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欠债
封延是故意的，但是没料到楚其然竟然就这么撞了上来，本来酝酿了一肚子针尖对麦芒的话都一下咽了回去。
楚其然满头青丝垂在肩膀上，因为这一撞，左侧滑下一缕穿过了刚刚封延下意识抬起的手。
这头发绵密如雾，若是在枕边勾一缕在掌中细细把玩……封延的手指微动，然后喉结上下滚了滚。
“仙君在凡间这么多年，竟然还学会了投怀送抱。”
楚其然一听这话，本来没什么想法的他不禁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脸颊莫名有些发热。
“胡说什么？”楚其然轻声呵斥，然后从封延怀中后退，转头一个严厉的眼神扫过去。
他现在脸颊微红，青丝散乱的模样完全庄重不起来，叫封延看来倒是有些美人嗔怒的味道。
封延怀中温热的身体忽然离开，感觉有些空落落的，还有些恼恨。他甩了一下袖子，手背在了身体后面。
“是我冒犯仙君了。”这人嘴里说着冒犯，神态却轻佻傲慢。封延看着楚其然，灰色的眼眸像春夏之间雨季时的天空，高远却又低压，永远在审视着下方的万物，随时准备降临责罚，或奖励。
楚其然被封延看得颇不自在，他此刻只想脱身找个清净的地方自己待着。
“你还有什么事，快点说吧。”
封延眼睛一冷，道：“这般不耐烦，仙君过河拆桥不好吧？”
“过什么河，拆什么桥？”
“你莫不是忘了，你被徐庭追杀掉下悬崖是我救了你？怎么，想抵赖了？”
楚其然心说，你不救我说不定我就已经回仙界了。但是封延这时的表情告诉他，千万不能这么说，他只能好言相劝，道：“风神大人的恩，小仙都记得，待小仙历劫完回到玉章宫，必定好好报答。”
“何必要等到回玉章宫？现在不也可以报答一二吗？”
楚其然：“……”这样直接索取报答的恩人他是第一次见。
“你想要我怎么报答？”
封延向前一步，道：“仙君投胎的这一世最擅长什么”
楚其然想了想，回答道：“暗杀？”他是皇室从小秘密培养的死士，这样见不得人的培养方式，除了提皇室暗杀之外，也想不到别的用处了。他们培养出来本就成为了主人的手中的一柄利刃，一把杀人的绝世好武器。
“你想让我杀谁？”
封延勾起嘴角，轻蔑地笑道：“我要杀人，还需要你一个区区凡人来帮忙？”
笑了两声，封延忽然想到什么：“倒是有一人，你如果替我杀了，你欠我的都一笔勾销。”
楚其然欠封延三个约定，三个约定换一个，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你说，我倒要看看堂堂一个风神想要杀什么人，还杀不了。”
封延却当作没有听见楚其然言语中的暗讽反击，幽幽开口：“徐庭。”
“……”
楚其然沉默了。房间内的空气都变得死寂。
随着楚其然的沉默，封延的神情也越发阴沉。
又过了片刻，封延忽然后退半步，身体的一半好似藏在了阴影里。
“如何，答应不答应？”封延嗓音依旧轻佻，却不知怎么的，喉咙有些干涩，“还是说，你仍旧舍不得他？他那般待你，都要杀了你了！”
楚其然叹道：“你别任性了……”
“我任性？”封延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般，“好，很好，原来是我任性好玩，耽误仙君您的大事了。”
楚其然见他误会，连忙说：“不是你想的这样，是命簿上写的，徐庭……”
他说到一半，只见屋内忽然狂风大作，窗户和大门被猛地吹开，哐当一下撞在了墙壁上。屋外的花草木石也被吹开，落叶卷满了一个院子。
原本还在屋内的风神也不见了，只留下楚其然一个人，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剩下的半句话还是愣愣地说完了：“他是真龙天子，轻易动不得……”
看封延这反应，估计气得不轻。楚其然想了想，又无奈了半晌，最后喃喃道：“这脾气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国师府这府邸的主人离开了大半个月都没回来，楚其然作为潜在的“女主人”，在府里的待遇也和主子没差了，每天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衣罗裙……
这府里的人见他的时候，他是女装打扮，再加上他长得又眉清目秀，根本没人认出他是男人，所以他也懒得折腾换回男装了，到时候反而更尴尬。
倒是没想到，国师府内也会出现一个拦不住的不速之客。
这个不速之客穿着一身青色男装，头戴玉冠，身边跟着一个个子矮一些的男子。
但这两个人从体型和样貌上看，怎么看都是两个姑娘家，尤其是胸前那高高耸起的两团，更是毫不遮掩。
看眉眼和气质，前面这位姑娘似乎来路不凡——在楚其然这里看得自然不只是面相，他不管怎么说，都是历劫时恢复了记忆的神仙。
“有真龙的气息护体，怕是一个公主。”楚其然暗暗判断。
这位公主丝毫不知道自己的伪装已经被眼前的人看穿了，依旧昂起头颅，故意捏着嗓子道：“你就是封延兄从青楼里赎回来的那个女子？”
“？”他是被封延带进府里的，这府里的人都不知道他的来历，外面怎么就传他是被国师从青楼里带回来的了？
“呵，你被瞎猜了。有什么是本公……”她咳嗽了一声，“有什么是本公子查不到的？本公子还知道，你是晌欢楼的人。”
对方一语道破，楚其然佯装惊讶，这位公主殿下又得意了几分，忽然又想到什么，面色一沉：“本公子问你话，你为何要接近封延兄，你有什么目的？”
“我……我没什么目的。我只是感激国师大人，想留在他身边报恩。”
“留在他身边报恩？”公主皱眉，“你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国师光风霁月，你一个青楼妓子，你也配？”
“我出身卑微，相貌鄙陋，自然是不如公主殿下同国师般配。”
“知道就好……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是公主？”
楚其然不想徒惹风波，也不想和一个年幼娇惯的女孩计较，因此哄道：“公主殿下气质不凡，国师同我说过，还给我看过画像，因此一见便知。”
“算你识相。”公主语气已经缓和，不再蛮横，反而有些羞涩，“你说，国师手上有我的画像？他……”
这副模样，一看便是思春了。他后悔刚刚脱口而出编的谎话了，若说是真的，日后被封延知道了，那小子指不定怎么埋汰他，若说是假的，他今日就逃不了这公主的一顿责罚。
左右都是他着罪受，不如先过了今天这关。谁叫封延这几日不在府里要出去鬼混呢？
打定了注意，楚其然随口就来：“当然是真的。那画还是国师大人亲自画的。”
小姑娘被哄得三迷五道的，看楚其然也顺眼许多：“本公主看你也还算知礼懂事，以后本公主与国师成婚，赏你一个侍妾的名分也不是不可以。”
楚其然心道：姑娘你想多了，我是男人，不和你抢男人。
但他嘴上却是：“多谢公主厚爱。”
“翠儿，赏。”
一只在公主身边的那个小“侍卫”从怀里摸出一袋银子给楚其然，楚其然只得又道谢。
一场“灾难”化于无形，楚其然送走公主，回去他的院子睡大觉。
哪里知道，刚转头，就看见神出鬼没的封延。
“……你回来多久了？”
“从你出来见那个女人开始。”
“你全部听见了？”
封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绕到楚其然的身后，微微附身靠近他的耳朵，鼻息滚烫喷洒在楚其然的脖子上。
楚其然脖子上的那一片也忽然变红了。
“你刚才说，愿意同公主共事一夫当我的侍妾？”
“你听错了！”
“我怎么会听错？”封延声音悠悠，语速缓慢，“如果是这样，倒也可以。你就不用去杀徐庭，欠我的照样一笔勾销。”
“我欠你不就三个条件，不论杀人还是以身相许，都过了吧？”
话音刚落，谁料封延神色一变，眉宇间尽是戾气。
“楚其然。”封延第一次正经地直呼他的全名，楚其然心神一凛，直觉接下来的事会有些不妙。
果然，只听封延压低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语气如同一只妖孽在夺命索债：“你欠我的多着呢，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数得清。”
一个神仙混得和只妖怪一样，如果楚其然还是灵衡仙君，定然已经召唤他的法宝准备收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