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 章 妒意初生
君祈安接过他手中的毛笔，未曾怎的思虑，就提笔，郑重地写下了一行工整的字。
愿我大雍，富强昌盛，未来可期，不受他国侵略，百姓安居乐业，各有所归。
她写完，也有些雀跃，紧紧的拿着那盏渲了墨，还未干的灯笼。
然后，迎着绽放的花火，一同在空中升腾，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视线中。
齐憬砚静静地看着她惊喜的侧脸，面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淡淡的笑。
齐憬砚的灯笼也已经放飞，两人一起注视着天空中渺小的纸灯，心情舒畅。
“你写的是什么？”
齐憬砚开口，有些好奇。
“还能是什么，为国祈愿喽。”
“你的是什么？”
君祈安促狭的笑颜猝不及防闯入他的视线，他的心一颤。
“……和你一样。”
齐憬砚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君祈安不明所以，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问他。
“阿砚，我们能再拿一个吗？”
“可以。”
他再次下楼，又替君祈安拿了一个，也不是对于君祈安想写的内容有什么什么兴趣了。
不过就是亲友之间的祝愿罢了。
他神色淡然，看起来不甚在乎。
君祈安笑着拿过灯笼，这次没有什么思索了，只是态度更加恭敬了一些。
齐憬砚还是没忍住好奇，悄悄的用余光瞥了一眼。
灯笼上醒目的几个字，让他一愣。
“愿阿砚，一生快乐顺畅，所愿皆成真，身居高位，也不再”
这是君祈安认真写下的字迹。
“阿砚，你看！”
君祈安愉悦地将写下的字展现给齐憬砚，没有注意他的神色。
“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她笑笑，“你不是说你要夺嫡嘛，我相信你会成功。”
“在你成功之后，或许没有人会陪着你，但我希望，你会有自己的知己，会有理解你抱负的人，他们会与你并肩同行。”
“这世上的不幸何其多，但庆幸也不在少数。”
“或许，相信，就有奇迹。”
一片沉默后，齐憬砚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安安，你信神吗？”
君祈安拍拍手，满不在乎。
“不信。”
“祈愿，只是图个心安，吉利，我不会把命运压在一个毫无根据的神身上。”
“我还不如自己努力点，修炼成神呢，还靠他？不可能！”
女孩脸上嫌弃之色溢于言表，头一次，齐憬砚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轻蔑。
毕竟这才是她，明艳张扬，不惧世俗的枷锁。
“安安，谢谢你。”
齐憬砚看着她，笑着说，眸光涌动。
“我会，永远保护你。”
呵呵。
君祈安暗自扯了扯嘴角，摇摇头。
还给她画大饼，真当她啥都吃啊？
自从北戎的战争过后，君祈安就开始关注边疆的战事。
北戎安分了不少，可是西凉和南魏小动作不断。
边防战士严阵以待，君祈安出入紫宸殿的次数越来越多，赏赐的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宫中和大雍的百姓都在传言说镇国公主得宠，想必是前途无量。
“安儿，你认为，这太子之位，谁来坐当合适？”
康武帝沉声问，一点也不避讳这种刁钻的问题。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君祈安已经摸索出了康武帝的性子。
天生的权谋家和怀疑家。
哪怕再信任你，都忍不住怀疑你。
罢了，父皇年纪大了，就当他发病了吧。
康武帝这人有个毛病。
不喜欢听奉承话，喜欢听真话。
即使你回答的答案会诛杀九族，只要是心里头的实话，他都不会生气。
当然，一般是这样的。
毕竟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康武帝会不会某一天很生气就把你砍头了。
所以，还是要观察康武帝的心情，再做决定。
康武帝最近心情平淡，看来是没什么危险了。
于是，君祈安决定老实回答。
“大皇兄无心皇位，二皇兄早逝，三皇兄性情暴躁，又自以为是，四皇兄学识渊博，温文尔雅，若登基，会是一代仁君。”
“但他做事有些优柔寡断，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左右思想。”
“五皇兄一整天跟在三皇兄身后，尽心尽责……娘家权势不足，难以立足。”
“其余皇子年幼，并非是当太子的合适人选……”
等等。
这好像不对劲。
这么一想的话……
她不禁啧啧两声。
英明神武的康武帝，生出的儿子怎么一个比一个不中用？
偏偏一个比一个野心大了去。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如果是空前盛世倒也罢了。
这偏偏是伺机而动的战争时代。
更何况大雍内忧外患，太祖皇帝建国时，就颇受牵制，当时兵力大衰，可谓是真真的民不聊生。
外面只是勉强平定了叛乱和躁动的四小国，对内，只是迫不得已封了开国有功之臣。
但那些人野心太大，如果不是康武帝登基，大雍，恐怕二世而亡。
康武帝鼓励农业、经济发展，大力发展兵力，才使得大雍有如今表面的辉煌。
可是，内忧外患的局面依旧无法克制。
连康武帝都无法解决。
真不敢想象如果这些个皇子继位，大雍会什么时候灭亡。
想来，快了。
康武帝自然是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他眉头紧蹙，悲哀地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君祈安下去了。
“四哥哥，你下次去玩可不可以带上我啊？”
君祈安一双星星眼在君长旭面前无限放大，让他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李妈妈说，我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如果有四哥哥带我去就不用丫鬟陪着了。”
她可怜兮兮地拽了拽君长旭的袖子。
“四哥哥，安安肯定不给你添麻烦的！”
“好，带你出去。”
君长旭妥协了，顺手揉了揉君祈安柔顺的发丝。
嗯，触感不错。
于是，在君芷惜到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女孩笑颜明媚，少年温柔宠溺。
这是她求而不得画面。
她只有不重视她的母妃，和时常欺负她的胞兄。
因为她母妃庶女不受宠的身份，顺贵嫔不被康武帝和李相看重。
母妃位份不高，连带着她也被众皇女孤立。
各位皇子也更没有亲近她的理由了。
父皇对她疼爱，也只是想起来才会去看看她罢了。
她是仅次于君祈安最受圣宠的公主，可是得到的待遇也十分冷淡。
康武帝本来就不在意子女，唯一在乎的，就只有君祈安。
君祈安生来就众星捧月，她有兄弟们的疼爱，有父皇的器重。
她什么都没有，仅仅有的，只有一身倔强的傲骨。
可是，凭什么呢……
她在君祈安不在的时候拼劲全力的讨好，也没有换来君长旭的温柔话语。
君长旭对谁都温柔，但她能感受到，那种温柔只是无奈的面具。
他对待君祈安不是的。
那是真心的，快乐的笑容，显得他很有几分少年气息。
原来，真的有人生下来，就是阳光般耀眼的存在。
那如果，这阳光消散了，她是不是，就会耀眼了？
君芷惜难得的面色沉沉，把君雪嫣也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呢？快来帮我写作业。”
君雪嫣瞪了她一眼，君芷惜脸上的不甘立刻烟消云散。
她顺从地坐下，开始帮君雪嫣抄起了作业。
可那天的课上，就生出了变故。
君芷惜和君雪嫣同时被夫子叫起来狠狠批评了一顿。
原因无他。
君芷惜帮君雪嫣抄作业的事情败露了，夫子发现后，对君芷惜很失望，那夫子气不过，就把事情告诉了康武帝。
康武帝对君雪嫣倒是没有太生气，反而对君芷惜气极了。
君芷惜直喊冤。
她对康武帝说，是君雪嫣逼迫她这么做的，她也实在是被逼无奈。
康武帝思虑片刻，最后还是只是处罚了君雪嫣。
而君芷惜却安然无恙。
对此，君祈安了然。
君芷惜帮君雪嫣抄作业的事多了去了，当然知道如何转换字体让夫子不会发现。
偏偏这么多次，这一次却露了馅。
或许这不是一个巧合，是一个预谋也说不准呢。
什么时候，君芷惜也开始反抗了？
君祈安好奇的往君芷惜那边瞅了几眼，很是感兴趣。
啧啧啧，那就好玩了呀。
果然，不管是男是女，皇族的人，都不会是个善茬。
哪怕是看起来最温柔和善的君芷惜。
也对，如果是她，被欺负惯了，也会还手。
瑕疵必报绝对是她的本性。
不过，君芷惜和君雪嫣的事她也不太关心。
毕竟，哪怕她再喜欢君芷惜这个姐姐，家族之间的纠纷和对立也是避不开的。
如果君芷惜成为了她的对手，她不会手软。
真正能让她手软的，只有君祈城了。
自从君祈城走后，君辰奕很黏着君祈安。
以前虽然也黏着，但现在同以前不同。
现在是每天都要找君祈安的那种。
他时常和齐憬砚两人干瞪眼，然后谁都不说话。
和君辰奕玩有个好处。
他所在之处，她的那些好兄弟好姐妹绝对敬而远之。
对此，她感觉很满意。
如果有人妄想靠过来，君辰奕一个瞪眼，他们就又灰溜溜地回去了。
君辰奕他就属于一个两面派。
在外人面前一副面孔，在君祈安面前是另一副面孔。
变脸之快，她都不由感叹。
君祈安日后的日子就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
时间到了，她就和齐憬砚一起回到天门宗接受师尊们的“驯化”。
君祈安和齐憬砚两个人为了更好的接触到朝堂的中心，两个人决定每年在大雍皇宫待上三个月。
齐憬砚在天门宗纯属就是接受副掌门的魔鬼训练。
而君祈安不同。
掌门对她管教得并不严格，曲蝶时常找她对打，又每次以惜败告终。
夜寒在一旁替君祈安加油助威，然后就讽刺曲蝶几句。
曲蝶气不过，就出手打他。
夜寒的真功夫比不上她，只能跑。
君祈安和齐憬砚最闲暇的时候，就喜欢看着两个人打打闹闹，再吃上几个新出笼的包子。
嗯，当真是人间绝妙！
另外，大师兄的关爱，绝对让她能在宗门里横着走。
之前妄图欺负她的女生，在经过她身边，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爽，就一个字。
西凉和南魏的小动作减少了不少。
就算两国在一起与大雍作战的胜算很大，他们也不敢莽撞造次。
最近几年，君芷惜的表现很不对劲。
她以往在顺贵嫔的打压下，虽然温婉得体，却也唯唯诺诺的，不敢出言反抗。
而现在，君雪嫣倒不敢随意指挥她了。
君雪嫣一旦逼迫她做一些她不愿意的事情，君雪嫣在后来的一段时间，必然吃亏。
她有错在先，也不敢去找李贵妃告状，生怕康武帝知道，更加厌恶她这个女儿。
做孩子的，哪里会不希望父母的疼爱呢，即使是胆大包天的君雪嫣，也不例外。
齐憬砚向康武帝请求，免除他每年考试的事项。
不知道君祈安和他说了什么，康武帝很爽快的应允了。
每年的测验，君祈安还是独占第一的位置。
可是，她发呆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盯着君祈城的桌子。
她几年，都不会见到这个讨厌的家伙了。
心里倒是空落落的。
在齐憬砚十一岁生日这天，君祈安拉着他种了一棵树。
她说，她希望这棵树，不论在历史的沧桑中如何辗转，也会茁壮成长，生生息息，不眠不休。
齐憬砚每次看到她明亮的双眸，都会不由自主地注视着她发呆。
一个如阳光般明媚的人在他的预谋下，走进了他的生活。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个太阳，是很幸运的事。
他又回想到了从前。
杨皇贵妃温柔的告诉他，会有一个至亲的亲人来陪伴他。
尽管她不会陪着他走完所有的路，出生的孩子也会告诉他，这个世界上能有他值得停留依靠的地方。
他可不信。
外祖父就告诉他，唯有真正把握在自己手中的权力，才值得信赖。
兄弟手足相残，争夺皇位的事历届都会发生。
但看着皇贵妃的笑容，他又情不自禁地去相信……
这个世界上，会诞生一个，他生命中的光亮。
可是，他没有等到那天。
等到的，只有满卷杨氏的罪名，和皇贵妃失足落水的信息。
那一天，他的光，注定不会诞生了。