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突围
龙瑶心不在焉地浏览了一下海遥清给她的小本本。
“这些东西有的是时间看，”龙玲说，“你应该先去把你的问题问了。”“找谁呢……飒将军在接客。”龙瑶收起本本，拾起墙角的枪，将它们一并收纳进另一个空间。
“海遥清啊。”
“嗯嗯。”
龙瑶敲开海遥清的门。
“啊啊，是龙瑶啊。找我有什么事吗？”海遥清回头望了一眼，她正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梳理自己天蓝色的发丝。
“海遥清姐……我应该叫你什么呢？叫姐姐，还是老师，还是师傅，还是前辈，还是别的什么呢？”
“你怎么开始纠结这个问题了？之前不都是叫姐姐吗？就这么叫吧。”
“海遥清姐姐，飒将军打算什么时候进城呢？”
“你为什么不去问她呢？我也不知道啊。”海遥清笑着耸了耸肩。
“飒将军在接客呢。”
“哦，这样啊。凌晔呢？凌晔应该知道吧？”
“行，我去问问哥哥。”龙瑶转身便要离开。
“等一下，”海遥清伸手叫住她，把整个身子转过了，正对着龙瑶，“打听这个干嘛？你想和他们一起行动？”
“差不多吧。”龙瑶一手握着门把手说。
“为了……晶矿？”
“嗯。”
“你觉得飒将军会帮你吗？”
“不知道。”龙瑶低着头，晃了晃脑袋。
“虽然有点不切实际，但我还是建议你凭借自己的力量拿下晶矿，这样才不会受制于人。”海遥清轻声说道。
门突然被一道力量给推开了，龙瑶连忙撒开把手，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
“确实如此。”飒将军突然推门而入，“不过你作为前守林人兼灵石持有者，应当、也必须受到国家的管制。否则，谁也无法确保你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龙玲。”
“龙玲！”龙瑶有些震惊。
“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海遥清解释道，“收割生命，挑起矛盾，破坏秩序……反正她很讨厌很讨厌就对了。”
“我现在尚不知国王对你和你的灵石的态度，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龙廷政府需要你这样强大的力量。所以你极有可能受到政府的管束，晶矿会成为控制你的利器，被掌握在政府手中。”飒将军平静地说。
“你现在也能代表龙廷行事吧？”龙瑶看着飒的眼睛问道。
“一定程度上，可以。”
“那你现在会抓我吗？”
“不会。”
“为什么？”龙瑶诧异地看着飒的脸，那是一张毫无波澜的，阴暗的脸。
“如你所知，晶矿洒落在世界各地。在我个人看来，我更希望你在寻找晶矿的过程中多见见东西，多想想事情，好好培育自己的三观，届时再来思考你将去往何方。”飒将军的脸舒展开来，“另外，等你出了国之后，你是什么种族、有没有灵石，对于我们来说都已经没什么意义了。你现在，不是正式的灵荟居民吧？我的意思是，你还没有相关证件吧？”
“没有。”
“那就方便了。你离开龙廷后，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龙瑶向飒踏了半步，“还有两颗晶矿在灵荟宫！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把它们带走吗？”
“我当作没看见。”
“其他人呢？他们不会阻止？”
“他们我管不着，我当做没看见。”
“也就是说，我要拿下两颗晶矿，然后突破因斯特的防线，最后离开龙廷？”
“是这样的。但两颗晶矿中有一颗是龙廷政府找到的，另一颗是因斯特承诺会交给龙廷的。如果国王和王子命令我保护晶矿的话，很抱歉，我和我的军队也可能要对你出手。”
“唔……”
“而且任何帮助你的同伙都可能被冠以重罪。”飒停了一下，“所以，我建议你先出国，找回另外四颗晶矿后再回来处理这两颗。”
“你又能确保，”龙瑶略带哭腔地说，“其他四颗晶矿没有被别的国家找到吗？”
“压力挺大啊，哈哈……”海遥清苦笑道。
“嗯……”飒望了一眼窗外，“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最后，我的军队将在今天下午两点开始进城。凌晔、夜澜忻、旸萧均不参加行动。”
“我知道了……”龙瑶看着地板，热泪模糊了一半的视野，却不曾滴落。粉色的发丝像参差不齐的篱笆一样，把她的脸颊与世界隔开。龙瑶一只手重重地压在门把手上，缓缓地推开门，一小步一小步地离开房间，并关上门。
“这合适吗？人家才多大？”海遥清略带调侃地说，“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还在森林里抓蝴蝶呢。”
“不合适。”
“把她当作一个实验品关起来，真的好吗？”
“不好。”
“真是奇怪。你当上将军之后老是这么矛盾。”
“嗯。我当然希望她可以自由自在、幸福快乐地长大，等到了合适的年龄再去承担相应的责任。可是，谁都不放心，害怕她成为新的恶魔，当然也渴望这样的恶魔为自己所用。”
“正常。渴望力量，说明你们还有斗争的勇气。”
“以您的角度来看，”飒注视着海遥清，“龙瑶，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啊？这个问题也太笼统了吧？”
“嗯，因为我也比较迷茫。”
“我嘛……我愿意相信，龙瑶会给你们带来新的希望。”
“一如既往地乐观，很有您的风格。”飒微笑着说，“那万一，她带来的是灾难呢？”
“如果你们都愿意放下成见，放下因恐惧而生的敌意，友善地对待她，怎么会有灾难呢？”海遥清歪着头反问道。
“这太困难了。”
“不，不困难。只需要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就行了。或许，她只是需要一个有爱的家庭，几个交心的朋友，而不是实验室里冷冰冰的仪器。”
“确实。”
“你看你的槲前辈把你照看得多好，哪怕是在森林里，你也成长得很棒嘛。”
“槲前辈……我很感激她，她把我和复杂的社会隔开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的成长对我很有帮助。”
“所以她才愿意把生命之源交给你啊。”海遥清伸出手，踮起脚尖摸了摸飒的额头，“看起来，这个选择无比的正确呢。”
“您过奖了……”
龙瑶离开了房间，耳畔回响着玄玥和缪丽尔吵嘴和做饭的声音。龙瑶第一次感觉这个小木屋是如此的亲切。
“如何？跟他们还是跟我？”龙玲问道。
“行吧。”面对无言的龙瑶，龙玲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抬头，把你的脸收拾一下！”
龙瑶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再用茶几上的纸擦了擦汗。她抬起头，瞥见阳台上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
“不去打个招呼吗？那可是你的哥哥啊。”龙玲说。
龙瑶呆滞了一会儿，眨了一下眼，莞尔一笑，便扭头离开：“不了，他有夜澜忻姐姐陪着，不会孤单的。我看到他的脸后，可能，就……就不想离开了……”
也许，这样的不辞而别，才是最好的吧？
“嗯，他要是来帮忙可就麻烦了。”
龙瑶从底楼的后窗户翻出去，为了尽可能不被发现。身后飘着炊烟的木窗里，还响着玄玥的欢笑。
森林里的雪已经融化了。枯黄的、新绿的、银白的，交织在一起，为死去的森林编织出一件寿衣。
“你真的，如海遥清姐姐说的那样吗？”龙瑶快步行走着。
“什么？哦……那些事情啊……差不多吧，我都干过。”龙玲毫不隐藏。
“你居然……”龙瑶很生气，“你的确是个坏蛋！大坏蛋！”龙玲曾经的残暴首次浮现在龙瑶的脑海里，龙玲终于愿意把那些不堪的记忆展示给龙瑶了。
“哎呀，都是些陈年旧事啦，我没亏待过你吧？”龙玲很清楚，如果龙瑶讨厌过去的自己，说明自己的教育和引导是很成功的，没有把龙瑶带上自己走过的那条老路。
“这倒是没有。但是——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如果海遥清不提，你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这……”龙玲不好回答。
“我的记忆，你可是分毫不差地看完了的！”
“这确实有些不公平，但……我也就隐藏了这么多了。有些话……呃……其实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后尘的……所以……就没有告诉你。”
“呃呃呃——气死了！下次，不许再隐瞒这些东西了！要是——”
“好了好了！打住！”龙玲连忙制止，“你再说一千遍，也改变不了过去。”
“我应该可以的……”龙瑶慢了下来，语气也轻柔了些。
“但你现在还没那个实力。”
“如果——”龙瑶停下来，“如果我可以的话，我要替你编写一个更好的过去。那个时间线上的生灵不会记得龙玲是个坏蛋，你也没有干出这种事情。”
“哎呀不用啦。把你的法术留下来做更有意义的事情，我不需要、也不值得你这么做。”龙玲及时更改话题，“你还记得灵荟宫的位置吗？你这么走太慢了，我们跃迁过去。”
“行。”龙瑶开始回忆大致位置，“你会飞吗？”
“飞？当然。”
“那我们传送到山脚，你带我飞上去。”
“那样会很慢的。”
“但会保险一点，”龙瑶张开双手，脚底的法阵缓缓出现，“我可不想一下子就传送到敌人面前。”
“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
“因为因斯特和龙廷都是我们的敌人。”
“啊啊，也是。保险一点，也好。”
一眨眼的功夫，身边的场景如流水一般逝去，取而代之的，是郁郁葱葱的幻空山山麓。
“不管是敌人是谁，我都会解决掉的，不用担心。”龙瑶的双瞳变成了紫色，身体已被龙玲接管，背后也伸出了一双黑紫色的光翼，飞向空中。
“我们的目标是晶矿，尽量避战。”龙瑶坚定地说。
“知道。”
“飞低一点，有一颗晶矿的信号在地下。”
“灵荟宫坠入天坑时掉下去的吧？”
“应该是。”山顶的两座塔进入了龙玲的视野，矮的一座是总控塔，建在宫前的花园里，高的一座矗立在灵荟宫旧址上，高耸入云，头顶冒着绿光，用作跃迁航站楼以及法术增幅器。
龙玲落在一个偏远的树林里，探出一个脑袋，发现坑里的建筑残骸正在往高塔的顶端飞去：“这是在干嘛？”
残骸飞向空中，进入了一个绿色的旋涡里，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是要清理坑底的残骸吧？”龙瑶说。
“为了找晶矿？”龙玲说，“你再感觉一下，晶矿在哪？”
“没动，还在底下。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
“走着！”龙玲纵身跃入坑中，加速飞向坑底。
“小心，差点撞到了。”
“嘿嘿，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身体啦，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怎么忍心让你受伤呢？”龙玲把龙瑶的身体，释放的法术，连同她身上的衣服，全都变得如墨一般漆黑，只剩一双犀利的紫色瞳孔，引导着龙玲冲向晶矿。
“确定是这儿吗？”龙玲停在了一块蠢蠢欲动的大石头上。
“还要下面一点。”
“好吧。”龙玲翻过石块。
“还要下。”
“再下就下不动了，那些石头还没有被吸引起来，我又没法钻进去。”龙玲停在石块上，她特意抬头确认了一下，嗯，上面应该看不到自己。
“等等！我好像感觉到了，后面。”龙瑶突然说道。
“哪儿？”
“就是这个方向了。”
龙玲眼前是数不尽的漂浮的碎石，根本看不见晶矿。
“呃。”龙玲很想一道剑气把这些渣子冲开，但那样很可能会被上面发现。
“真是麻烦。”龙玲有些不耐烦了。
“很近了。”龙瑶说，“四周再看看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等这些碎石被往上吸走一点后，晶矿终于被龙玲发现了。
“，终于找到了。”龙玲调整姿态，“下一个目标——塔顶！”
龙玲发力，开始极速上升。龙瑶那柔弱的小身板可承受不了那么大的加速度，于是她换出了自己的身体，用法术强化后硬抗。
“好好快。”
“这可是比风还快的速度！”
灵荟地处内陆，这儿的最大风速也不是很快。
龙玲注意到了前花园的那座小一点的控制塔，所以她利用高塔做掩体，试图躲过控制塔的监视。
但监视器并不只在控制塔上，高塔周边萦绕着许多无人机，用于监视高塔的工作状况，它们早早地发现了高速攀升的龙玲。
敌人的战舰聚拢了，龙玲很聪明，她紧贴着高塔，那些战舰一旦开火，就会误伤高塔。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龙玲已经到达了塔顶。她一脚踹开窗户，释放出几道黑色的法术，锁住守卫的喉咙，很快就干掉了他们。
“嗯！”龙玲一副极其享受的样子，“新鲜的生命，久违的感觉！”
那些黑色的法术窃取了守卫的生命，将其作为养分还给龙玲。
龙玲快步走到一台巨大的仪器前，仪器中央有个冒着绿色强光的容器，正上方的穹顶开了个圆形的大洞，外面正是由晶矿创造传送门。
“你应该留一个守卫问一问操作方法。”龙瑶说。
“新的守卫已经在路上了，你要是想跟那些麻烦家伙打交道你就等会儿吧，我要用我的方法取出晶矿。”龙玲用黑烟铸成了一把镰刀，正要朝仪器上招呼。
“万一仪器炸了也没能拿出晶矿呢？”
“呃，也是。”龙玲收起镰刀，“那就让我试试你的法术吧！”
龙玲伸出自己的手，黑色的手上冒着黑烟，但手心里却创造出了绿色的法阵。龙玲将手伸进法阵，眼睛盯着装晶矿的容器。
“快点，敌人要来了。”龙瑶提醒道。
靴子踩踏铁板的哐哐声越来越近，危险近在眼前。
“摸到啦！”龙玲兴奋地把手从法阵里抽出来，一颗小巧晶莹的绿宝石横卧其中。
“快走吧！”
“哼哼。”龙玲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手里又拿出镰刀。惊天的力量施加在机器上，混上一点自己的法术，仪器变成了一个大炸弹。
守卫们跨过地上的缆线，枪里的子弹与龙玲擦肩而过。
“你这预知未来的能力还挺好用的嘛。”龙玲说着，就跑到了来时的窗边。
“送你们一个大烟花，拜拜！”
龙玲停住了时间，自己跃身飞入半空。半秒之后，塔顶炸开了花。飞溅的碎片和龙玲一同离开塔顶，拉出一条线，冲向城外。
“你们说，两个晶矿的信号都在那家伙身上？”曜曦指了指龙玲，问魅蝶。
“是的。王子殿下还请放心，我和魑羽立刻前去拦截！”魅蝶说罢，便飞上天空，与魑羽汇合。
“飒将军。”曜曦转过头看着飒。
“在。”
“你也去帮她们。龙玲，晶矿，我要你一并拿下。当然，优先晶矿，明白吗？”
“明白。”
“去吧。”
在环城内郊上，一黑一红一紫的三个光点正在快速移动。
“小蝶，我追不上。”魑羽的伤还没好。
“毒铠！把我和魑羽的装甲准备好！”魅蝶对着通讯器说。
“收到。”毒铠进入战舰，打开两个器皿，里头是两套可穿戴的作战装甲。
“毒铠！”魅蝶一进入战舰就大喊毒铠的名字，“快给我们穿上，可不能放走了猎物。”
龙玲并未在意身后的追兵，径直冲向了城市。
“我的魔法，你用得挺顺手嘛。”龙瑶评论道。
“那些法术很简单的好吧？我只是之前没控制过你的身体，条件不允许罢了。”龙玲特地取消了可以使自己隐匿起来不被发现的法术，巴不得整个龙廷都来猎杀自己。
“路线记住了吗？”龙玲往龙瑶的脑子里塞了一张逃跑地图。
“记住了。敌人没追我们了。”
“那样最好。等会儿我会找机会把你放出来，你自己偷摸地出城，只要你到达城外，开启第一次跃迁，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那你呢？”
“我要是能杀出来就去找你。”
突然，四根红色的铁链凭空出现，缠住龙玲，将其狠狠地砸在城里的马路上。
“可恶，偷袭是吧。”龙玲站起身，却被铁链再次绊倒，随后又被锁住了手脚。
魅蝶的身影从烟尘里现出，她高昂着头，伸出右手：“交出晶矿，我们还可以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