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道路
短短数日不见，少年高了许多，倒是让她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了。
或许更醒目的，是他藏蓝色衣袍上划破的缺口处，渗出的斑斑血迹。
君祈安轻轻地戳了戳受伤的地方，轻声问：“疼不疼？”
“……？”
君祈城一脸懵逼地看着她，良久弹了弹她的脑壳。
“哇，好心关心你，你发什么疯！”
君祈安捂着头，一脸凶狠地看着自己哥哥，似乎下一秒就能冲上去把他撕了。
“呵呵。”
君祈城冷哼，拽着她的手就往外匆匆赶去。
“你自己也受过那么多次伤，多少次半死不死的，我就这么点点伤，有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是呛白的话，君祈城却是难得的笑的张扬，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本该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身上，特有的骄傲。
“一点小伤而已，这密报我可是千辛万苦地才拿到的。”
他突然不说话了，微抬着下巴看着君祈安，很明显，他在光明正大地要夸奖。
于是，君祈安面色夸张，甚至还把手放在嘴边故作惊讶状。
“哇，哥哥好厉害呀，这个世界离开了哥哥都不能转了耶！”
“……”
君祈城回以一个无语的笑容，脚步更加急切。
想到了什么，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表情严肃。
“好了，去早朝——这死丞相刚刚给你哥来了个伏击，谁知道会不会又做什么小动作。”
两个身影在宫殿里穿梭，原本昏暗的天日下，他们的存在好像为这个世界作了装点，让这个时空的世界熠熠生辉。
可或许，他们就是一方神祇，为了这个世界而生也说不准呢？
走过的路，转变成了一节节阶梯，蕴藏在时空中的秘密终将会指引着少女走向属于她的归途。
现在，也只是漫漫长路的短短一段旅途，他们无法看清前路，他们也只是孩子，他们也为未来感到迷茫。
他们甚至没有生母的帮衬，嫡出的子女并没有表面那般光鲜亮丽——却也是无人知晓。
可现在——兄妹俩却是真心地，看到了希望。
“你有几成胜算？”
君祈城声音不大，像是会随时随着这风飘散了一般。
“十成。”
君祈安嘴角微微勾起，笑意盎然，难得地能让人看出几分单纯的意味来。
可知情人士，谁又会把她与单纯联系在一起呢？
“镇国公主，晋王殿下到——”
执事的太监一嗓子，众人纷纷侧目而视。
或有失望，或有鄙夷，或有不屑，或有平淡……
但更多的，君祈安看见了期待。
他们大多数人在朝堂上不得志，遭受李丞相的排挤，他们寄希望于这个皇族不谙世事的小公主，能做点什么……至少做点什么。
那恶意的目光，自然而然就是从一批结党营私的人眼中而来的了。
封建的王朝不需要臣子过于贤能，君王只需要皇权的集中，只需要朝堂上的制衡。
若是一个李丞相倒台，朝堂就失衡，就会有千千万万个李丞相倒台。
“儿臣参见父皇。”
少女躬身行礼，身材纤细，脸色苍白。
康武帝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却很快掩去。
还不等她开口，李丞相率先开口发难。
“不知公主一个女儿家家的，上朝作甚呢？”
他意有所指。
“听说公主前不久还帮陛下调查户部尚书之死的事呢，可是有进展了？”
“自然。”
君祈城替她回答，搬了一把椅子到她身后。
在朝野上下诧异的目光中，君祈安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地坐了下来。
康武帝嘴角一抽，没说什么，刑部尚书反倒是嚎叫起来。
“大胆，怎的在圣上面前放肆！”
“闭嘴。”
康武帝瞪了他一眼，算是默许了她的坐了下来。
确保了君祈安坐的舒服后，君祈城悄无声息地塞了什么在她的手里。
随即，他上前几步，就要上去回禀康武帝事宜。
君祈安如有所感地抬头瞄了一眼——果不其然，是几块糖。
她故作咳嗽地用袖子掩住口鼻，将糖块塞了进去。
甜的嘞。
“……儿臣近日遇到了怪事。”
君祈城抬头看向康武帝。
君祈安的神色不禁也变得严肃起来，身子微微坐直，听的专注。
康武帝神色也变得凝重，父子三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知道了该如何演好这场戏。
君祈城不卑不亢地跪着，恭敬地呈上了一卷纸。
“这是陈大人呈给儿臣的证据，证明户部尚书的死非隐情。”
朝堂本就肃穆森严，再加上康武帝故意板着脸，显得更让人害怕。
李丞相没说话，摆明了让他们自由发挥。
陈宇上前几步，也是恭敬地回答。
“臣在去找晋王殿下途中，遇到了一个自称是户部尚书府里的一名小厮，那小厮将户部尚书生前之事告诉了臣。”
“正是刑部尚书大人将户部尚书杀了，还请圣上定夺。”
他将事先准备好的证据呈上，那赫然是户部尚书府的账单记录。
里面明确显示，有一笔不菲的钱财失窃，似乎是忌惮些什么，没有被人知晓，仅仅是内部得知。
君祈城看向君祈安，像是在问，此人是否可靠。
君祈安明确和君祈城说过，要把功劳让给陈宇，他们只需要隔岸观虎斗，其他什么都不需要管。
其实就算她今天不来也行，但耐不住她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性子。
她笑着眨眨眼，悠闲的喝起了不知从哪里端过来的茶水。
毕竟，镇国公主到底失没失宠，前朝的人最清楚了。
刑部尚书按捺不住，直接站了起来，指着陈宇的鼻子。
“老臣为陛下尽心尽力几十载，怎么能容忍你这等小官放肆！”
他面向康武帝，表情悲哀。
“陛下，您可要为老臣做主啊！”
“……”
君祈安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突然想起了这么多年听见无数个后妃对康武帝说的“皇上，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真烦，哪里都烦。
“不急，听陈大人想说什么喽？”
君祈安淡淡的开口，打断了康武帝要说的话。
康武帝：“……”
陈宇轻咳几声，心虚地看了眼康武帝。
“刑部尚书主管刑部之事，臣查过，刑部尚书的亲家多了一笔不菲的银子，与这笔数目分毫不差。”
“放屁！这事臣没做过！”
他明明没偷银子，就是从户部尚书那里拿来的银子也悄无声息地给了丞相，他那里怎么可能会有！
刑部尚书被冤枉了，刑部尚书很委屈。
君祈安这次倒是光明正大地往嘴里塞糖，轻飘飘地看了看热闹的众人。
“诶，我记得，好像尚书夫人的生父也是丞相的姨父？”
她疑惑地开口，歪着头。
“嗯……那么，那笔钱怎么用的呢？”
李丞相没有半分要出来说话的意思，他恶狠狠地看向君祈安，目光锐利。
既然君祈安敢说，就肯定已经部署好了一切，哪怕那笔银子不是他们拿的，那也会出现在丞相府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可是高官府邸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潜入的可能！
不过也还好，现在户部尚书府里，不是空无一人么。
只要他们死不承认，就什么事都不会有。
刑部尚书盯着陈宇，面露不屑。
“你又怎么能证明，这是户部尚书的小厮给你的，而不是你自己捏造的呢？”
数十双眼睛紧紧盯着陈宇，他胸无成竹地笑开了。
“因为，臣有人证。”
外面的人缓缓走近，众人纷纷抬头看去……
那赫然，是君祈安之前所救下的小厮！
李丞相表情一变，突然想到了什么，狠狠地盯着君祈安。
这人，当真是狠！
“不……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或许是死尸复原也说不定哦。
君祈安嘿嘿一笑，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进来吧。”
她高声呼叫，脸上是自信的笑容，倒是显得整个人生机勃勃。
于是，当一个一模一样人从门外走来的时候，人人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不好意思喽……”
君祈安无辜的看着众人，突然笑了。
“本公主带到宫里的人，一直都是自己人。”
为了掩护真正的线索，她找人用了易容术，伪装成真正的小厮。
但实际上，她找了两个人。
一个被她亲手杀了，用来瞒住丞相，一个用来达到一个自圆其说的目的。
人证物证都有，丞相为了自己的地位，只会牺牲刑部尚书。
她垂眸，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好戏。
“陛下，刑部尚书曾拉拢过主子……”
真正的小厮说的什么她也不甚在乎了，只感觉脑袋晕晕沉沉的，喉咙里似乎有一股子浓厚的血腥味。
“……”
她强忍着不适，只是靠在椅背上，看着面前的一幕。
就连双方说的什么她也听不太清了，只记得似乎有了一场很激烈的争执—
而后，她就没了意识……
最后，只看见君祈城向她冲过来的身影，以及康武帝略显慌乱的神色。
…………
皇宫里，请来了一位新的夫子负责安排皇嗣的学业。
君芷惜端庄得体，比起先前的无人问津，如今的她，是皇朝第一公主，受尽追捧。
但偏偏在新来的夫子身上碰了钉子。
“……怎么这都不会。”
顾珉皱眉看着她，实在是没有新收徒的意愿。
“……本尊可没心情教书育人。”
谈话间，宫外的动静闹到了一方安静的书香，顾珉不禁抬头看去。
就看见君祈安被君祈城抱在怀里，匆匆地朝着寝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