会了变身的法术，但他一直没有回去，他对青丘国没有任何好感。
等后来修炼至瓶颈的时候，得到一个高人的指点，告诉他万物生灵都以情义为根本，知恩图报才能有所大成，否则必然积累魔障，母亲对他有生养之恩，无论如何都不该如此绝情。
楚其然不以为然，但是为了修来你，他又悄悄返回了青丘国。当时族长病重，族长的儿子们在争夺族长之位，按照青丘国的国法，楚其然也有继承的权力，于是心怀不满地他出现在族长面前，并提出想要争夺族长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