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两个龙瑶
傍晚，天快黑了。
龙瑶把他们几个带到小溪的上游，正好到了那个凌晔所说的那个瀑布那儿。
“这里……”夜澜忻小声嘀咕了两句，“好像就是委托上面说的目标出没的地方。那个龙瑶，是住在这里吗？”
“天色不早啦，今天你们就暂时在这里歇脚吧。”龙瑶把他们领到水流附近的一个岩洞旁，“平常都是我在这里睡觉的，你们就将就一下吧。”
“等等！”夜澜忻叫住龙瑶，“你搞清楚一点，我们是来抓你的。”夜澜忻还把委托单给龙瑶看。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是第一次看见这张单子了。”龙瑶无奈地摆了摆手。
“所以……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在意呢？”
“就算是这样的，那也请你度过今晚再说吧。你不会想着要在森林里夜行吧？”
“这……好吧！”夜澜忻放弃去理解龙瑶。
“我去找点柴火吧。你们一定很怕冷吧？”龙瑶说。
“……”凌晔要说些什么，但是没有说出口。
“这么低的温度，她穿这么点还能活蹦乱跳的，真厉害……啧，我的法术都有些迟钝了。”夜澜忻的双手已经抱了起来，她把外套裹得很紧。
“凌晔，你似乎一直想说些什么，为什么又不说呢？”夜澜忻问。
“我想……带她回去，但我并不想把她交给老板。”凌晔皱着眉头说。
“不，你得交给老板——”夜澜忻指了一下凌晔，“你把龙瑶送给那个老板，等老板交货的时候，我们在去把那个幕后的委托人给揪出来，顺便救下龙瑶——这也是我跟我哥说的方案。”
“放长线，钓大鱼。”凌晔回答道。
“嗯，只要你能把龙瑶带回去，这个计划就可以实施。到时候，就看你能不能打咯。”
“除了你，谁敢想出这样的计划？”
“嘿嘿，你应该多打听打听，灵荟的公主，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那……”
“灵荟的公主？”龙瑶突然从黑暗中闯出来，手里抱着一大堆干木头。
“没……没什么，只是，在……在讨论一些政治上的问题，你不会喜欢的。”凌晔有些语无伦次。
“不会啊，我对灵荟挺感兴趣的，”龙瑶摇摇耳朵，把那堆木头放下，“你就跟我讲讲嘛。”
“这个……”
“龙瑶啊，你很想了解灵荟吗？，我倒是可以跟你说说，就别难为他了，他什么都不懂。”夜澜忻主动上前，打破了尴尬。
“那你跟我说吗？”龙瑶看着夜澜忻的眼睛。
“嗯。”
“我……我把火点起来……”凌晔急忙蹲下，你开始摆弄那些木条。而夜澜忻和龙瑶则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聊天。
“好了……”火苗点燃了，看着龙瑶和澜忻其乐融融地聊着天，他也可以放松一下了。
“过来……”凌晔给旸萧使个眼色。
“有什么想法吗？”旸萧问。
“说实在的，我很纠结。要不要把龙瑶带回去。”凌晔把夜澜忻的想法告诉了旸萧。
“为什么不呢？”
“我担心，龙瑶可能会失去自由，不管是交给灵荟还是交给幕后的委托人。”
“嗯……你担心这个，为什么还要接委托呢？”
“我原以为龙瑶会死命反抗的。但看着她这样，我反而不太好下手。”凌晔回头看了一眼满脸热情的龙瑶和夜澜忻。
“心生怜悯了？”
“有点。”
“这样——”旸萧思索了一下，“你要是不把她带给酒馆，那龙瑶的委托还在是吧？”
“嗯。”
“那她怎么自由？总有一天，她会被带回去的。而且，她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守林人，你又觉得政府很待见守林人吗？”
“不。”因为龙玲曾经做过的事情，导致灵荟政府早就不信任守林人了。
“这就对了，政府多半会默许整件事情的发生，直到龙瑶落网。”
“嗯。那我要怎么办呢？”
旸萧耸耸肩：“不知道。”
“带她回去吗？”凌晔指着龙瑶。
“我们有能力带走她吗？”旸萧反问道。
“不……”
“呵啊——”
突然，一个黑影从树上跳下来，手持长枪，刺向凌晔。幸亏凌晔反应迅速，闪在一边，并快速召唤出灵能剑，准备作战。
“怎么了？”龙瑶跑了过来。在火光下，在场的所有人看清了那个黑影的样子——
那人长得和龙瑶一模一样！
“这……”夜澜忻惊得捂了一下嘴。
“不用大惊小怪的，”一个龙瑶走了过去——应该是刚才和夜澜忻待在一起的那个。她走上前，一手扯住另一个龙瑶的耳朵，把她拉到了篝火旁边。
“诶诶……你放手！”终于，在更强烈的光线下，凌晔发现了两个龙瑶的一些细节上有些不同——后来蹦出来的那个龙瑶的左瞳，是灰绿色的，并且看起来很呆滞；不过右眼还好，清澈透亮，就像那个扯着她耳朵的那个龙瑶的双眼。
“打闹就先停一下吧，”凌晔挥手制止龙瑶，“你们两个外貌上倒是有一点差别，但，我们要怎么称呼那一位呢？”凌晔手指那个异瞳龙瑶。
“你们就叫她缪丽尔吧。她说那是塞姆维亚的缪斯给她起的名字。既然为了区分人物，你们就这样叫她吧。”
“塞姆维亚？”凌晔再次摆出作战姿态，夜澜忻也时刻准备好开启法阵。
“等等等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龙瑶挥挥手，示意凌晔放下剑，“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啦，而且……”龙瑶看了看缪丽尔，缪丽尔则对她摇了摇头
“而且，这件事情不能说出去的。”
“那么很抱歉了，”夜澜忻打开法阵，对着缪丽尔说，“龙廷和塞姆维亚现在正处交战期。虽然相隔大洋，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但我们有义务将你逮捕！”
缪丽尔也蓄势待发，似乎一场战斗在所难免。
“等等，夜澜忻，先停下。”凌晔说。
“为什么？她可是敌人！”
“这说不过去……而且，缪丽尔也有我们生灵的特征。我想，先了解一下情况再动手。”
“对啊，澜忻姐姐。缪丽尔她……她，”龙瑶再次征求缪丽尔的意见，缪丽尔最后还是同意了，让龙瑶告诉他们。
——
二十天前。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回那个遗迹去啊？”龙玲问。
“我感觉到瞳的暗示，在暗示我再去看看。而且，我目前对那里一点也不熟。就算是满足我的好奇心，可以了吧？”龙瑶变成鹿，在森林里奔跑。
“跟着瞳走吧。”龙玲说，“自我感觉，你还是要看看瞳。”
“不用，我记得路。”
“看一看嘛，保险一点。”
“呼——”龙瑶停了下来，变回人形。瞳被她镶在了自己的右手心里。虽然感觉很疯狂，但至少不会弄丢了，而且使用方便。
“这……”龙瑶惊愕了。
“我就说吧。”龙玲也看见了，几天前瞳上面那个高亮的点，已经不在龙瑶前进的方向上了，而在这个方向的背面。
“这怎么会？……”龙瑶一动不动地看着高亮部位所指的方向。
“行了，走吧。”龙玲催促道。
“嗯。”龙瑶又向那个方向跑去。
“你说是为什么，两次遗迹的位置会不一样呢？”龙瑶问。
“我猜的话，可能是为了保护遗迹吧。不确定的位置，保证闲人免进，而具体的位置，只有瞳来告诉它的主人。至于具体是什么样的一个运行机制，我就不清楚了。”
“应该就是这个理由。”龙瑶停了下来。她感觉到瞳的提醒，目标就在这里。
龙瑶把瞳放在空中，然后对着前方的“空间”，向前一按，就像按动了一个隐形的按钮一样，空间再次被撕裂，开了一个小口，通往遗迹的门。
“还是老样子……”龙玲自言自语道。
“嗯。”龙瑶走了进去，向那些石柱走过去。
“这还是一个怪异的空间。”龙瑶说，“虽然我对自己的空间魔法还不是特别了解，但这里的空间特征，和外部空间不一样。一个最明显的差别就是大小，外面的空间感觉不到边际，但在这里，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里的空间面积大概就只有，呃，只有……”
“方圆两千米左右？”
“差不多吧，我对这些数字不太了解。”
“那些石柱呢？上面写的是什么呢？”龙玲问。
不过……龙瑶没有回答她，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石柱上的一篇文章……
“龙瑶……龙瑶！”
“啊？”龙瑶终于缓过神来，她下意识地往后一转头“怎么……”
她看见了一个……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生灵：同样的角，同样的耳朵，身高都没有什么变化。唯独她的眼睛，她的左眼睛目光呆滞，还是灰绿色的瞳孔。
“果然还是到这里了。不过说来，这里居然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遗迹。那么……”
两个龙瑶对视在了一起。
“空间特征……”那个龙瑶看着这个龙瑶，两个都愣住了。
“瞳……也失效了。”那个龙瑶说。
“你是……谁？”站在石柱旁的龙瑶问。
“亚空间逃离偏移指定轨道。目前的空间坐标……未知。”那个龙瑶自言自语道，还往石柱旁边走了几步，“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似乎回到以前了。”
一个机械小球飘在那个龙瑶面前，用一个镜头一样的东西对准龙瑶，待龙瑶说完话之后，又飞回了她的手心里
“抱歉，刚才我在做航行日志。那么现在，我想正式介绍一下我自己——龙瑶，现于塞姆维亚空间实验室工作。此次航行，我是从……”她突然停下了，“怎么会？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没有这段记忆？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麻烦了。”
“你说完啊！”龙瑶叫道。
“嗯，我大概知道了……”那个龙瑶快步从龙瑶旁走过，“带我离开这里，到正常的空间里去，我再慢慢跟你说。”
……
“好啦。”龙瑶把另一个自己带出遗迹，并关上通往遗迹的入口，对那个龙瑶说：“你……哦不，我，可以告诉我了吗？”
“没必要这样，不论你我是不是同一个体在一条时间线上的不同位置的存在，当下，我们就是两个个体。你就是你，我就是我。”对方正抬起头，四处张望。
“好吧。我要怎么称呼你？”
“缪丽尔，叫我缪丽尔就好。”她转过头，看着龙瑶说，“这是塞姆维亚缪斯给我取的名字。”
“你是怎么来到这儿的？”龙瑶盯着缪丽尔问。
“当时我正好在进行跃迁，而你正好把石台炸了，溢出的能量又正好打乱了我的航线。所以我迷路了，然后就顺着这股能量过来了。”缪丽尔解释道。
“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吧……我是说……嗯，你不像是未来的我……你是哪个世界的？”龙瑶能够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异样，但就是描述不出来。
“嗯……可能是吧……这儿是德林，”缪丽尔又开始观察四周，“刚才那个是瞳灵的遗迹，我建议你多去看看。另外，你认识龙玲吗？”
“龙玲！”龙瑶和龙玲都有些惊讶，因为龙瑶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谈起过龙玲，她们之间的所有对话也是在脑子里完成的。但很快龙瑶就找回了状态，略带惊奇地回复道：“知道，她现在就在我身上。”
“那我们相似度还挺高嘛。你身上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德林里有个科研站，你去过吗？”
“有点印象，好像是去……抢碎片？”
“对！”龙瑶感觉她应当就是未来的自己，连这些经历都一样。
“那有猎人来抓你吗？”
“有啊。但我和龙玲把他们都杀了。”缪丽尔一脸平淡地说。
“开始不一样了呢。”
“什么？那你是怎么做的？”缪丽尔凑近了些。
“我把他们都放回去了。”
“呃……确实差得很远。那你的未来也有可能与我大相径庭。”缪丽尔挠着头，找了一颗石头坐下，“还有呢？”
“你认识凌晔吗？”
“他……好像是某一个来抓我的猎人吧？他那次差点就把我抓走了。”
“那你做了什么？”
“杀了他啊，不然我怎么可能活着。”
龙瑶愣了一下：“但他……还没来抓过我，而且他还救过我。”
“与我的经历越差越远了。那现在基本可以断定，我们并不是同一条时间线上的自己，或许我们有一些相同的经历，但总体上来说，我们并不是同一个生灵，而是另一种可能。”
“啊这……大概意思我懂了，那你为什么要进行……这样的跃迁？”缪丽尔的跃迁不同于龙瑶使用过的跃迁。龙瑶的法术，规模要小得多，只能在当下空间使用，稳定性高，不能摆脱时间的束缚。
“我们的世界被地外文明……不，应该算不上文明。我们给它们的定义是‘太空病毒’。它们把我们的世界摧毁殆尽，只等我来寻找一个新的家园，但——”
缪丽尔给龙瑶看了一个表，上面显示着六个鲜红的“零”，每两个零之间被两个竖着排列的点隔开。
“倒计时已经结束，我们失败了。本来是有机会的，但这次跃迁的意外让这个表多走了几天。现在，我们的星球应该是一片死寂了吧？”
缪丽尔的平静令龙瑶难以置信。她像是在讲述一个童话故事一样，道出了家园毁灭的事实。龙瑶搓了一下自己的双手，面对缪丽尔脸上无奈的笑容，不知道说什么。
“对……对不起……唔……”
缪丽尔偏头盯着哭泣的龙瑶，她也有些惊讶。于是她选择了一种比较冒犯的方式安慰龙瑶：“没事的，这又不是你的错，也没谁叫你不这样做啊。”缪丽尔走到龙瑶跟前，伸出右手，轻抚着她的前额。
“这样多愁善感，倒是和我不一样。”缪丽尔看着正在擦眼泪的龙瑶。
“可那是你的家啊！你怎么可能没事！”龙瑶气鼓鼓地说。
“家？你有这个概念吗？”缪丽尔右手臂上有一层薄甲，手上戴了手套，龙瑶却并不觉得不舒服。
“有！但……只有一点。龙玲告诉我，家是非常温馨非常美好的地方。”
“啊~这样啊。龙玲以前有幸体验过家的感觉，那是她终生难忘的经历——我不知道你身上的龙玲有没有。”
“有吗？”龙瑶问龙玲。
“有……有啦。”龙玲羞涩地回答道。
“你接下来打算干什么呢？”龙瑶问缪丽尔。
“我啊……当然是想办法回去啊！”缪丽尔见龙瑶不再哭泣，便收回了手。
“为什么？你的星球不是已经被破坏了吗？你回去能活下来吗？”
缪丽尔摆摆手，坐回到石头上：“无所谓，死家里总比死外面好，以后你就知道了。”
“唔，你要怎么做呢？”
“如你所见，”缪丽尔指了指自己灰绿色的左瞳，“我把位面之瞳塞眼睛里了，但它失效了。看来你的世界只认你自己的那颗位面之瞳。没有瞳，我根本无力完成那样规模的跃迁。所以，我要回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靠你的瞳，以及三颗晶矿的能量，用它们送我回去。”
龙瑶拆开自己的手上的布条，手心里的瞳正微微闪着鲜绿色的光，与缪丽尔灰绿色的瞳截然不同。
“我们做个交易吧，”缪丽尔撑着双腿说，“我保护你找到三颗晶矿，你送我回去，如何？”
龙瑶思索了一会儿，又和龙玲快速商量了一下。
“可以，我可以送你回去，但我不需要你保护我，我……不能接受你的帮助。”龙瑶扭扭捏捏地说。
“哈？为什么？我不都说了吗？那不是你的错。”
“可我觉得那就是我的错！好了，就这样，我不需要你的帮助，如果真的有什么困难，龙玲会帮助我。”
“真的？”缪丽尔歪头确认道，“我可没有你这么高尚，你说不要，我可就真的不帮哦？”
“嗯。”
“确定了？”
“确定了。”
“好！”缪丽尔拍腿而立，“没想到一来到这里就遇到了这么好的自己，来！抱一个！”
“嗯。”龙瑶迎了上去，“明明回去就是死，为什么，你还这么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