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章 亲近
江清欢在随同丫鬟的陪同下缓缓下了马车——
车外是她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风景。
宫廷肃穆，华灯高挂，宫墙的深红色与薄日相互交映，空中月，月下城，城中人。
人影绰绰，庄严繁华，哪怕是丫鬟都生的白嫩。
人人身上的衣裳虽然朴素，但也是她穿不起的好料子。
她自卑的缩了缩身子，跟在丫鬟身后，虽然小心，却还是忍不住张望。
前面的少年十岁出头的样子，面色不虞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看见了她，不悦的皱了皱眉，但也仅仅是皱眉。
少年气度不凡，眉宇间满是冷冽，淡淡扫了她一眼就让她感觉遍体生寒。
她看了一瞬就害怕的低下头。
少年没什么好气的问带领她的宫女：“这就是母后的侄女？”
宫女屈膝：“是的殿下。”
“那还不赶紧送过去，让母后着急了你们有几个脑袋担待得起？”
少年的意有所指，宫女像是没有听出来。
她略略鞠躬，就带着江清欢走了。
江清欢还是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就看见少年阴沉又若有所思的模样。
她好奇却不敢多嘴去问，生怕惹得人嫌弃。
凤仪宫的丫鬟奴才行为举止得体，看见她纷纷行礼，让她受宠若惊。
在国公府，她从出生被关到了几日前。
国公府没有人在意她，所以，她的消失或许现在还没有被发现。
国公府的人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会被关起来，她也不知道。
她只是每天待在昏暗的房间内，盼望着有人的到来。
所以，江氏派人来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走了。
连她一同被关起来的父亲都没告诉。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告诉她，她不能一辈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度过下去。
她要出去，她只有出去才有可能。
对于野心有无，她从不否认。
但她的父亲清贫，完全就是一副老实人的打扮，野心也无从显现。
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不甘。
江氏有些慌忙，理了理鬓边的青发，不安的向青青询问。
“怎么样，本宫的仪表如何，可还好？会不会吓着欢儿了？”
青青摇摇头，由衷的夸赞。
“娘娘衣着体贴，既不显得过分雍容生疏，也没有损失一国之母的气度。”
“那便好。”
她长舒了一口气，就坐在高椅上静候着江清欢的到来。
说是静下来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江氏的欣喜，这是以往召见镇国公主时所没有的。
面前的宫门口，带着些胆怯的少女蹑手蹑脚的跟在宫女身后，不敢多言，也不敢随意乱看，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挪动。
礼仪实在是拙劣，看得出来并没有接受过世家小姐所需要学习的内容。
直至少女走到了江氏面前，江氏才得以窥见她的全貌。
顾盼生辉，淡雅脱俗，长颦减翠。
是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身上所没有的淡雅之感。
只一眼，江氏便不由得发出赞叹。
江清欢生的当真是好，一颦一笑并不需要刻意表现，就能引人注目，勾得人心头一颤。
但不是因为魅，是因为纯。
江氏欣赏好些许时候，又有些不快。
如果江清欢让人眼前一亮，那君祈安绝对是人中翘楚，无论她站在哪里，天地间的色彩都会成为她的陪衬。
无论是蹙眉还是扬笑，都让人感慨万千。
若说江清欢是如白莲一般纯洁，那君祈安就如同盛开在山坡之间的山茶花，明媚昭然，令人神魂颠倒。
江清欢的礼仪刚学，不太熟悉，正要行礼，就被江氏叫住了。
“欢儿，不必行礼。”
预想中的平淡的态度没有到来，却是江氏温和的笑脸在她面前绽放。
“好孩子，来姨母这里来。”
江清欢恭顺的走上前，乖巧的叫了一声：“姨母。”
“诶！好孩子。”
江氏显得很高兴，上上下下打量着江清欢，让她更加自卑。
她衣着破烂，连丫鬟都比不上，在雍容华贵的姨母面前，当然是很上不得台面的。
姨母会不会因此嫌弃她……
她心中忐忑，时刻留意着江氏的表情，生怕她不喜。
但江氏表情微变却不是因为嫌弃，而是因为心疼。
“好孩子，你受苦了。”
她眼中溢出了泪来，伸手拿着帕子擦拭。
江清欢看的惭愧，小声安慰着：“姨母不必难过，父亲平日里对我很好，欢儿虽然没有被族人正经对待过，但也活的舒坦，没有受过什么罪的……”
江氏心中苦涩更甚，啜泣不止。
“你这孩子，来了这里无依无靠的，姨母定然会好生对你，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女儿一样的。”
也许是因为没有被人如此温柔对待过，江清欢眼眶微红，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欢儿定会孝敬姨母像自己的生母一样，届时如有多烦扰，还请姨母不要嫌弃才是。”
“姨母对待欢儿尚且如此，若是有亲生女儿，定然是好极了的。”
“欢儿如果有姨母这样的生母，想来小时候也就不会受人欺负了……”
说着说着，她也觉得自己很是委屈，也低声啜泣起来。
丝毫没有注意到江氏一闪而过的阴郁之色。
但青青知道江小姐这话是说错了的。
她自然的打圆场：“娘娘，今日天气不早了，想来江小姐也是累了，不如还是让奴婢先带小姐下去休息吧，娘娘不放心小姐，不放有事明日再说？”
江氏缓缓点头，默许，在江清欢被带下去时，眼神也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江清欢注意到了不对劲，小心问青青：“青青姑姑，是欢儿说错什么话了吗？还是说……姨母其实并不喜欢欢儿？”
青青露出微笑安慰她：“小姐不必妄自菲薄，小姐生的这样漂亮，娘娘怎么会不喜欢您呢？”
她故作惋惜。
“娘娘这只是……想到了九公主而已。”
“九公主？是姨母的女儿吗？”
“是的。”
青青娓娓道来。
“九公主五岁大破北戎，精通朝政军务，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
“她早早被陛下封为镇国公主，是大雍最受宠的公主了，与她同胞出生的还有当今七皇子。”
“那现在呢？”
青青叹气。
“公主在前不久的刺杀中不幸身亡，娘娘因此格外悲伤，才让小姐进宫随侍，欲收小姐为义女。”
青青暗中观察着江清欢的神色。
“姑姑……您可别开玩笑了。”
江清欢有些惊恐，但随即又低下头。
“欢儿自知没有这般好的命，能得到姨母的庇佑已然是天大的恩赐了，哪敢奢求什么……”
恭恭顺顺，懂得看人眼色，是个知趣的。
但野心太重，没有很好的隐藏。
青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笑笑，把她送到寝宫里就走了。
“娘娘……”
她前前后后将自己的看法说给江氏听，江氏无奈的点头。
“罢了，还有一年，好生培养着她就是了。”
她有些期许。
“怎么样？与她生母……可是相像？”
青青摇头。
“小姐还是和姑老爷像得很。”
“……”
江氏看着手中的帕子，沉默不语，又想起了君祈安，只觉得她的死让她痛快。
既然她的女儿不听话，就没有养着的必要了。
她本来就打算好好整治一下君祈安，最好把她嫁给一个年老七十的老头子。
她到时候还是会回来哭着向她认错的。
但是，谁知道君祈安是个没福的，占着一国公主的身份，就这么死了。
死了也好，少了一个碍眼的人。
现在碍眼的人，就只差一个了……
“终于——”
君祈安高兴的蹦蹦跳跳。
暖暖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纸上，让她有些惊讶。
确实怎么也没想过，会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来给她了一场刺杀。
果然，三皇子的人都很蠢。
找到了凶手，另一件事也有了进展。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才找到了君泽结党营私的途径。
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但也无妨。
君王的猜忌，才是对一个人最好的惩戒。
“哈，马上就可以回去了，回去就可以赶上百花宴啦！”
她拿着手中的被她缝缝补补的香囊，第一次觉得女红如此可爱。
齐憬砚本来这几日不错的心情因为这一句话烟消云散，他埋头做饭，没有搭理君祈安。
偏偏君祈安还在不断絮叨。
“唔，星河堂姐还说要带我去青楼玩玩，她说青楼最近又有很多新来的小倌，听说长的很水灵……诶，你去不去？”
“……”
齐憬砚冷声：“我是男的，没有龙阳之好。”
“不是有女的……吗？”
君祈安颤颤巍巍的说出来这句话，感觉某人似乎动了怒。
但齐憬砚转过身的时候，还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君祈安觉得他最近实在是奇怪。
以前不笑，现在笑得太多了，有些让人不寒而栗。
齐憬砚作为一个正直的好人，对于烟花之地当然是不感兴趣的了，她刚才是冒昧了。
于是，她斟酌道：“不然，你还是别去了，我自己去也行……”
可能是她的错觉，他感觉齐憬砚笑意更深了不少。
“安安还想遇到这次的刺杀么？”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温柔的捻起她的一缕发丝。
“为了安安的安全着想，我当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出去遇到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