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安静的木屋
天上的星星看不见了，火光和粉尘遮盖了一切。
地板不停地抖动着，炮声响得很有节奏。在颤抖的混凝土牢笼里，没有谁是不害怕的。能用的出口都被破坏了，没有法术加固的城墙根本挡不住火炮的冲击，城墙的碎片反而成了掩埋灵荟宫的帮凶。曜曦能想到的，就是随碎片一同坠入深渊，只要能扛住上万吨的碎石，那底下可能是个比灵荟城还要安全的地方。
“飒将军，曜星，我们来吧。”曜曦拿起他的法杖，开始将两人的意识连接起来，接着就是连接法术。
屋顶裂开了缝，流了很多灰下来。
“这儿要塌了。”飒将军看向房顶，创造出了树木一样的东西把天花板撑住。
曜星先创造出护盾，罩住他自己和曜曦。
“我可以跃迁。”龙瑶突然抬起头看着凌晔，“但，我只能带你一个离开。”
“这”凌晔犹豫了，这样一个逃生机会，要不要告诉大家呢？要是不告诉大家，就这么逃了会不会不太好。
但既然支起护盾的法术都可以由曜星和飒将军共同完成，那龙瑶的跃迁法术在别人的帮助下可不可以得到加强，从而带走更多的人？
地砖开始松动了，放在桌上的杂物纷纷倒下，哐哐的碰撞声甚至盖过了外头的炮击声。
“你能多带点人吗？施术的负担我们可以帮你分担。”凌晔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激动地问。
“呃，不知道，我可以试试，我也想——啊！”
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砸中了龙瑶的头。
“龙瑶！龙瑶！”
淡蓝色的血液从指尖和发丝里渗出来。痛，非常痛，痛得想要让落石一下子砸死自己。
但此时龙瑶却强作镇定，另一只手抓住凌晔：“告诉大家，我能跃迁”
凌晔立刻照做了，他大声说明了龙瑶的能力。
果然是瞳灵。曜曦的大脑飞速运转着，立刻做出了他最后的部署：“飒将军，你去看看龙瑶的状态，确定她最多可以送走多少人，曜星和我继续维持护盾。”
天花板上掉的东西越来越多，护盾也罩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谁也不确定灵荟宫会不会在下一秒轰然倒塌。
飒将军立刻将她的手摁在了龙瑶头上，一股强大而纯净的能量贯穿龙瑶，她头顶的伤口也被瞬间愈合。
“瞳灵之主龙瑶，现在感觉如何？”飒将军蹲下问。
强烈的能量奔涌于体内，龙瑶感觉焕然一新。
“我可以带走你们四个，但两位王子我不确定。”龙瑶召唤出自己的法杖，支撑着站了起来。
夜澜忻的眼神很复杂，她看了看自己的两位哥哥，又看了看龙瑶。
“如果，如果带的人超过了我的极限的话，我们可能都”龙瑶解释了一下，自己也开始准备自己的法术。
突然，地上裂开了一条大缝，缝隙像闪电一样迅速划破整个地面。
龙瑶反应很快，立刻创造出空间抬起他们，而王子却失去了立足之处，正在随着支离破碎的地基一点一点地下滑。
“哥！”夜澜忻差点就跳出了龙瑶创造的平台，还好被凌晔拉住。
“带夜澜忻走！”曜曦大吼道，“曜星会保护好我的！”
“快点开启法术吧，天花板也要塌了。”飒将军提醒道。
“嗯。”
一道绿得发白的强光刺破废墟，转瞬即逝。
——
“呃——”魅蝶憋着一口气，她再也忍不了了：“毒铠，快给我派艘飞船来！带两个残疾人飞累死人了！”
魑羽受了伤，月蜘舞不会飞，所以基本是魅蝶在用力。
毒铠照做了，飞船不到三分钟就来接走了她们三个。
魅蝶回到指挥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灵荟宫的实时状况。炮击正常进行，浮空石的锚石基本被破坏得差不多了。
“毒铠，基层工作做得怎么样啦？”魅蝶问。
“政府已经配合了我们的工作，居民很安全。”毒铠汇报道。
“很好。接下来，就把舞台交给时间吧。”
岩石，泥土，城砖都倒进了天坑里，伫立千年的灵荟宫，毁在了敌人的炮火下，起于尘土，也和尘土一起，归于尘土。
——
“唔……”飒拍拍脑袋，感觉世界都在旋转。
她坐了起来，闭着眼睛好好地缓了一缓，等脑子里那个上下腾挪的世界平静下来后，她才能张开双眼，扫视一下四周。
光溜溜的树枝，灰白的雪，深蓝色的天空抬头就可以看见——这儿应该是德林，和飒熟悉的那个德林大不相同。
“那个女孩呢？”飒环视周围，看见远处好像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唔……难受……”飒走过查看，那正是龙瑶。因为崎岖的地形，她正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
“醒醒！”飒拍打着她脸，但无济于事。
“不会吧……”飒会亿点点医疗魔法，再加上生命之源，可以保证龙瑶不死——除非她已经死了。
“嗯……”飒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为什么副作用这么大？”
飒把龙瑶抱起来，将法杖放在了一边。
“先把你放在平坦一点的地方吧。”飒将龙瑶的姿势调整了一下，并开始准备治疗。
“你放了两位王子是正确的，”飒打开治疗法阵，“要是你带上了他们，可能我们都会死在跃迁的过程中。拜托，一定要活过来啊！”
忽然，树林那边闪烁着一道亮光，但愿不是因斯特生灵。
“喂！有人吗？”
熟悉的声音？飒好像听过的，而且，还是一个少女的声音。
“在这里！”飒回应道，顺便把自己的法杖举起来，法杖顶端亮着强光。
“来了！”那人回答道。
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后，那个少女就跑到了飒身前。
“原来是你啊，小飒！你终于来了！”
“行了海遥清前辈，别说风凉话了，把她先救走吧。”
“龙瑶吗？她怎么受这么重的伤？”海遥清也检查了一下。
“她把我们几个从灵荟宫传送到这里，但她自己的身体目前还远不能承受这样的法术，所以就这样了。”
“嗯，伤势很重。得赶快叫素子来处理一下。”
海遥清立即构建了一个小机器，把龙瑶抬起来，然后带着飒往她来的方向走。
“她就是瞳灵之主？就她一个瞳灵？”
“对啊~”
“那……你们暗域打算怎么办？”
“其实，灵石及其持有者并不归我们管。但龙瑶的情况着实特殊，所以，我和素子决定出面照顾一下她。等她找到一个好的家庭让她成长之后，我们才会放心离开。”
“真周到啊。我当初怎么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你不一样，你自出生开始就受森林的保护，完全不用担心生存问题，幻影森林给你提供了绝佳的生存环境，还需要我们庇护？况且还有小槲陪着你。”
“嗯。”
“哦哦，还有凋零，我看她也挺喜欢你的。”
“她？那个疯女人？曾经几次想杀我好吧？”
“你还不是活下来了。”海遥清不知不觉地就把飒领到一个两层的小木屋里，温馨的光透过窗户，点亮漆黑的夜。
“我们到了。”海遥清说。
“你们还在这里搭了个屋子？”
“是啊，心血来潮，想在这里住会儿。把她搬到床上来。”
“回来了吗，八爪鱼？”素子问候道。
“嗯，还把飒带回来了。”
“哇哦，抱歉，我没注意到有外人。”素子看了一下飒。
“小飒不算外人吧？”海遥清对素子刚才的称呼好像有些不满。她把龙瑶安顿在了一个空房间的床上：“现在你快给我过来，把她救活。”
“好好好。”素子坐在床边，开始诊断。
“问题不大，我能治好。只是需要时间。”
“她们两个呢？”海遥清问。
“出去找人了。”
“你就不怕玄玥迷路啊？”海遥清说着，就走到门口去等他们。
“前辈！我找到了……一个。”
那是玄玥的声音。背上还背着一个——那好像是夜澜忻。
“这是……哪里……”夜澜忻再次失去了意识。
“让我看看！”海遥清接过来，“身上没有伤，但还是这么虚弱，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迷迷糊糊的了。”
“先抱她进去。”
“是。”
缪丽尔带回来了两个人——凌晔和旸萧互相搀扶着对方。
“这是我找到的。”缪丽尔说。
“你们现在身体状况欠佳，先进去休息吧，你们的同伴我已经安置好了。”海遥清及时更变了自己的外貌，热情地请他们进去。
“她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凌晔强忍着头痛问。
“相信我们。”缪丽尔拍拍他的背，“龙瑶也在这里。”
“怎么办？”旸萧问。
“进去吧。”凌晔挥手示意道。
“来，”海遥清把他们带到屋内，“你们两个先暂时住在这个房间吧。抱歉，我们没有更多的房间了，挤一下吧。”
“好，谢谢。”凌晔躺在床的一角。因为剧烈的头痛，他已经不想再站起来了。
“凌晔，那个女人是谁啊？”旸萧闭着眼睛问。
“啊……你头不痛吗？”凌晔回答道。
“还行。你这么一说，好像有点了。”
“那你好好地待一个晚上吧。我只认识缪丽尔，另外一个不认识。”凌晔不再说话，闭着眼睡过去了。
“有这么多外人，你不打算伪装一下吗？”海遥清提醒素子。
“我又没去迎客。知道了。”素子只是应付了一下，仍然在专心地治疗龙瑶。
“敌人会找到我们吗？”飒问海遥清。
“不会，暂时不会。结界会阻挡光线，敌人是看不到我们的。”
“那就好……只是，两位王子殿下，还被压在废墟下面。”飒叹息道。
“龙瑶没有带他们走吗？哦哦，也对，以她的身体，支撑不了。”海遥清停顿了一下，“现在你有什么打算？”
“我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出王子殿下。”飒说，“现在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唉，真是可怜啊。”海遥清无奈地望着龙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你把命源的力量给她用了？”素子对着飒问。
“嗯，不然她没能力送走我们。”飒回答道。
“能量不兼容啊……”
“看出来了，但也没办法。”
“龙瑶的能量序列我要一点一点地修正，其中很多部分都被打乱了。行了，你们先去休息吧，我加个班就是了。”
“感谢两位前辈。”
飒说完就变成了一只鸟，飞到窗外的树枝上睡觉去了。
“守护者睡觉就是方便啊。”海遥清看了眼窗外，“慢慢来，我去睡了。”
“行。”
——
灵荟宫的废墟，全部掉在了天坑峡谷里，石块堆积在穿过峡谷的琉璃河和河岸上。
废墟之下，仅存两人。
“基本稳定住了。接下来怎么办？”曜星用武魂的力量制造了一个小但是强力的护盾，他和曜曦待在里面，上方则是上百米厚的废墟。
“先好好休息吧。”曜曦叹息道，“短时间内，我们在没有外人的帮助下是出不去的。”
“你好像受伤了。”
曜曦看了看自己的右臂和小腿：“嗯，是有一点。”
那是两条很长的伤口，而且腿上好像还刺进去了一块碎片。
“要不要处理一下，至少，把石块拔出来。”
曜曦摇摇头：“不了，我也不是专业的医生，万一弄得雪上加霜了怎么办？话说，你怎么样了？”
“还行，铠甲的保护能力还是很强的。”
“你的魔法能持续多久？”
“魔法护盾可以存在很久，甚至我们都坚持不到它消失的那一刻。”
“嗯。那就好。”
“我们……会死在这里吗？”
“我会，但你不会。”曜曦轻松地回答道。被压在废墟底下的他好像没怎么受影响。
“我知道。”
“你觉得，飒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隐瞒我们？”曜曦思索道。
“为什么这么说？”
“以飒将军的实力，不会保护不了灵荟宫。”
“或许她需要保存实力，毕竟她到此地的主要目标是恢复德林。”
“嗯。很奇怪，不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很奇怪，这不像是一场战争。敌人太客气了，居然会放过我们，飒将军更是，像没睡醒一样。这样的优势局面，因斯特不应该只是为了一个位面之瞳，我承认这种东西很有吸引力，但红魔，不只这点野心。除非……难说。”
——
一周之前，澜莹。
彩云公园依河而建，靠近琉璃河出海口，是澜莹最适合看日落的公园。其内部种有特殊的能量植物，透过它们产生的法术力场，看到的晚霞会呈现出五颜六色的样子，故称其为彩云树。
龙廷国王曜光正在澜莹与塞姆维亚女王维茜娅进行和谈，谈判之余，曜光也喜欢来彩云公园看看风景，哪怕现在不是日落时分，深邃的大海也是一道美景。
曜光坐在了观景台的长椅上，望着远处发呆。他今天没带任何随行人员，但周围的空气中却老是萦绕着一股黑烟。
“陛下。”
一个文质彬彬的小姐，打扮精致，言行得体。
“有什么事情，说吧。”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是魅蝶的傀儡——魉，从此刻开始，我将成为魅蝶意识的载体，与您交谈。”
只过了一秒，傀儡又开口了：“请容我再次向您行礼，国王陛下。”
“繁文缛节就不要再来了，说明你们的来意。”
“我们打算闪击灵荟。”
“这种事情，还要亲口告诉我？”曜光一脸疑惑地盯着对面。
“在下，想借此与您做个交易。”
“说来听听。”
“我们的军队佯攻灵荟，您的部队将我们击退，您可以借此机会向塞姆维亚展示您的实力。”
“还有呢。”
“您应该知道，灵荟上空停了一艘塞姆维亚的大型飞船。飞船开启了光学隐身，也不能被常规的探测法术发现。”
“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东西，就是那颗绿色的宝石。”
“我以为世界上只有一颗这样的宝石。”
“不不不，陛下，我们拿到的，都不是最核心的那一颗。真正的核心，现在就在灵荟。这个问题在下一会儿再为您详解。总之，我们通过这个绿色的石头，发现了天上的飞船。您也不希望有这么个东西悬在灵荟上空吧？”
“嗯。”曜光的确早就知道了塞姆维亚的小伎俩，但他并不好动手。如果把飞船打下来了，和塞姆维亚的谈判可能会破裂，如果放任不管，和约签订之后，看着这艘船大摇大摆地离开自己的首都，怎么想都会被耻笑。
“我们可以帮您解决掉它。”魅蝶又说。
“不错。还有吗？”
“您，有什么不方便动手的事情，我们也可以为您代劳。”
“好。”曜光点点头，“我会将我的要求整理成文件，明天同一时间，在此地交给你。你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加入龙廷。”
“可以。你们的行动方案呢？”
……
谈判愉快地结束了。傀儡离开了，周围的黑烟里，走出一个人影。
“陛下。”
“谈判内容你已经听到了，接下来我需要你全程监视此事，你和你的秽影军，负责兜底。”
“是。”
“具体的执行策略我们回去之后再商讨。现在，我只想看看大海。”
“那在下就先行告退了。”
“去吧。”
飒将军再次融入黑烟，那些烟并没有完全散去——这些都是秽影军的侍卫。
——
“陛下……灵荟，沦陷了。”
“我知道了。”
曜光满面愁容，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夜幕下的澜莹，还有停在港口的塞姆维亚舰队。
大堂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向曜光逼近。
“国王陛下，看来，您有些心事。”缪斯的女王维茜娅，站在了曜光身后。
“……”
“这不算什么好消息。”维茜娅叹口气说，“所以，您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曜光没有回答，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城内现在情况复杂，不敢随意出兵。”曜光再次望向了港口的舰队。
“那陛下，需不需要一些军事援助呢？我想，这个忙，我应该能帮到。”
向维茜娅请求军事援助？万一，对方只是想趁火打劫呢？
“不，不用。”
“您的对手可不简单啊。”
“我会想办法处理这件事的。”曜光转身要离开。
“陛下！”维茜娅提高音量，“我就直说了，我需要派遣一支队伍，去找一个人，她目前就在灵荟附近。也许，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曜光站住了。
“我的侍卫会带你们进城，找到你的人之后就立即离开灵荟。”
“感谢……”
曜光离开了。
“女王陛下，公主的行踪消失在了德林之中。”
“嗯。帮我接骷鹰。”
“陛下！”通讯器的那一头是一个甜甜的声音。
“把你的船，部署到灵荟上空。侦查机什么的，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就可以放出去了。”
“陛下这是要……”骷鹰的声音变低了。
“把灵荟看好，另外，搜寻一下亚蔓蕊的行踪，现在的德林应该很好侦查。”
“谨遵圣旨，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