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北离风沙
“师父说，这江湖上的人，一成为侠，两成是人，七成是匪。”
林兮泽喝着茶水，对着坐在他面前的李菡伊说道。
李菡伊撇了撇嘴，道：“这一路走来你都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师父说了，你就没有什么一点自己的见解吗。”
自李菡伊遇见林兮泽起已经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李菡伊也终于了解了这个瞎子少年。
林兮泽虽然眼睛瞎了，但却从来不会看不见路，也从来没撞过什么东西。走起路来比正常人还要稳。普通人踢到石头还会摔跤呢，可林兮泽却是走得健步如飞。有时候李菡伊都怀疑这傻子是不是没瞎。
可林兮泽也把布圈解下来给她看过，两个眼睛都是只有白白的眼白，没有黑色的瞳孔，看起来很是吓人。那眼睛李菡伊见过一次就不想再见第二次了。
而且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李菡伊觉得林兮泽似乎心智不全，虽然说他并不傻，但行为处事却给人一种十分单纯的感觉。就像是一个还没长大的三岁小孩，一个人离开了家。
林兮泽对待事物的一切都是充满了好奇，经常问她一些奇怪的问题。有时候李菡伊都觉得林兮泽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而是一个刚满十岁的孩子。
但林兮泽又非是真的像一个小孩那样什么都不懂，相反，他懂得很多。不过如他所说，他的一切都是师父教的，他也常常把“师父说”挂在嘴边。
看着林兮泽眼部缠着的那一圈布，李菡伊吁了一口气。
她自从逃出李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李家却再也没有来找她，不知道是因为那王华死得太快吓到了他们还是什么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李菡伊和林兮泽已经快跑出洪州了，李菡伊都没遇见找自己回去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李菡伊这样想着。
“傻子，喝完了没有？要是不能在这周内赶到北离，到时候想进北离可就难了。”
“喝完了。”
“那就走吧。”
李菡伊向茶博士付了账，然后跨上马，看着还在那里愣着的林兮泽，没好气的说了句：“傻子，想啥呢，还不走？”
“哦。”林兮泽随即拿起竹杖，也翻身跨上了马背。
“走吧。”
虽说李菡伊知道了林兮泽的名字，但李菡伊还是喜欢喊他傻子，因为林兮泽有时候确实很傻。
林兮泽经常会骑马骑着骑着就停下来，然用竹杖拨弄着路旁的树枝；或是有时候在溪流前突然跳进去玩水。李菡伊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的时候，林兮泽却说他也不知道，就是想这么做。若不是这样子被林兮泽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李菡伊早就到了北离了。
况且林兮泽也没对她喊傻子这事有什么反感，所以李菡伊也就这么一直喊下去了。
李菡伊两人骑着的马是李家的骏马，所以速度很快。这也让他们在太阳落山之前出了洪州，到了北离。
但直到月亮高挂，星星遍洒。李菡伊两人也没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
今晚，他们只能风餐露宿了。
李菡伊和林兮泽两人找到一个有块大石头的窝坑处，歇息了下来。
这个窝坑还有前人留下的痕迹，散落着不少未烧尽的柴火，看起来有不少人都在这里休息过。
李菡伊将散落的干柴收拢起来，生起一团火。
而林兮泽则在一旁背靠着大石头，用竹杖不停地扒拉着地上的傻子。他们的两匹马则是立在外面，为他们抵挡着风沙。
李菡伊看着在那里扒拉着沙子的林兮泽，不知为什么心里涌现出一种凄凉之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原本如凝脂般的皮肤已经开始有些粗糙了。经历了一个月的奔波，李菡伊都快忘了自己在一月前还是李家大小姐，可现在······
李菡伊摸着自己脸庞，突然就有一种委屈涌上了心头。
原本李菡伊以为自己会像话本里的那样，在这江湖里潇潇洒洒。可这一个月里，李菡伊就遇见了三次劫道的，两次进了黑店。还有几次都是明晃晃的刀子已经在眼前闪着。若不是林兮泽，自己也许连洪州都走不出去，早就成了不知道那个江湖人的刀下亡魂了。
想到这里，李菡伊的眼角流下了些许泪水。
“怎么了？你怎么在哭？”
这时，林兮泽突然凑了过来，问了一句。
看着林兮泽近在咫尺的脸，李菡伊顿时就觉得脸庞开始发烫，连忙推了他一把。
“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我哭没哭都知道。”
林兮泽被推了一下，也没有啥反应，而是回答道：“我听见了你泪水滴在地上的声音了，你为什么要哭呢？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傻子，你没做错什么。只是我想家了，有些不开心罢了。”
“想家了？那为什么不回去呢？”
“傻子。”李菡伊轻笑一声，道：“有家我为什么不回，我已经没有家了。”
李菡伊回想起父亲还在时李府里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又是一阵委屈。她为父亲守灵的那七天，舅舅还是那么和蔼可亲。可父亲一下葬，一切都变了。
“你没有家了吗？师父说我也是这样的，可我都不知道家长什么样子。”
听到这话，李菡伊感到有些心酸，虽然自己是奔波了一个月，可林兮泽不也是陪在自己身边吗？自己这一路上受过的风沙，他也一样承受过了。
“傻子，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嗯？”林兮泽听见后一愣，反问道：“不是你要我跟着的吗？”
“我······”李菡伊一时语噎，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我当初就是一时脑热，而且想到你杀了王华，说不定也会被李家报复。既然如此，一起走也算是有个伴。可现在李家没有追来，你也可以不用跟着我了不是吗？况且我去北离是因为我父亲曾有一个好友就在北离，我可以求他帮助。你为何要跟我呢？”
“我不知道，你当初要我跟着我就跟着了，你现在要我走吗？”
“不是，我······”李菡伊一时间组织不出语言来，要是换个人在她面前这样说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是在取笑自己。可林兮泽就是这样子啊。
“我是叫你跟着没错，但你难道就没什么自己要去的地方，自己要做到什么事吗？”
“有，师父说我出来是要找到属于我的剑鞘，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找。师兄们也没跟我说过。而且你当初要我跟着，我才跟着的。”
“难道你打算跟着我一辈子吗？”
“不行的，师父说我在五年内必须回去的。”
“啊——”李菡伊看着林兮泽那白哲的脸庞，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傻子，睡觉了！我们现在在北离边界，晚上风沙很大。你注意点，别让沙子进耳朵里了。”
“哦。”
柔白的月光下，李菡伊和林兮泽背对背躺着。北离的风沙确实是很大，呜呜的风呼啸着裹挟着尘沙。好似魔鬼的低语，要将世上的一切都给埋葬。
但这些风沙吹向李菡伊时，却是被一层无形的气罩给挡了下来。
不过李菡伊睡得很沉，嘴角微微扬起。对于这个现象，她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